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膨胀
早高峰的城区真的很堵，姜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往前挪动几米，她正焦躁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打来电话。
是孟欣然。
姜江手机连上了车，她随手一滑接通了电话，好友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响起：“喂，你醒了吗？”
她眼睛盯着前方车流的动向，一边开口回答：“醒了，我现在在开车。”
电话另一头沉默一会儿：“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和那个卫垣不能再这么牵扯下去了，那梦里的你也别去接触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上我右眼皮就直跳。”
姜江心虚，孟欣然这话说得实在晚了点，昨晚上她才在梦里问了人家要不要谈恋爱。
“我知道了，再说吧，先挂了，今天晚上你过来吗？”
前方车流终于开始正常移动起来，姜江连忙提上速度跟上，边敷衍地转移话题。
孟欣然听到她那边时不时响起喇叭，也不继续多说：“不一定，到时候看吧。”
说完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姜江的神经放松下来，她不想一大早就和好友探讨她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事，等晚上再说吧。
车辆随着车流往前驶去，消失在转弯处。
卫垣在林巍家里客房醒来，入眼是天花板上华丽至极的水晶吊灯，他还有点懵，在n市酒店待了一个月，每天早上睁眼都是白色圆形的射灯，猛地被这个颜色缤纷且造型华丽的水晶吊灯闪到。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在n市了。
他双手撑在床上支起自己，坐好后，才伸手揉了揉眼睛，四面开阔的感觉真好。
林巍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别墅群，上下三层，还带一个小花园，卫垣所在的客房在二楼，床的右边就是面朝他家花园的落地窗，卫垣踩着拖鞋走向床边，拉开尽职尽责挡住光亮的深蓝色窗帘。
落地窗外的小花园的外墙上爬满了藤类的植物，现在气温低几乎没见到什么花，入目净是一片绿意，顺着外墙往下看，是一副卫垣深觉辣眼睛的画面。
本该种植各种花的土地现在被开垦得乱七八糟的，黄褐色的泥土四处散落，只有中央泥土看得出来是经过打理的平整，不过这平整也只是靠周边的同类所衬托出的。
荒凉的土里只可以看见几株绿色的葱苗。
是的，葱苗。
林巍正一手拿着手机录制，一手拿着水管用手捏扁软管头，制造出一大片水雾喷洒在秧苗上，脚上还踩着人字拖，也不在意是否沾上泥土。
卫垣看着他对着就那么几根葱浇了好几分钟的水，十分佩服这些葱苗，竟然能在这种环境里长出来。
还没等他感慨完，就见林巍关掉水，然后把手机揣好，也不管刚才浇了大量水，泥土变得十分湿润，他一脚踩进土里，瞬间半只脚都陷进去了，他也不在意，几步下走到硕果仅存的葱苗旁边，弯腰伸手就把它们从土里连根拔起。
不是，都要拔了那为什么还要浇水？
卫垣实在觉得一大早就看见这种画面纯属精神污染，毫不留情地拉上窗帘，底下的林巍似有所感抬起头，就看见在惯性下左右摇晃的蓝色窗帘。
瞬间眼前一亮，用刚才丢到一边的水管把脚冲干净，迫不及待地拿着手上的战利品去显摆去了。
“卫垣！快开门，我知道你醒了！”
他只在门外大喊，却没上手去敲门，但再厚实的门板也挡不住他的声波攻击，在卫生间洗漱的卫垣很快被吵到没办法继续无视他。
卫垣匆匆将嘴角的泡沫擦掉，面色冷漠地打开门，用身体堵住打开的缝隙，不让他有任何可以进去的机会。
看见他打开门，林巍就把手上几根细小得菜场大妈都只会丢掉的葱拿到卫垣眼前，用一种十分兴奋的语气炫耀：“看！我种出来的！”
卫垣垂眼瞟一眼这个葱，十分敷衍：“厉害。”后又问：“我怎么记得这片是阿姨用来种花的地？”
林巍挠挠头：“她那些花都死了，我就寻思着别浪费地，我可以种点东西啊，还能拍视频给粉丝看。”
说完原有林巍的兴奋劲退下，疑惑瞬间涌上心头，“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你不会这一晚上没睡吧？”
面色凝重，看卫垣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绝症患者。
昨晚回来后，卫垣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自己的失眠症已经找到‘药’了的这件事，林巍就忙着录打游戏的视频去了。
于是某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失眠症已经‘治愈’有一段时间了。
卫垣认命般用力闭上眼，再睁开：“吃完早餐我给你说点事。”
也不等林巍回答他转身走进房间里，把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木雕拿上，驾轻就熟地走到一楼的餐桌上坐下。
透明的亚力克餐桌上摆着一碗看起来还不错的咸肉粥，就是少了点葱花做点缀。
他转移视线看向林巍手中拿着的未来的葱花现在的葱苗。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巍迅速把手背到背后，警惕他的视线，“想都别想，我千辛万苦才种出来的。”
卫垣遗憾地收回视线，动作优雅地开始喝粥。
林巍把葱苗放到台面上，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做到卫垣对面，一边吃一边焦急地瞄着卫垣碗里还剩多少。
他吃得很慢，林巍添第二碗了，他那碗才将将下去半碗的程度。
林巍不得不放慢速度等他，在他抓心挠肺的等待中，卫垣终于吃完了，看见他把勺子放下，慢条斯理地扯过一张纸擦嘴，见他还要起身去放碗筷，林巍立马狗腿地接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进洗碗机，再跑回来。
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等着卫垣开口，不料卫垣皱起眉，看一眼洗碗机，再看一眼他：“就这么两个碗，也要用洗碗机吗？我来洗吧。”
“别！我就是先放进去，攒得多了再一起洗，别累着你了，你快先给我说啥事？”
边说着边把卫垣往客厅的沙发推。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卫垣想了想，把从收到木雕开始所有的事全都一一道来，堪称平静的叙述中林巍脸色变幻纷呈。
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可真是该被判渣男罪啊。”
卫垣拧眉，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见他不服气，林巍开始掰着手指头算。
“你看，首先从大局出发，人家给你的木雕是不是起作用了？”
卫垣思考一下，缓缓点头。
“而且从人家是梦境主宰就看得出来，你就是个搭头，要不是人家漂亮姐姐，你指不定现在已经因为睡不着而嘎了？”
带有幻想性质，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木雕起作用，卫垣现在肯定还是个只能靠医疗手段浅浅睡着一两个小时的重度失眠症患者。
“那基于这两个大前提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第一，你知道人家就是寄木雕给你的粉丝时，你隐瞒了木雕起作用这件事？”
思绪回到久远的一个月以前，卫垣否认：“我那会儿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自愈了还是木雕起效了，怎么和她说？”
林巍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思考：“你说得也有道理，行，说下一个，第二，漂亮姐姐找你搭讪，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识时务，不仅态度冷漠地拒绝了她，你甚至还开了嘲讽技能！”
连续四个非常，林巍对卫垣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态度可见一斑。
卫垣沉默，无法否认，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好，但他也努力为自己辩驳：“她有名字的，你别老叫她漂亮姐姐，我那会儿被失眠折磨得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那会儿忙着弄清楚木雕的事儿，哪有心思在这些，这些情情爱爱上啊。”说到后面居然诡异地脸红了。
林巍忙着思考这漫长的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没注意他这反常的样子。
“这条是死罪，别挣扎了，漂亮”接收到对方的死亡视线威胁，林巍连忙改口，“姜江被你这么冷漠的拒绝以后，你后来发现她就是梦境的主人，又立马自打脸去搭讪，甚至还死皮赖脸的跟在人家身边，费尽手段要微信，也就是人家不和你计较，换成我肯定报警说你骚扰。”
“你这些骚操作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最恶劣的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还是选择瞒着对方，甚至还在梦里假装你就是个npc。”
卫垣做这些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天被林巍一桩桩一件件地举例出来，剖析背后的目的，怎么负罪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小子打游戏能有现在这样猛的输出还需要抱大腿吗？
“人家寄木雕给你治了失眠，现实里对你一见钟情主动搭讪你，后来虽然现实里就不怎么搭理你了，但那也是你自己作的，而且人家在梦里对你的态度也挺好的，反观你，从头到尾就没一句真话啊。”
林巍从小就知道卫垣心眼多，表面是谁家都爱夸的乖乖学生，私底下全是一起做坏事然后推给他背锅，虽然后来出了事后，卫垣就收敛了很多，不再靠天生优势装乖而是开始用冷漠武装自己，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又重新释放天性了。
是的，被卫垣从小坑到大的林巍早就知道了这坏东西的心就是黑的。
“现在据我观察吧，姜江肯定是对你有意思的，但是你不坦白你们就没有未来，你懂吧？”
说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卫垣，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懂得都懂。
可卫垣不懂，他活了22年也就单身了22年，直男程度不是吹的，“我没懂，一定要坦白吗？”
林巍叹了老长一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心累地解释：“爱情是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要是以后在一起了她发现你一直在骗她，她能接受？”
有点道理啊，不对，怎么就扯到爱情上了，现在不是给他讨论怎么解决失眠吗？
“不是，你扯远了，我给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怎么掌握梦境的主动权，谁问你感情了？”嫌弃地把林巍的手从肩上推下去。
林巍疑惑：“你还在想掌握梦境主动权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是小事吗？”
“这不是吗？？？”
林巍震惊，卫垣是修炼了无情道吗？
面对姜江这种级别的美女，这都不是坐怀不乱了，他现在很怀疑卫垣是没有心。
“大哥，这显然姜江就是梦境主宰，除非你现在去北欧再买一个梦神木雕，否则，你就只能当个搭头，你把她搞定了，不就是等于做了梦的男主人了吗？”
这番话可谓是令卫垣茅塞顿开，他当下就想立即出击，可想起姜江面对现实中的他的态度又变得萎靡起来，拿起手机又放下，“虽然我知道她确实很喜欢我，可那是在梦里，我还没坦白，她现实里就已经是这态度了，要是再知道我在骗她，我还能靠她解决失眠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沙发上的两人都陷入沉思。
林巍最后还是一锤定音：“先不论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这点存疑，但我还是觉得你得坦白，不然这就是个死局！”
卫垣在权衡，是坦白的后果严重还是继续假装不知情的后果严重。
怎么说呢，昨晚上姜江的那句你要和我谈恋爱吗的冲击力太大了，像个强心剂一样让他再次膨胀起来，他觉得可能这就是个契机，一个打破僵局进入转折的契机。
他拿起手机，打下几个字，细长的手指踌躇许久，最后还是把打好的字删掉让手机重新回到熄屏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