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行三人安静的走在宫道上，为首女子脚步不急不缓，身后一男一女无声跟在她身后。
直到转至一处无人甬道时，吕素娥停下了脚步。
吕良仪低着头。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间里回荡，吕良仪捂着脸一言不发。
吕素娥伸手抬起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你在怕什么？”
她很生气，不仅仅因为吕良仪拒绝她的行为，更是因为自她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不再是曾经只手遮天的吕贵妃了。
“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吗？”
一个依附于宦官的姐姐，他不想承认似乎也理所当然。
吕素娥冷笑。
怪不得前世她跟着刘瑜的时候，吕良仪不愿和她走动。
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还嫌弃她，就是养条狗喂了这么多年也该摇尾乞怜了。
吕素娥倒退一步，转身就走。
“没有！”
她的袖子被人拉住，吕素娥没回头。
吕良仪摇头，他一直知道吕素娥很骄傲，她总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所有人，即便吕家家破人亡他们流落宫闱为奴为婢也不能折断她的傲慢。
就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愿意承认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耻辱。
成为她唯一的亲人所看不起的人。
这世上只有她看不起别人，有谁敢看不起她。
可吕良仪不是看不起她，他怎么会看不起他的姐姐呢。
“姐姐……”
吕良仪死死抓住吕素娥的袖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她姐姐了。
自从进宫以来，除了最开始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姐姐了。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吕良仪看了一眼冬雪，冬雪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吕素娥才说话：
“去前面等我。”
冬雪无声离开。
吕素娥转身冷冷的看向吕良仪，“有话快说。”
吕良仪从小就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刺人的吕素娥，但他知道她大多时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刘瑜护的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我，我不想你跟他太久……”
吕良仪的话不光让吕素娥诧异，连带着小壁灯都觉得这小子有点东西。
刘瑜不是个好人，满朝文武前朝后宫慑于其权势才不敢与其针锋，可不代表他都能永远这么风光。
皇帝总是会死的。
皇帝死了新帝登基第一个打压的就是他。
吕良仪与吕素娥是亲姐弟，上辈子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知道二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看得总是比蠢人多得多。
吕素娥可以依靠刘瑜离开绝境，但决不能一辈子都和他绑在一起。
“姐姐，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让你因为我而绊住了脚步。
吕素娥沉默的看着他，想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糊弄人的小把戏。
吕良仪被她盯得莫名开始紧张。
不知都从什么时候起，他姐姐的气势变得那么具有压迫感。
让他畏惧。
“放屁。”
她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吕良仪惊异。
他没想到吕素娥还说脏话。
要知道她可是出身诗礼之家的吕氏，从小受到的教育绝不会让她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小壁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宿主时那句‘放你娘的屁’，沉默了。
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放屁’都算文雅了。
“累赘？”吕素娥嘲讽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觉得在她心里多重要似的。
她冷哼，“你还管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吕素娥冷着一张脸把腰上的锦囊丢给吕良仪。
“我颅内有疾才会管你，滚！以后别说认识我。”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吕良仪摸着锦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见吕素娥越走越远表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忽然手作喇叭对她高喊：
“——姐姐！！！”
吕素娥脚步一顿，继续走，然而身后的人好像不肯善罢甘休似的接连不断的喊着：
“姐姐！姐姐！！姐姐！！”
吕素娥：……
吕素娥黑着一张脸呵斥：
“闭嘴！难听死了！！”
说罢脚步飞快的转身走了。
徒留吕良仪站在原地嘴上嘟囔着：姐姐，臭姐姐，还不管他，以后烦死她。
“你要烦死谁？”
突然出现的阴柔声让吕良仪脊背一凉，他猛地转身看到一行穿着飞鱼服的人站在他身后，刚刚说话的恰是为首身着织金蟒袍的男人。
看清是谁后吕良仪表情一白，当即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督，督公……”
来人正是刘瑜，也不知道他们这行人藏在那儿有多久了，更不知道听了多少。
吕良仪心肝颤颤，心想着自己刚刚劝分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要。
是听到了……
——完蛋
他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刘瑜走上几步，绣鱼纹锦靴踩在地上传来的声音落在吕良仪心尖，他额头不自主的浸出冷汗。
忽然眼前银光一现
长刀抵在下颚带来刺骨的寒意，他被迫抬头看向持刀人。
“就你这三言两语，真以为说的动她吗。”
他冷漠的眸光带着死死的寒意，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吕良仪沉默的看向他。
刘瑜冷哼一声收回刀，刀身颤抖发出的翁鸣让人心寒。
“今日饶你一命，若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就算是你姐姐也救不了你。”
说罢他抬步离开，身后一行穿着飞鱼服的人走在其后，行走间摆动的曳撒带来丝丝缕缕的血气。
他们刚杀完人。
吕良仪低头屏息。
他见过死人，饿死的、病死的、打死的，不管怎么死的，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
吕素娥心情很微妙，她没想到吕良仪居然会劝分她和刘瑜。
说实话，要可以她还真有想……
“不可以不可以！！”
小壁灯张牙舞爪的打断吕素娥企图‘始乱终弃’的想法。
“恶女改造准则二、三两条说了，宿主不可以骗财骗色始乱终弃！你，你既然答应和刘瑜在一起就不能甩了他，而且你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还睡他！你怎么有脸甩了他！”
吕素娥：……
这不是还没睡吗。
小壁灯：不管！
她当然知道甩不了刘瑜，可万一……刘瑜甩了她呢？
这应该不算始乱终弃了吧。
小壁灯：……
见系统沉默了，吕素娥心下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宿主，你真要这么干？”
她还真想过，但也就想想。
上辈子的刘瑜到死都不肯放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他这么执着。
但唯一肯定的是她大概等不到他甩了自己。
一个连死都不放手的人，你还指望着他活着能放手？
随便了。
甩不了就甩不了。
反正她也不可能和别人好了。
这死灯泡。
-
嗯？
吕素娥抬目四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没来过的地方，周围虽有殿宇，但因为年久失修而露颓败之势，看上去有点破败。
宫里居然还有比北宫更凄凉的地方？
吕素娥一直以为北宫是整个皇宫最垃圾，最烂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有更烂的。
连这红墙绿瓦也掩盖不了的破。
她抬眸看向紧闭的宫门，匾额因为风吹雨打有点掉漆，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
——溶月宫
溶溶月色淡淡风,微微醉酒相思浓。
这名字都带着一股风花雪月的酸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住着什么尊贵人呢。
就在她思考这宫殿的来历时，紧闭的殿门忽然传来咯吱声，有人正从里一点一点的把门推开，而后一个小人费劲巴拉的跨过高高的门槛准备跑路。
只是他刚爬过门槛站起身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你们，是谁？”
小孩穿着一身普通内侍的衣服，看上去五六岁的年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开厚重的宫门的。
吕素娥眯了眯眼。
宫里的孩子？
小太监？
“我们恰好路过这里，你住这吗？”
小孩迟疑的没有回答，他还记得他娘说不可以乱跑，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可他刚刚不小心说话了，要是被娘知道了肯定要骂他了。
小孩儿抿着一张嘴不说话，衬得那张包子似的大圆脸说不上的可爱。
像个馒头。
刚出笼的馒头。
吕素娥抬眸看向溶月宫三个大字，恍然想起前世似乎有一个不受宠的宫妃饿死在了这。
当是她偶然听到这则传闻，心想当妃子居然还能混的这么惨，让人大开眼界。
可如果这里面住着不止是宫妃呢？
吕素娥摸了摸腰，忽然想起锦囊之前给了吕良仪，里头装了些钱外还有一些零嘴。
看来不能骗小孩了。
吕素娥有些遗憾，可那小孩此时还站在门口没走，两只黑琉璃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瞧着她，满眼好奇。
——好奇？
吕素娥缓缓露出一抹‘温柔和善’的表情来向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小孩目露狐疑，但还是没说话。
吕素娥目光转向冬雪，冬雪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块包住的帕子。
这里是她给自己藏得糕点，而现下全给了吕素娥。
吕素娥接过帕子掀开，露出了里面有些变碎的蟹黄酥，目光投向小孩。
“蟹黄酥，你吃过没有？”
小孩子靠着墙默默摇了摇头，只是眼睛一直紧盯着她手里的蟹黄酥。
吕素娥笑了笑，“你过来我就送给你，可好了吃。”
小孩指尖扣了扣墙，看上去有点犹豫，有有点挣扎，想去又因为顾虑而迟迟没动。
吕素娥很耐心的捏起一块蟹黄酥，在小孩眼睁睁的目光下咬了一口。
“嗯，好好吃哦，你不想要我就把它吃光了哦。”
说着啊呜一口把手里半块蟹黄酥吃完了。
小孩：……
眼瞅着她还想再拿的举动，小孩子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我想吃。”
吕素娥拿糕点的动作一顿。
“想吃？那你过来啊。”
小孩子犹豫了，可因为蟹黄酥的诱惑力太大，没忍住还是扭捏的走了过来。
“我，我想吃……”
吕素娥笑着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他。
“吃吧，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