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叶琬离小路原来越远,一个人慢慢往竹林深处走去。
她没什么要做的事,不用练功也不用学习,每天都有很多空闲时间,有时候甚至觉得无聊,但是又没人能陪她说说话。
自从被谢昭找了几次,叶琬就决定以后少离开竹园。
最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出面就不出面,好好苟到成婚那天。
竹林里没有什么阳光,小屋所在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她面前的竹子太多,总是会在关键时候被挡住视线。
她拼命想看清楚小屋里有什么东西,没发现脚步渐渐快了起来。
之前她一直担心这间屋子里会有危险,万一有妖物或者邪祟什么的,她应付不过来,那天谢凌在这儿,她也没让他过去。
其实叶琬也明白幻境里不可能会出现邪祟,除了恐惧不知道的事物外,她还有点私心,就是不想让谢凌知道这个地方。
不仅仅是谢凌,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有人知道。
如果下次谢凌问起来,那她就说只是幻境里的景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屋子。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这种独美到变态的bking,不会过多关心无关紧要的事,也绝不会喜欢有人介入他的生活。
叶琬想趁着天黑前走过去,
幻境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一天十一个时辰,有白天也有黑夜。
叶琬经常是在白天经过这里,天完全黑下来的话还没有尝试过。
当小屋的全貌出现在她面前时,叶琬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屋,就像地图里的标志物,是她想的太多,根本没什么特殊的。
小屋只有一层,但是分了三间,最西边那间有张床。
她走上竹板,刚踏进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蒙了眼睛,门上结了许多蜘蛛网,黏在她的衣服上。
叶琬把灰尘呛出来,捂着鼻子走进这间屋子里。
小屋没有住过人的痕迹,屋子里除了那张床再没有别的东西。
床还挺豪华,一张古老的拔步床。
床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整间屋子都很沉闷。
她打开窗户,将灰尘散出去。
过了一会儿,叶琬突发奇想,离开幻境,搬了一桶水进来。
她浸湿毛巾,开始打扫起这间屋子。
在谢府住着的时候,府里有专门负责洒扫的仆从,她完全不需要动手,以前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不爱做,现在倒有点想念打扫房间的感觉。
叶琬放空自己,不知不觉就在幻境里待了好几个时辰。
外头的天黑了,她点上灯,在门口挂了两盏花灯笼。
灯笼上分别画了两盘烧鸡,烧鸡后面还写了美食两个字。
烧鸡是叶琬从画册上剪下来贴上去的。
夜半三更,竹林里挂灯笼,怎么看怎么诡异,贴两只烧鸡,恐怖感立即减弱不少。
她打扫屋子花了很长时间,第一天没结束,第一天才全部完成。
叶琬抱着准备好的被子,细心铺在床上,又在窗前摆了几朵花,屋子里立刻多了几丝人气。等自己离开谢府,没钱流落街头的时候,就可以来这里躲躲,
眼看天也快亮了,她索性直接睡在屋子里。
这几天叶琬很轻松,因为谢夫人已经知道了她救下谢昭和谢凌的事,再加上髓寒蛊,谢夫人便开始和谢宗主讨论她和谢凌的婚事。
青桃告诉她,谢夫人说,如果成婚的话,在年关前会仓促,年关后好一些。
一些该有的礼节,都要依次走完。
谢凌的婚事,谢家当然十分重视,但这只是谢夫人一个人说的。
当事人谢小少爷倒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回来后就在练功,成天成夜待在万箭场中,箭靶换了几百批,经常能听到换箭靶时那些侍从的抱怨声。
他们说小公子根本没在练箭,以前不屑练习,随便射一箭都可以百发百中,但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只会乱射一通。
他可以把箭射在任何地方,就是不射靶心,靶杆都中了几百箭了,靶心还没几支箭。
他那么好强的性子,居然也不着急。
叶琬觉得这件事不能靠谢凌,万一他突然不靠谱,自己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趁他练箭的时机,她得去添把火,找机会跟谢夫人套套近乎。
不过今天先休息一天,在幻境里睡个觉。
叶琬感觉自己已经迷上了竹林里的小屋,这里比外头暖和多了,每天都有太阳,不像竹园,天天让她吹冷风。
今晚把小锅带进来,让它也感受一下舒服的小竹屋。
…
谢凌再次搭弓,金色的弓身在暮色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弓弦绷紧,他的背也随之紧紧绷着,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箭靶,深呼吸后,开始对风向进行判断。
他拉开弓,手臂与地面平齐,弓身微微侧开,当他有信心能射中时,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画面闪过,弓弦瞬间失控,金箭飞到一半就无力坠落。
“小公子,应该是风太大了,要不要再试试?”
侍从又给他拿来一支箭,谢凌拧着眉,目光游离地重新拿起弓箭。
柔软的箭羽扫着他的指腹。
他低头,触碰弓弦的两根指头已经形成了薄薄一层茧,摸起来十分粗糙,如果碰到其他柔软的皮肤,会非常不舒服。
以前他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但现在却有点不喜欢。
如果这只手碰到她,她应该也会不舒服。
怎么又想这种问题。
他叹了口气,干脆不去思考,只沉默地拉弓射箭。
一只箭接着一只箭落在地上,靶心仍是空的。
周围的侍从从未见过他这种状态,一时间不敢说话,只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受了伤,所以箭术才不比从前那般厉害。
但他再怎么受伤,也不会一箭都射不中。
今日这般模样,反倒有点像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虽然手里拿着弓,心里想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谢凌咬着牙,眉头越皱越深。
太阳西沉后,天色顷刻暗下来。
凉风吹拂他的发丝,少年墨一般的眉睫凉如寒冰。
一个人在万箭场里待了这么久,他终于开口,问道。“叶琬最近在做什么?”
侍从愣了愣:“谁?”
谢凌不耐烦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难不成要我问第一遍。”
“她…她…叶小姐最近…”
侍从思考了一会儿,无奈地发现,他不知道这位叶小姐最近在做什么,只许久没见她出来,平日里也没半点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叶小姐最近没怎么出来,一直在竹园里,有什么东西青桃姐姐都会帮她准备,我也见不到她。”
谢凌问:“她一直都没出来过吗?”
侍从回忆里确实没有她的影子:“我没见过她。”
记得刚来的时候她还常跟在小公子身后,这一趟回来,对他好像不如从前那般热情了。
谢凌自然也察觉到,她几乎没有出过竹园,也没有主动找他。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吻她那件事,她生了气,或者不喜欢和他做那种事。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躲在竹园里。
整个谢府,除了自己,她又能躲着谁呢。
弓箭再次射出,这次直中靶心,等换靶的侍从过去时,才发现靶心已经被弓箭完全贯穿。
侍从震惊地看着扔下长弓的少年背影,与旁边的人互使了个眼色,感叹道,这得用了多大的力气……
谢凌离开万箭场,慢步行走在府中。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却不由自主看向旁边的竹园。
月光倾洒而下,竹园里安安静静。
他似乎决定了什么,自然地走到墙边,一掀衣摆,翻身跃了上去。
竹园里冷清幽静,每一间屋子都没有点灯,院子里没有那只小兔子的影子,他郁闷地看了一会儿,轻松跳下来。
隔壁偏房住着两个小侍女,他不记得她们的名字,只知道常跟在叶琬身边,会与她说很多自己不知道的话。
她对她们笑的时候,与面对自己时的笑容一模一样,但是她们可以与她住在一起。
谢凌眼睫低了低,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情绪。
那两人非常警觉,自己刚跳下来,她们房里的灯就亮了。
谢凌扔过去一纸符篆,灯火立刻熄灭,房内的两人重新睡下。
他有事要对她说,并且只能对她一个人说。
来到门边后,他敲了敲房门。现在天才刚黑,她怎么睡这么早……
房间里没有动静,可他鼓足了勇气,今夜才能走到这里来,而且,他也是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可现在这个时间,确实不太合适。
她身子又不好,万一吹风,受风寒怎么办。
谢凌收回想要继续敲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就是下一刻,叶琬突然打开房门。
她气喘吁吁,两边的脸颊都红了,发丝垂在身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衣裳是睡时的衣裙,单薄贴身,将身体的线条完全勾勒出来。
风一吹,她缩了缩肩膀,眸子里还带着未缓过来的慌乱,好像刻意做了什么事在隐瞒他。
看着门外的谢凌,叶琬不禁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在幻境里,她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也提前吩咐了青桃和绯元不要打扰她。
谁知道刚躺下去,就听见敲门声。
那声音不是从幻境里出来的,她清楚地听到竹园里有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叶琬担心有人过来,从而发现她这几日都不在竹园里的事。
离开竹园事小,朱影花被发现才是大事。
她赶忙穿上鞋子跑出来,在幻境里跑了许久,这才及时开门,结果开门后竟然是谢凌。
他挡住整片月光,整个人清俊修长。
在注意到叶琬慌乱的神色时,不禁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
叶琬摇头,不由自主地双手扶在门上,拦着不让他进来。
本来以为在幻境里可以好好休息,结果那里面居然不隔音,谢凌敲门她都能听到。
这东西前几天还不这样,青桃她们一直住在竹园里,要是有什么动静自己早就听见了,偏偏他来敲门时才被她听到。
谢凌往屋子里看了眼,里面什么都没有,可从她的表情来看,又不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叶琬先发制人,免得他进来发现自己的秘密基地。
“我不能来吗?”
他抱着手,高傲地抬起头。
叶琬叹了口气,肩膀垂下来,谢凌动了动唇,忽然移开目光。
“你来的正好,我要和你说件事。”
谢凌道:“那可真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叶琬被他骗了几次,发誓再也不会听他说什么,只要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就不会被他气到。
“还是我先说吧。”叶琬道:“过段时间我要回棠州,想借谢府的御灵车一用,你记得准备好。”
“你要御灵车做什么?”
御灵马车日行万里,只有出远门才会需要这个。
她要出远门?
叶琬道:“母亲要我回棠州,有些事需要处理。”
谢凌微愣,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她母亲让她回去……
会是什么事?
虽然有很多种可能,但他还是想到了她与叶灼的关系。
必须是她,只有她才能嫁进武毅侯府。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关系,她已经是她的未婚妻了,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回道:“好。”
叶琬有些惊讶,她从没想过,小少爷居然这么好说话。
自己纠结了那么多天,一直在找能够说服他的理由,没想到如此轻松就借到了。
今天的谢凌也太奇怪了。
“但是。”他又说:“我们还要准备成婚的事,来得及吗?”
叶琬道:“来得及,我都算好时间了,到时候……”
她突然停住,抬头对上少年的目光。
他也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声都消失。
她问:“你说什么?”
夜色阑珊,屋内没有点灯,叶琬站在黑暗里。
少年负着手,跨过门槛,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到只在呼吸之间。
他声音低沉,对她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躁动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