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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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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地。”苏盛在阳台一边把盛昕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起来,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演出。”

    “演出?这么厉害的吗?”像演出明星等等一些公众的话题似乎一直都是青春期少年们关注的热点。盛昕转头看一下那个站在阳台晾衣服的少年,被衣服遮着只露出来的半张脸,清辉冷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漂亮的不像话,他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你妈是明星?”

    “不是,怎么跟明星扯上关系了?”苏盛有点儿佩服这个人的脑洞,还真是什么都能想什么都敢说:“就钢琴家。”

    “行吧。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盛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抓了抓自己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吐着舌头说。

    他这才发现,他家这是单人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以及一个小厨房。就从这个分布格局来看,就知道他那个卧室是有多么的小。那么下面问题就来了,卧室里不可能有两张床,今天晚上谁睡床呢?

    盛昕扭头看向苏盛,今天已经做好了撒泼耍赖的准备,但依然还是礼貌性的先问了一下:“我今晚上睡哪儿?床还是沙发?”

    “床。”苏盛手上拿的衣服站在房间的门口,回过头来看着他,又垂眸遮住眼里的光:“和我睡。”

    “行。”盛昕丝毫没有察觉他这话里的不对劲。他以前出去比赛的时候经常跟教练挤在一张床上,所以并不觉得两个大男孩睡在一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好兄弟睡一张床情有可原。

    反正都是男的,怕什么。

    不过他还是有些惊讶。

    毕竟同桌的洁癖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记得有一次,班级里有个女生交作业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他的手,他当即就转头去了卫生间,把自己的手用洗手液反反复复的洗了两三遍。

    回来的时候手背通红。

    这洁癖劲,硬生生的是让他两三天都没敢和他近距离拉话。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个星期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他用苏盛的水杯喝水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也不至于可以同睡一张床的程度。

    他本以为今天晚上自己得是睡沙发的命,却没想到他竟然让他上他的床。

    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也不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苏盛说完这句话后,盛昕站在原地笑了很久。

    如果这个时候盛抚国站在他面前,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骂他一句二傻子。

    不就是可以睡一张床吗,用得着这么没出息,笑了半天还不停下来。

    等苏盛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客厅里的灯已经被人关掉了,只有卧室门前的那个小灯还在虚虚的亮着。

    这个被拐进来的家伙已经非常直接的进入了他的卧室。

    说到底,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意外。

    苏盛压根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碰上他。

    但是把他一步一步骗到自己家里又好像是蓄谋了很久很久……

    苏盛一边擦着头一边进卧室,开门的时候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叮当声。

    他心里有些疑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盛昕此时正坐在钢琴前敲来敲去的,不过他没有按下音键,只是对着白色的盖子咚咚的敲着。

    “你弹钢琴?”盛昕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问他:“这东西怎么弄的?捣鼓了半天,怎么没声?”

    “很久没弹了。可能是没插电吧。”苏盛把手上的毛巾放在椅子上,走过去帮他把声音调了出来。

    自打高一出了事之后,苏盛就很少再弹钢琴。

    盛昕的手这时候刚好搭在钢琴的键盘上,他顺着苏盛的动作把手一松,钢琴发出了一阵比较魔性的声音。

    “我操!”盛昕被这声音给震到了,猛的从钢琴椅上站了起来,表情紧紧的崩着看着苏盛,一脸懵逼:“钢琴是这声音?”

    “不是。”苏盛显然也被他弹出来的声音给震到了,有些头疼。那双结骨分明的手指随意的在钢琴上弹了两下,一阵平静而又悠扬的琴声便传了出来,飘荡在安静的客厅里,不轻不重的敲在人的心里。

    “牛逼啊。”盛昕朝他眨了两下眼,觉得这钢琴绝对是有灵性的,他摁下去弹出来的声音就是魔音,而这人弹出来的声音就是不一样。

    学过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想学吗?”苏盛指尖不紧不慢的游走在黑白交替的键盘间,整个人都仿佛揉在了宁静的音乐里。他侧头说:“我可以教你。”

    “你教我?”盛昕想起来自己那五音连一音都凑不起来的音乐细胞,觉得眼前这个说要教他弹钢琴的人像个傻逼。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我看那还是算了吧,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能教我关于乐器这一方面的东西。”

    “那现在有了。”苏盛忽然绕到盛昕的身后,将他整个人都圈着起来。然后用了点力气把盛昕按在了椅子上,细白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带着他在键盘上按。

    卧室里开着空调,正对着钢琴的方向。

    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手指被空调吹的发凉,手心却是湿热的温度。

    呼吸之间,可以闻到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苏盛一条腿跪在长长的钢琴椅上,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盛昕身上是真的一点肉都没有。

    他的胳膊抵在他的手臂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骨头。

    盛昕脑袋晃动的时候可以蹭到他的头发。

    他的发丝带着潮气,蹭起来的脸上软软的。侧头偷偷的嗅一下,可以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香。

    “不是苏盛,我是真不会这玩意儿!”盛昕跟着苏盛磕磕绊绊的弹了一路,弹出来的音没一个是在调上的,盛昕都快被他整崩溃了。他的手一边被他控制着在键盘上敲,一边侧着头看他:“这东西就不是我能玩的,我真是服了你了,求你赶紧把我松开!你放弃吧……。”

    苏盛微微低了一下头,下巴不经意间磕到了他的脑门上,他顿了一下,接着本就不在调上的音乐更加不在调。

    心慌意难乱的感觉再一次袭了上来。

    即便是坐在凳子上的这个人再怎么求饶,苏盛依然没放弃,带着盛昕把这首曲子反反复复的弹了三遍。

    盛昕生无可恋的扬起了头,灯光下的喉结随意滚动了两下,口水划过喉咙的细索声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苏盛余光瞥见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跳,手上的动作停顿的异常明显。

    不在调上的音乐下遮盖的是一颗不正常跳动的心脏。

    人在心慌意乱的时候容易冲动。

    苏盛忽的松开一只手,指尖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喉结是一个男生非常敏感的地方。

    虽然苏盛的动作轻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还是浑身上下涌上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盛昕那一只都被松开的手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扭头苏盛实质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语气凶巴巴:“干什么!”

    苏盛表现的一脸风平浪静,连解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脖子上有碎发。”

    盛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奈何苏盛掩饰的太好了,再加上他的指甲盖上确实有一根小小的碎发,于是盛昕成功的被他蒙混过关。

    盛昕平时不怎么听音乐,也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被苏盛松了手之后迅速的跳上了床,决定这辈子打死都不再踏入那个角落。他是真他妈的服了,如果说跟别人弹钢琴是一种享受,那听自己弹出来的声音就是一种折磨。

    “心情为什么不好?”

    隔着杂乱的音乐声,盛昕听见这个人在自己的耳边问出这样一句话,他愣了一下,忽的安静了下来。

    钢琴上那不在调的曲子好像还在慢慢悠悠的往外冒。

    但是却不怎么刺耳了。

    原来,他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母亲吵架。

    人是感情的动物,事情一旦被积压在心里,总是会想着说出来。即便是这个时候的男孩子觉得抒发自己一些情绪是没有必要的,甚至会觉得有些丢人,但是当有一个人真正的问起来的时候,依然会有倾诉的欲望。

    就如同感情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给发泄出来。

    憋在心里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就比如说现在吧。

    可能是因为有些事情在心里积压的时间太长了,盛昕有些喘不过气儿了,是真的想把它拎出来好好的想一想。

    盛昕忽然就低下了头,曲腿坐在床上,闷闷的问:“苏盛,如果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妈妈……她会讨厌你吗?”

    “她应该会生气。”苏盛头又往下低了一点,注意到这个人一下子绷起来的身体,他没再说话。

    有些话,说到了一定程度就不能再问了,除非那个人真正的想要告诉你。

    苏盛做回钢琴椅上慢慢悠悠的弹琴的钢琴。

    “那如果我说,我十岁那年,杀了人呢。”

    盛昕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时不时变化着的灯光,平静的说着这样一句话,每一都像是藏着一个故事,他是主人公,说话的时候却仿佛他并不是主人公。

    声音淡漠的就像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人。

    流畅悠扬的琴声猛然间断了一下,暂时恢复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丝丝的慌乱。

    苏盛紧绷起来的侧颜不觉凌厉了很多。

    跟着有些乱糟糟的琴声,盛昕想起了那些被毒贩关起来的日子。

    你是他一直都不敢回忆的痛苦日子。

    那没有尽头的等待……

    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绝望的路上是看不见希望的。

    唯有无休无止的黑暗,在人的心头上压抑。

    肮脏在牢笼里,起初关着的是一个对世界充满期待的小孩子。

    一个有感情的,会跑,会跳,会害怕,会愤怒的小孩子。

    但期待被一点点的消磨后逐渐坠入深渊,是对生命最无望的窒息。

    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了,不敢奔跑,不敢跳跃,连害怕都变得奢侈,嘴角扬起来的笑变得可怖。

    像一个渗人的魔鬼。

    被关的那些日子里,毒贩子为了防止他起逃跑的心思,每天都把他和虫子关在一起。

    那时候的他,年仅十岁。

    青涩的年纪里,他本该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期待的,就因为一场意外,此后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刀刃上。

    踩歪了就会被划出一脚的血,穿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每天连骨头都在颤抖。每日每夜都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盛昕隐约记得。

    虫子是带毒的。

    不过毒不致死。

    更何况,他作为一个筹码,毒贩子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每天定时定点的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折磨坏了就治,好了之后接着折磨。

    他们是一群变态。

    既然警察不让他们好过,那他们就让警察的家人也不好过。

    如果说,一只虫子咬在身上的感觉是不足挂齿的,顶多就是那个地方骚痒几天,但如果是全身的虫子呢?

    成千上万的虫子咬在人身上,刺破肌肤,是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也是无从下手的治愈。

    可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更致命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感,而是是精神上的摧残。

    他不过十岁,懵懵懂懂的年纪里什么都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小盛昕会反抗,会害怕。每次那些人给他送饭的时候他都会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他们,要不是手脚被绳子绑着,他估计早就扑了过去和这群毒贩撕打在一块儿了。

    刚开始的时候,毒贩子并没有在意一个小孩子的目光,毕竟再凶再悍也不过只是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儿,压根儿就翻不出什么浪来,在加上这小孩儿看见他们抖的跟个筛子一样,以为他过段时间就会变得乖巧一点。但时间一长,小盛昕看毒贩子们的眼神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愈加的阴狠。

    这是另一种极端。

    毒贩子们也意识到这孩子是个骨头硬的,就不再按时按点的给他送饭,只要保证人有一口气活着就好。

    于是他们用饥饿的方式让他服软。

    毒贩们想,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估计在这个时候也该服软了。

    不过毒贩子们都低估了这个孩子的韧性。

    在没有人送饭的那段日子里。

    虫子是吸他的血过活的。

    而他自己也靠着吃幼虫度日。

    害怕吗?那是肯定的。

    恶心吗?他也觉得恶心。

    那些幼虫像蛆一样在他身上爬的画面他至今都刻骨铭心。

    但是,不论是害怕还是恶心,他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小小年纪里,他始终坚信着,只要自己活着,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

    以前的那些美好记忆,像是一颗救命的稻草,让他在毒贩子挺过一次又一次。

    没有达到目的的毒贩子们只会更加的残忍,更加的变本加厉。

    狠毒是没有止境的。

    再之后,毒贩子们又开始从他身上取东西。

    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服软。

    那个时候,小盛昕并不知道他们从他身上取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手脚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很难受,刀子划开身体的感觉也很疼。

    他的□□声会给那群变态带来无尽的快感。

    除了疼痛带来的窒息感,还有那群人看着他痛苦的喘息的目光,耳边充斥着他们笑的像是地狱魔鬼的声音。

    那段日子里,想过去死。

    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但是最终他没死成。

    毒贩子们不可能让他死的。

    在发现他有自杀倾向的时候每天都会派人来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不过后来,就算是监视他的人,都受不了那房间里的味道,将他的手脚捆绑着动弹不得便离开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每天都是虫子喘息的声音,和他的颤抖声混在一起,希望和痛苦在交织着,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精神。

    终于有一天,像是雨过天晴,却又像是晴天霹雳。

    小盛昕靠在房间里的角落里,耳朵紧紧的贴着墙壁,他像是忘却了虫子在身上撕咬的疼痛感。

    墙壁之外,枪声不绝;墙壁之内,低笑连连。

    是的,警察终于找到了这里。

    小盛昕知道,他得救了。

    不过,晚了……

    在外面光线刺进来的时候,小盛昕摇摇欲坠的精神在一瞬间崩塌。

    警察的到来并没有让他看到希望的曙光,反而激发了人最凶残的兽性。

    他像是一个突然得到了自由的疯子,不顾一切的从警察的手上把枪夺了过来,对着离自己最近的毒贩子砰砰砰的开枪。

    子弹壳从枪里蹦了出来,砸到他的脸上划出很多细细长长的口子,虎口被枪震的发麻,他依然没有停。

    内心的恐惧随着枪声被放大到了极致。

    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像要冲破心腔的束缚。

    所有人都在错愕,但没有人敢冲上来。

    直到弹尽,前后不过几十秒,毒贩子身上的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和他脸上的伤口混在一起。他才颤抖着手把手上的枪扔到地上,将自己蜷缩在地上。他红着眼睛冷冰冰的扫视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人,他的父亲站在人群的中间,看着他的眼睛睁的很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杀了人之后的后续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杀了人。

    即便这个人真的罪该万死……

    但是他还是杀了。

    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期间都经历了什么。

    毒贩子们寄过去的照片只不过是他黑暗日子中的一些片段而已。

    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就连他自己也认为,他疯了。

    疯的彻彻底底,疯的一塌糊涂。

    每天活在见血的日子里,突然一下子光明了,他不适应了。

    光会让他感到刺痛,他拼了命的想逃离这个充满光的世界。

    每天将其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世界上人,却没个人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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