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蜂情停云（二）
虽然是四个人的饭局，最后却变成了滕璋与蔺雪的学术讨论会。
池晟第一次见到蔺雪脸上浮现出对某个问题的疑惑。
滕璋也耐心从容地听着蔺雪说，遇到他自己也不太理解的，会打开电脑，把问题整理好，回去询问老师或父母后，再把文档发给她。
唐年怕池晟融不进去会尴尬，于是就一直在给他夹菜。
池晟一直在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等他注意到时，唐年已经给他堆成了一座小丘。
池晟：……
滕璋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绽了一个微笑：“阿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先吃饭吧，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还有时间。”
蔺雪点点头，站起身用公筷给滕璋夹了一块糖醋鲤鱼肉，随后再给唐年夹了一块。
到池晟那边，看到他盘里面的菜，手顿了一下，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放了下去。
池晟百感交集看着她夹过来沾汤汁的鱼肉，没有动筷。
他本来……
滕璋笑道：“这家店最好吃的就是这道糖醋鲤鱼了，你们两个尝一下，味道很不错。”
……
中途，池晟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出来后，在门口正好遇到了滕璋。
他对滕璋点了点头，准备回到包间。
“池晟。”滕璋突然喊住了他。
池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滕璋温和笑道：“我们聊一下吧。”
池晟走了过去。
他已经猜到滕璋找自己是因什么事，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池晟看向滕璋，没有先狼人自爆。
滕璋低声笑道：“不用紧张，我不是老古板，你跟阿雪的事……我不会多加干预。”
池晟抿了抿唇，有意误导他，低声道：“滕璋哥，我跟蔺雪已经分开了。”
谁知滕璋也是一个老狐狸，根本没有掉进池晟设的语言陷阱。
他点点头，笑道：“嗯，我知道，只是分开不是分手嘛。”
池晟一怔，“滕璋哥，你怎么知道……”
滕璋眼中浮现出宠溺的笑：“你们呀，都是小孩子的把戏，骗不过同样过来的大人。”
池晟颇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头。
滕璋淡笑道：“很惊讶？”
池晟认真地点点头：“有点儿。”他不自觉敛下眼，“唐年说你很忙，没想到你会知道我和阿棱的事。”
滕璋脸上的笑意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笑意忽地僵住，不自觉的淡了些。
阿棱啊。
这个名字，他本以为已经随着她父母的亡故一同掩埋起来，没想到，他今日还能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滕璋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很快恢复如常道：“嗯……临近毕业，的确很忙。这个呢，也的确是炸你的。怎么样，姜是不是还是老的辣。”
池晟一听这话，迟疑道：“滕璋哥，你刚刚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滕璋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池晟：……
此刻，他突然发现，滕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懂。
滕璋渐渐倚在墙上，一半的脸慢慢陷入阴影之中。
就当池晟以为滕璋想要转移话题时，却突然听他道：“我记得有一本书说过，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池晟，继续道：“咳嗽、贫穷和爱。”
滕璋说完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倏地扔给池晟。
池晟接住，打开手掌，发现是一颗星星，是灰暗试卷折的星星。
池晟忽的想到什么，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滕璋站直身，轻声道：“打开看看吧。我想唐年应该告诉了你一些事，但那不是全部。”
池晟颤着手拆开这颗星星，灰暗的纸上慢慢浮现出幼稚张狂的字——那是他初中时为了气池峄，故意用篆体写的自己学校、班级以及姓名。
滕璋脸上的笑闪过一丝苦意：“池晟，我从那时才知道——有一个叫池晟的男生存在阿雪的眼中。”
池晟虽然是唐年的发小，滕璋虽然是唐年的亲表哥，但两人之间隔了三岁，滕璋没兴趣也没必要去了解唐年的发小。
后来，他穿着一身校服去替蔺雪开年级会时，在路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看到了唐年，也知道了旁边那个男生就是池晟。
滕璋低头一笑：“像这样的星星，她的玻璃罐里还有很多。我回来看到她玻璃罐里的星星又多了起来，用的纸张也不再是初中用的那种灰暗色的纸，而是一中独有的印花纸。”
他抬起看向池晟掌心中的纸条，低笑道：“当我看到骤然多了起来的星星，我就知道你们产生了某种联系。”
池晟抿紧唇，小心翼翼把这颗星星叠好。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蔺雪跟自己传纸条时为什么要让自己空一行再写，原来她要把自己的话裁下来，叠成星星，藏在心里。
滕璋敛下眼，声音微沉：“至于你们的事，这根本不用我费心打听。有人想要拆散你们，匿名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池晟哑着声道：“滕璋哥……”
滕璋抬起眼看向池晟，笑道：“池晟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好奇，好奇她明明那么喜欢你，却还是会这么狠心要跟你分手。”
池晟低声道：“唐年告诉我，阿棱她……她有她要背负的东西。”
滕璋意外的沉默了一瞬，道：“与其说她有要背负的东西，倒不如说她需要一个目标支撑她活下来。”
池晟捧着星星的手颤了一下。
滕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一种心理现象叫做回避型依恋吗？”
池晟垂下眼，轻声道：“知道，看过心理学方面的书。”
所谓回避型依恋就是很少投入亲密关系，而且更倾向于摆脱这种关系。
当时他看这个，是想自治，没想到现在却是了解蔺雪的一种途径。
滕璋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地敛起情绪，继续道：“她之所以有这种心理，或许因为经历了太多分离的苦楚。那些经历，让阿雪本能认为她没有办法拥有稳定的感情，所以做事前，她会设定一个期限，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避免让自己受伤。”
池晟心里泛起涩意。
目标，清晰明确，没有感情纠葛，哪怕是失败，也不会难受太长时间。
池晟合起掌心，小心翼翼把星星护在手中，抬头问道：“哥，你第一次见阿棱，心里怎么想的？”
滕璋一怔，随后反问道：“那你呢？你第一次见阿雪又是怎么想的？”
池晟那双桃花眼轻颤：“冷，像是高山之巅的雪莲，又美又傲冷，是老师与家长眼中完美的孩子，为人有些古板无趣，跟她对视，就能感到有一道巨大的鸿沟横在面前。后来觉得她果敢坚毅，能力很强，对她是欣赏佩服，但也并不想跟她做朋友。”
他倏地顿住，抿紧唇：“再后来，我发现她是一株玫瑰化石。”
身上长满了尖锐的棱角，但内心也会像玫瑰花一样脆弱，需要爱与呵护。
滕璋听完后，轻声道：“我和你却恰恰相反。她第一次留给我的印象是类似于枯叶蝶的形象。”
枯叶蝶？
池晟不自觉蹙起眉头。
枯叶蝶他见过，合上翅膀，像是老死干瘪的枯叶，张开翅膀，却是绚丽夺目的色彩。
这样的话，滕璋应该跟自己一样，先是因阿棱的冷淡无趣忽略，后来才发现她的美。
那他为什么说与自己相反呢？
滕璋似乎看出池晟的疑惑，解释道：“在我眼里，她展示给我的是她独特的人格魅力——为人坚韧，心性坚定，极其自控。”
因为父母是大学老师的缘故，滕璋接触过很多人。
其中不乏冷艳果决的女强人，也有像劲松一样的女生……
可唯独没有一个像蔺雪那样是覆满冰雪的玉壶，第一眼就令他惊艳。
说到这，滕璋的眼神不自觉有些暗淡：“但随着后来的相处，我发现她的内心完全不像她所展示出来的那样有生机有韧性。她像是一片枯叶，又像是一块石头，内心荒芜干裂，谁也没有办法彻底走进去。”
池晟哑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
滕璋沉默片刻，回道：“或许……”他抿住唇，像是在斟酌，他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发现实在难以形容，妥协又无奈笑道，“或许我注定不是那个让她重塑未来的人。”
那份匿名信写得太详细了，详细到阿雪坐池晟摩托车后座的事都有。
之前看他们两个的相处，滕璋感触还不深，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一条，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池晟不知道，蔺雪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她坐在后座上，搂着父亲的腰，让父亲载她去上学。
那个温度太珍贵太美好了，以致于失去后，成为她心口的伤，只是提一下，就会疼。
滕璋见蔺雪长期隐忍情绪，什么办法都想过，最后就想骑自行车载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担心与呵护。
可这一举动却让蔺雪应了激，以后哪怕偷偷摸摸把摩托车证考了出来，也没敢让蔺雪知道。
……
都说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最后一个是儿子。
或许，自己唯一能让蔺雪把脸颊靠在自己背上吸取温度，只有当作她的哥哥，在她出嫁时背着她才能做到。
等滕璋说完这句话，两人陷入了某种沉默。
池晟先打破沉默：“滕璋哥，你知道阿棱去年拒绝a的事吗？”
滕璋应道：“知道。”
池晟不自觉蜷缩起手指：“那你是……怎么想的。”
滕璋眉头轻挑：“你是在问我如何想你的吗？”
池晟抿住唇，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滕璋想了想，道：“阿雪拒绝a大我早已料到。你，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哪怕没有你，阿雪也极有可能会拒绝。”
池晟怔然：“为什么？”
滕璋叹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疼惜：“有时候与众不同带给人的不一定是自己比别人强的骄傲，更有可能带来是社会性排斥的痛苦。”
池晟眼瞳一紧，十指倏地攥成拳。
他蓦地想到了杨益宇。
杨益宇恨阿棱，就是恨她与众不同，就是恨她常年位居第一，像个机器一样，永远打不败她。
还有……他自己，从前的自己。
那时，他不也觉得很多东西对她来言游刃有余，他不需要去关心她去担心她。
在自己看来，蔺雪就是高山之巅的那层常年不化的冰雪，既理智又冷静，根本需要去心疼去呵护。
这些最后会变成冷漠的排斥，让她备受伤害与痛苦。
滕璋没有注意到池晟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如此，对你厌恶等情绪算不上，好奇倒是有很多。”说到这，他突然顿了一下，忽问道：“你呢？你在知道我的存在后，对我有没有好奇？”
池晟回道：“有过。”
滕璋颇有些惊讶：“只是有过？”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后，哪怕到现在，我对你仍是——十分好奇。”
池晟的心被触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曾问过阿棱关于楼月的事。
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好奇。
当时自己不明白阿棱干嘛对楼月一个小丫头片子好奇，现在……倒是能感同身受。
当自己看到滕璋与阿棱熟稔亲近的照片时，哪怕知道两人的关系仅限于兄妹之情，可自己还是遏制不住地对滕璋产生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滕璋身上的优缺点，好做到心中有数。
如今，滕璋对自己也是如此。
滕璋挽了一个笑，道：“好了，时间有些长了，不说这些了。”他长舒一口气，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把手搭在池晟的肩上，淡笑道：“我们回包间吧，别让阿雪久等。”
两人回到包间后，蔺雪立马停住话，目光看向门口。
滕璋把手收回，笑着朝蔺雪走去，轻声问道：“吃好了吗？”
蔺雪点点头，她站起身，从一侧推出滕璋的行李箱，自然道：“哥，你在这里住几天？刚刚唐年哥说，今年过年阿姨想让你去唐家住几天。”
滕璋朝她走近，两人距离慢慢缩小，快到八十厘米时，他停下脚步，腰脊微微弯曲，抬手摸了摸蔺雪的头，轻笑道：“今年……哥哥就不陪你过年了。”
蔺雪突然怔住：“今年为什么……”
滕璋接过他的行李箱，笑道：“要忙毕业论文呀，这个论文需要实地考察，今年就不能陪你了。”
蔺雪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目光。
滕璋抬起手，又揉了揉她的头，轻声笑道：“今年情况特殊，下一年哥哥一定陪你过。”
蔺雪也知道滕璋有自己的事做，打起精神，问道：“那是明天走吗，我去给你订机场那边的酒店。”
滕璋拦下蔺雪的手，声音微低道：“阿雪，是今晚。现在……就需要去机场。”
蔺雪一怔。
滕璋笑着整理了一下蔺雪的头发，眉眼微弯，轻声道：“阿雪，送滕璋哥去机场吧。”说完，他抬眼看向池晟跟唐年，清声道：“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送我吧。”
到了机场，滕璋从池晟手里接过行李箱。
唐年跟池晟都看出滕璋有话要跟蔺雪说，于是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滕璋抬头揉了揉蔺雪的头，道：“新的一年，加油。阿雪，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一直紧绷着，要知道，对我们来说，什么都没有你的健康重要。”
蔺雪点点头，应道：“嗯，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和叔叔阿姨放心吧。”
滕璋抬眼看向池晟。
池晟见滕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对他微微颔首。
蔺雪见滕璋看向身后，转身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就在这时，忽听滕璋轻声道：“阿雪，恭喜你。”
滕璋这话有些无厘头，蔺雪却瞬间明白他在恭喜自己什么。
她倏地转头看向滕璋，眼睛微微睁大，明显带着惊诧。
滕璋一手握住行李箱的杆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攥起。
他直起身，语气衷心、轻松又不施压道：“哥哥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恭喜你结束了这段无人知晓的暗恋，得到对方认真的、满腔热情的回应。”
滕璋的笑容加深：“我们家的阿雪就该配上像太阳一样炽热又纯情的喜欢。”
蔺雪轻声道：“哥……”
滕璋松开紧握发麻的拳，装作若无其事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回去吧，你的太阳在等你。”
说着，他轻轻让蔺雪转了一个身，朝池晟的方向，把她轻轻一推。
趁蔺雪微楞转眸看向自己时，滕璋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拉起行李箱，朝厅里走去。
走出十几步，滕璋停下脚步，转身对蔺雪挥手，示意让她回去，挥完再度转身。
池晟走向前，走到蔺雪身边，看着滕璋的背影，低声道：“阿棱，我们回去吧，别让滕璋哥担心。”
蔺雪点点头，跟着池晟一起走出去。
前方的滕璋再度停下脚步，转身回看蔺雪。
见到她和池晟的背影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行李箱，转过身，望着来来往往结伴的人流，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笑着道：“兄弟，今年过年可能需要你接济我一下。”
对方懒懒道：“怎么，今年不陪你宝贝月亮过年了？”
滕璋认真道：“别再这么说了，那是我捧在掌心的妹妹。”
对方一听这个话，从沙发上弹起来：“妹妹？你……”
滕璋笑道：“好了，到底收不收留我？”
对方沉默了片刻，随后又恢复到滕璋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他道：“ok，过来吧。”说完，啧了一声，道：“滕璋，你可真够痴情的。”
滕璋敛眼看了身侧的行李箱，低声道：“比不上你痴情，明明忙得连轴转，连陪你姑娘看一场电影，都是提着行李箱去。你的行李箱，我给你带回去，好让你检查一下你的宝贝。”他顿了一下，自嘲般笑道：“本来想沾你些运气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别废话了，你赶紧坐飞机过来，你tm晚了点儿，这么冷的天，我可不去机场接你。”
滕璋笑道：“知道了。”
在待机厅，滕璋从怀中的暗袋里拿出摩托证。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眼眶有些红。
滕璋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摩托车证放在暗袋。
其实，这次回来他是想跟蔺雪一起过年的，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但当真见到池晟的那刻，他的情绪还是有些绷不住。
飞机上，滕璋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他敛下眼，拉上帘子，闭上了眼。
还是没忍住，在池晟的面前泄了情绪。
不过池晟应该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再回来，要敛起对池晟的好奇，把所有的情绪都要整理好。
这份感情必须要跟摩托车证一样永压箱底，尽力做到不为人知。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无可奈何与遗憾的。
他喜欢的人没有遗憾，就是他遗憾青春中最美好而又完美的句号。
滕璋不陪自己过年，让蔺雪意外，可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这年对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借着这个节日，光明正大地去看一眼爸妈。
在车上，蔺雪开始安排自己这十几天的寒假生活。
很快就到了楼下，蔺雪拿起自己的书包，准备跟两人道别，却见池晟跟唐年也背着书包走了下来。
她眉头不自觉锁了起来，凝看着池晟。
池晟淡定道：“阿棱，我们这几天也会住在这里。”
唐年解释道：“这栋房子是我外祖父买的。一楼是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二楼东侧给了我妈，二楼西侧是给我小姨的。这几天不是临近高考吗，我妈就让人打扫了出来，让我和池晟住在这里，好方便学习。”
蔺雪没有说话，眉头紧蹙，显然不信他们两个这番话。
池晟往前走了一步，推着蔺雪上楼：“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如果你不相信唐年的话，你也可以跟滕璋哥求证。”
到了门口，池晟拿出钥匙打开门，把唐年推进去后，向蔺雪告别道：“我们先进去了，晚安。”
蔺雪只好轻声道：“晚安。”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池晟把鞋脱好后，走到阳台，探出头看了一眼，见蔺雪打开灯把窗帘拉好后，这才走进客厅。
唐年见池晟坐下拿出手机去逛花店，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开口道：“别忙乎了，阿姨不会让阿雪回去的。”
这阿姨肯定不是指他的小姨，而是指阿棱那边的亲戚。
池晟一怔：“为什么？过年回家祭拜父母不是应该很正常吗？”
唐年敛下眼睫：“你别忘了那个回执单。”
池晟的心倏地一下揪了起来。
是啊，阿棱明明有自己的亲戚，却是一直在滕诏邹颜名下抚养。
假如亲戚并未嫌弃阿棱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一旦继续在老家生活，她将不断被那家人骚扰。
唐年轻声道：“是，阿雪父母去世时，大家的确帮了很多忙。可你别忘了，那毕竟不是阿雪的父母，谁也容忍不了这么多的麻烦。”
池晟的手指慢慢蜷缩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两人初见时，阿棱就告诉自己她知道他怕麻烦。当时以为阿棱是了解自己的性子，没想到……她是切实经历过，得到的经验教训。
唐年抿了抿唇，继续道：“而且阿棱还是一个女孩子。现在虽然不再重男轻女了，但在祭拜上，还是能不让女孩去就不让去。”
这厢陷入沉默，那厢蔺雪心里也敛下眼，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虽然家里人说高三寒假就几天，时间太短，他们会照顾好她爸妈，没必要把时间耽误在来回奔波的路上。
想要回来，完全可以等在高考录取之后。
蔺雪缓了一段时间，抬手拍了拍脸，打起精神，继续做题。
这一关门，就是关到了除夕夜。
蔺雪从书桌上站起身，刚想去厨房简单做些什么，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谨慎起见，蔺雪还是打开电子屏看是谁在门口。
果不其然，是池晟跟唐年。
池晟和唐年拎着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
唐年站在客厅等，池晟熟稔地走进厨房，拿出一摞盘，他递一个唐年接一个，把菜装好。
蔺雪关上门，抿唇走到桌子旁，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池晟抬头笑道：“我们都弄好，快坐下，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吃完后再一起刷题。”
蔺雪洗完手坐下，眉宇间有些沉重道：“其实你们不用特意来陪我，我一个人……”
不等蔺雪说完，池晟打断道：“我和唐年也是一个人，我们父母都去南方过年了，家里只剩下我们，这才想着聚在一起，热闹一下。”
唐年也连忙道：“对，反正这个年也是跟池晟一起过，倒不如来找你，这样还热闹。”
说完，他站起身，给蔺雪夹了一块鱼肉，道：“祝阿雪新的一年年年有余。”说着，唐年咧嘴笑道：“然后我们蹭蹭学霸的实力，争取高考时多考几分。”
池晟笑骂道：“搞了半天，祝福还是落在你小子身上。”
蔺雪露出一个淡笑，用筷子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肉，笑道：“年年有余，高考多分。”
吃完年夜饭，三个人就坐在客厅开始刷题。
一份试卷做完，三人对出答案讨论完，时针也快转到十二点。
砰！
烟花盛放。
零点了。
唐年抬头望着窗外的烟花，连忙拉起一旁的池晟跟蔺雪，跑到阳台上。
外面烟花盛大，户户暖光。
可能是因第一次跟池晟与蔺雪一起跨年，新奇的情绪让唐年格外兴奋。
他大声喊道：“蔺雪，池晟，唐年新年快乐！”
池晟也没嫌弃唐年会不会扰民，也抬起头，随着喊道：“阿棱，逢嵚，唐年新年快乐！我一定考入m大。”
还有一句话，池晟在心里说道：阿棱，我也一定会等到你！
绚烂的烟火映在池晟的脸颊上，这张比星光烟花更动人心魄的脸映入蔺雪的眼帘。
她的心再次悸动。
蔺雪转头仰望烟火，攥紧了手，声音像平常一样淡声道：“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愿我们都心想事成，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