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行！你行你来，我看看你能憋出什么样儿的在题检讨。”盛昕把他往自己的旁边拽拽，一副让位尊贤的模样。
他是真服了这人，每天不提出一些奇怪要求心里就难受。
检讨都能当成写作文。
他这是以为自己在高考语文还是怎么的？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盛昕觉得自己要是第一眼就看出他以后熟了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性格，绝对会离他离的远远。
至少不可能成为像这样，头靠着头蹲在图书馆里写检讨。
说出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做出这么傻逼的事情。
说话间，苏盛还真就往他旁边又凑了凑，把头伸了过来。他一只手掌按着地上的纸，看上去模样极其认真：“二零年中秋。盛昕同学校外打架被他的同桌苏盛同学看见。为了让苏盛同学不把这件事告诉学校老师，盛昕同学已经深刻的认识校外打架这件事的严重性，并且也深刻反省了自己打架给自己身体带来多大的伤害。
在此，盛昕同学向同桌苏盛同学保证，盛昕同学以后打架一定会保证自己不要受伤，万一受伤了也要及时处理伤口。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后打架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的同桌……”
“等等等等等……”盛昕越听脸色越黑，在听到最后一句就差把你是傻逼刻在他脑门上。
盛昕不耐烦的打断他，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掰过来，绷着一张脸严肃质问：“以后打架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苏同学可以给我解释解释吗？”
苏盛一脸淡定，说的理所应当：“这是同桌之间的约定。”
“…………我可去你的吧！”盛昕歪了下嘴，非常难以理解这个人到底哪来那么多约定：“我和我以前同桌也没见有你这么多约定。”
“那只能说明你们的感情不够深。”苏盛唔了一声，也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贴在一块儿：“感情越深，约定越多。”
盛昕被他一步一步往沟里带：“合着照你这么说，咱们俩感情挺深的？”
“难道不是吗？”苏盛反问。
他明明说的是一句反问，语气却像陈述。
还是那种斩钉截铁特别肯定的。
让人连反驳的语气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好像他们的感情，确实挺深的。
盛昕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他摸着下巴琢磨了几下，至少距目前情况来看，比一般人熟多了。
于是这句话让盛昕好一阵子沉默。
他确实是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但心里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总是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这家伙有的时候说起话来直来直去，有的时候又云里雾里话里套话，简直就让人心里抓狂。
偏生你还不能直接找出他的错误。
这是什么一种什么感觉呢……
唔……
就是你特别想骂一个人，但是你挑不出他的毛病。
无从下手的无奈感，就是此刻盛昕同学的生动写照。
“你有病吧！”盛昕烦躁的撸了一把头发，觉得自己刚刚打人的时候，应该把这个人也拖过来打一顿，不然现在脑子就不会这么轴了。
苏盛停下来看着他，他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横了一眼过来，脸色通红通红的，看上去憋屈的不行。
苏盛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纸上，接着自己的发言。
盛昕扯了一下嘴角，内心一阵咆哮，又心不甘情不愿重新抓起笔：“……说慢点。”
其实这张检讨早就在苏盛脑海里构思好了，他嘴上一边流利的说着，一边看这个少年抓着笔奋笔疾书写下两个人的约定。像是中秋之夜的烟花提前绽放了一样。
星光闪闪，在他心里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无穷无尽，璀璨夺目。
“…………”
许爱国在周末喜欢去图书馆里转转，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在图书馆里看见班里的同学。但是他坚持来了这么久，他已经带过好几届学生了，别说是他班上的学生，就连穿着新淮七中校服的都少的可怜。
但是今天，许爱国看见了！
一次性看到了两个。
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好学生都是凑对一块儿学习的。
除此之外。
更加令他感到欣慰的是——
这俩孩子不仅是他们学校的，而且还是他班里的学生！
他们班上的学生，竟然会利用周末这短暂休息时间来图书馆里学习！
这要是说出去，是多么令人长脸的事情啊！
不仅可以在班级里树立一个良好楷模，还可以树立高二年级热爱学习的氛围。
这年级第一都这么努力，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许爱国突然有种感觉，他手底下的这个班，将在未来的高考里，出现两个清华北大的学生。
就是他梦做的大一点，冲个省状元应该也是可以的。
“苏盛？你怎么在这儿？还有盛昕………唉你这脸怎么回事儿？怎么贴了这么大一块纱布？等等……你这手臂又这么回事儿？”许爱国走近了看两个蹲在地上的少年，刚想对他们好一顿夸奖，在看见盛昕身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纱布，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一圈，一下子就噤了音。
显然是被盛昕纱布遮住的脸吓了一大跳。
许爱国一双小眼在此刻努力睁着，滴溜溜看着盛昕，像是在等他解释。
“啊？”盛昕也被突然冒出来的许爱国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检讨书翻了个面，顿了一下却一点慌张的意思都没有，开始发挥自己转移话题的超能力：“许老师，你怎么来图书馆了？”
“老师来图书馆当然是来看书的啦。”许爱国笑眯眯看着面前那两个少年：“顺便来看看咱们学校有哪些热爱学习的同学。看来老师把你们两个调到一块儿是一件非常正确的选择，竟然都能利用周末的时间来图书馆里学习了，老师感到非常的欣慰啊！”
盛昕想说他不是热爱学习，他是被迫抓过来写检讨的。
但这话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说出来还是算了。
他没那个胆子。
“额……”盛昕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面无表情的点头，满天胡扯：“对，老师，我一直认为学习是一件可以刺激人脑产生多巴胺的东西，所以我一有空就学习，一学习我就高兴，一高兴我就更想学习了。”
苏盛觉得他扯这个谎要是有人相信奇了怪。
结果许爱国还真就笑呵呵的相信了。
苏盛从头至尾一言未发，死死绷着一张脸。
肉眼可知，他这是带了多少届的差生才能生出如此低的期待。
“好好好，盛昕同学思想觉悟非常的高啊！是咱们七班好榜样，咱们七中的骄傲。”许爱国笑的嘴巴都快裂到耳朵后面。
他拍了拍盛昕的肩膀，又满意的拍了拍苏盛的肩膀。早就把询问盛昕同学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忘的干干净净，红光满面的说：“那你们俩好好学习，老师就不打扰你们了。”
盛昕装的有模有样，冲他扬了扬手：“老师再见。”
许爱国也朝他摆了摆手：“再见！”
最后憋的难受的苏盛也被抓着手和许爱国说再见。
终于走了。
盛昕目送许爱国一路走到图书馆的门口，貌似没有再回来的意思，差点痛哭流涕。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露馅了！
幸亏他机智勇敢沉稳。
在班主任面前都能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兀自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好一顿夸，刚好对上苏盛看过来的目光。
盛昕看着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微微弯着，又听见他说：“一有空你就学习，一学习你就高兴，一高兴你就学习？”
语气平白多了几分戏谑，听着非常欠揍。
盛昕：“……”
盛昕醉了。
用来搪塞老师的话，你用得着这么当真吗？
图书馆里的人依然很多，空气中似有似无飘散着笔墨书香，盛昕面无表情重新蹲在地上抓起笔。等了半天旁边这个人都没有动静，又非常别扭仰起头：“还写不写了？”
苏盛挑了下眉：“什么不写？”
“麻溜点。”
盛昕同学也不知道在恶心谁：“写完检讨我还要背单词。”
黎忻从平阳街回去路上刚好撞见了她妈。
——刚刚打完官司身上还穿着工作服的从法院里出来的黎萍律师。
几乎是本能的，黎忻想掉头就走。
但是这条路周围都没什么绿化，黎忻压根儿找不到什么躲的地方。
黎萍人还在谈笑风生的和旁边那人说着什么，一转头就看见了黎忻。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个一干二净。
黎忻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点一点的凝固，直到黎萍走到她面前，她才慢吞吞的憋出一个音：“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黎萍气的声音都在颤，昨天晚上她回去之后接到黎忻班主任的电话差点没气晕过去。
从小到大，黎忻就没做过什么过分事情，这一次竟然直接翘课了！
“我看你现在是大了翅膀硬了，回家再收拾你。”黎萍擦着黎忻肩膀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头去开车。
不过黎忻没等到回家，她刚坐上后座，黎萍就开始哔哩吧啦的说了起来。
黎忻头疼的不行。
黎萍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不时的从后背镜看向黎忻，说话的语气带着火药味儿：“黎忻，你现在胆子大了是吧，课都敢翘了？还跟我说什么路上堵车？哪家公交车能堵一个小时啊？你说说你这么大一个小姑娘，昨天晚上在外面都干什么去了？我让你不要跟你哥来往，你偏偏不听我的话，背着我跟你哥来往，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家长都是好骗的？你看看你跟他都学了点什么！他以前什么德行，你现在就什么德行，逃课啊！你现在竟然学会逃课了！下一次是不是都要学会打架了？成天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
“我什么也不想干。”黎忻觉得有些烦，小心回了句：“哥很好。”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你说什么？”刚好碰上一个红绿灯，黎萍猛的一下把车子停了下来。
黎忻隔着窗户都能听见轮胎在马路上嚓出的刺耳声。
黎萍扭头看向黎忻：“黎忻，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他给你灌了什么迷心药了？”
“妈，你说完了吗？”黎忻倚在后座上，整个人都陷了下去。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明显不想再多说什么：“我累了，我想休息。”
“黎忻，你累了，我不累吗？”黎萍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我每天加班到凌晨！累的你腰都直不起来了，打官司打的嗓子都哑了，你就不知道给我省省心？成天和你哥在外面鬼混，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你让我怎么把你放心放在学校里？”
“你累那是你自找的！”黎忻猛的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的像把刀子：“您一直放着那件事情不放，到底是谁有问题，又到底是谁的错？哥有错吗？你以为他愿意被毒贩子带走吗？那天要不是他把毒贩子都引开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我吗？”
绿灯跳了过来，马路上的车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黎忻被吵的头疼的不行，她松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想也没想直接就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
她感觉死神在向她招手。
马路上飞驰的汽车扬起尾气呛得黎忻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紧跟着她整个人就被重新拉回了汽车里。
黎萍气的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着，“黎忻，你疯了！马路上多少汽车你不知道是吧？想也不想就直接下去？”
黎忻显然也被刚刚的场景吓到了，整个人都还处在晃神中。
等到家的时候黎萍把她从车上拉下来，啪的一巴掌就呼上去了。
黎忻缓缓的回过神，微微扯了扯嘴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看着她的母亲：“您朝我撒什么气儿啊？”
“你知道你刚刚从车子上下去的那个情景有多么危险吗？要是真出了事，你想过你自己想过我吗？”黎萍看着黎忻，平日里的冷静不复存在，疯劲体现的淋漓尽致：“黎忻，从上了高三开始，你每周回来都臭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妈我上辈子欠你的是吧？”
“你要是不愿意看，可以把你的眼睛摘下来！六七百度的近视，看不清我脸上的表情的！”黎忻挣开黎萍的手，脸上火辣辣的疼：“您一天到晚的把我当犯人一样审，您觉得我能给你什么样的好脸色？”
说着，黎忻忽然用力吸了一口气，她倔强的揉了一把酸涩的眼：“我的存在对你而言重要吗？考的好就一口一个宝贝，考不好就是白眼狼，反正成绩就是衡量我的一切。”
“黎忻，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你知道你现在跟你妈说话的语气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不得你了是吧？你背着我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真当你妈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每周回来我都给你留着面子，我期待你能改过自新，但是你呢，一次一次打破我对你的期待。你宿舍的柜子里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你不要脸，我还要皮呢！真的需要我当着你们同学的面把东西全倒出来吗！”
“倒！有本事你就去倒！”黎忻终究是没忍住，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黎萍，头也不回的冲进自己的房间。
门开门关。
一声轰隆。
世界彻底安静了。
但黎忻心脏却止不住的疯狂跳动。
从小到大，为了得到黎萍的肯定，她从来没有忤逆过黎萍的任何一句话，这是她第一次和黎萍吵架。
烈阳高照的日子里，数不清的崩溃情绪，黎忻真的受够了。
她做梦都想逃离这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