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游戏结束（二）
“呵！”
池晟从跌空中醒来。
他扶着额头缓了一阵，才睁开眼，忍着头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洁白的瓷砖，淡绿色的窗帘，各种仪器……
这些无不在表明他现在在医院中。
缓过来后，池晟拔掉刚刚因他过激的动作而出现血液回流的针，摁了一小会儿出血的地方，站起身就想走出病房。
病床的咯吱声把睡在一边陪护床上的唐年吵醒。
他睁开蒙松的眼，看到池晟用正在冒血的手穿鞋，瞌睡虫立马被吓散。
唐年顾不上穿鞋，直接跑过去攥住池晟的手腕，厉声道：“你身体还没休养好，你特么地要去做什么！”
池晟表情寡淡地挣开唐年的手，淡声道：“今天开学，我要去阿棱的楼下等她。”
唐年听到蔺雪的名字一怔，下意识问道：“池晟，你难道不记得昨晚学霸跟你……”
池晟倏地站起身，攥紧双拳，之前没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冒出比豆粒还大的血珠，这血珠又很快被棉纱吸收，映出暗艳的红。
他压抑着暴戾的情绪，低声道：“昨晚我们去了游乐场，我送她回去后约好今天见，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池晟也不止血，绕过一旁的唐年，继续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就是这几天熬夜备课休息不足导致，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他拍了拍唐年的肩，淡声道：“医药费你帮我结一下，我现在去找阿棱，身为她的男朋友可不能失约。”
池晟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些话后，就推开病房的门，朝蔺雪家赶去。
唐年先是一怔，等他反应过来再去追池晟时，他已经坐到了出租车上。
唐年叹了一口气，只好给蔺雪打去了电话。
出租车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瞄了池晟一眼，见他扶住头的手还冒着血，忍不住提醒道：“小伙子，你输液的地方还在出血，你摁一下吧。”
过了一会儿，池晟才动作迟缓地放下手，用另一只手摁了一下，声音虚无道：“谢谢。”
司机师傅见他脸色有些青灰，担心道：“小伙子，你身体都还没恢复好，这是要去哪里啊？”
听到这句话，池晟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去找我女朋友。我们约好今天见面，我可不能失约。”
司机听到，本来想说见女朋友也没身体重要之类、你女朋友会理解你之类的话，但见池晟提到蔺雪时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生机样，这些话便没有说出口。
他临时改话道：“见女朋友啊，那我们可得守约。我现在就加快一点儿速度。”
池晟回道：“谢谢师傅了。”
到了蔺雪家门口，池晟刚想敲门，就听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随着门的大开，蔺雪的脸也映入他的眼帘。
她散着头发，额前的碎发有些乱。她的眼有些肿，脸色也带着被枕头压出的红印，明显是昨晚哭过。
想到这，池晟的心脏狠狠抽痛。
你也在不舍，你也在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要……
只是想起那个两个字，池晟都感觉他整个人像是被扔进刀山火海，去滚了一遭。
蔺雪没有让池晟进去，她抓着门把，嗓音微哑道：“池晟，我们昨晚已经分……”
池晟没有去听她的话，而是手掌微微用力，推开了这道门。
他走进去后牵起蔺雪泛凉的手，捧在掌心哈了几口热气，随即边搓热她的手，边对她绽了一个笑：“阿棱，你吃早饭了没有。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吧。我记得附近有家餐馆有你爱吃的豆腐脑。”
说着，他就打开手机，开始寻这附近的餐厅。
蔺雪刚想拒绝，就看到了池晟再次裂开的伤口。
她瞳孔一紧，立马抓住池晟输液的那只手，揭下绵纱后，针口处还在往外渗着血。
蔺雪连忙把人拉进客厅，拿出医药箱，找出棉签和创口贴，给池晟止血。
池晟不以为意道：“阿棱没关系，这只是一个小伤口，一会儿就好了。你去收拾一下书包，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蔺雪给池晟止住血后，站起身，抿了抿唇道：“池晟，我们已经……”
池晟倏地站起身，转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如果你不想去餐馆吃，那我们就在家里吃。我看冰箱里有青椒，”他回头看向蔺雪，灿然一笑，“要不我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青椒炒肉吧。”
蔺雪看着他握冰箱的手紧紧绷着，怕他伤口再次裂开，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妥协道：“好。”
见蔺雪答应，池晟紧绷着的脸才放松了下来。
他推着蔺雪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早饭很快就会做好。”
说完，他再次走进厨房，把门关上，敛起发僵甚至有些瘆人的笑，面无表情地拿出青椒与肉，洗好后，拿起刀子就开始切。
这厢池晟在里面做饭，那厢蔺雪拿出手机给唐年回了一个电话：“他的血已经止住了，放心吧。”
唐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说完，想起自家兄弟惨白且生无可恋的脸，心生不隐，忍不住替他开口道，“阿雪，你真的要跟池晟分手吗？虽然游戏时间的确到了，可是你们的感情也是真的。”
蔺雪攥紧了手机，听唐年讲完后，这才回道：“就像你说得这样，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游戏。到了时间，游戏就该下架了。”
唐年立马抓住重点：“阿雪，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感情是由一个赌约开始的，没有真情实意。既然你想结束这个游戏约定，那让池晟重新追你好不好？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既然他喜欢你，那我们不要在意结果，就享受过程好不好？”
蔺雪敛下眼，忍着颤音道：“不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激烈的情绪，继续道：“唐年，这次已经是一次例外了。你是知道我的一切的，我不可能接受没有结果的过程，那太可怕了。更何况，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是真的分不出时间给池晟了。
一段感情，如果没有用时间用心力去维护的话，它的结果只有破碎。
与其最后让两个人都伤得狼狈，不如现在当机立断。
这样起码还能给彼此留一个美好的记忆。
唐年也变得沉默。
是啊，蔺雪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她拿出的这三个月已经是她极限了。
良久，唐年再次开口道：“阿雪，对不起，我不是……”
蔺雪摇头道：“唐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真的没有必要因为那件事跟我道歉。你要明白，当时的我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说完，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道：“唐年，应该是我要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跟他永远没有交集。”
这样的话，池晟既是给予她温暖与光芒的太阳，又是那一轮可望不可即、充满遗憾的月亮。
这三个月美的就像是一场黄粱梦，看似虚妄，却又是她和池晟之间真实的回忆，不是求之不得后的妄想与幻境。
那头的唐年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蔺雪叹了一口气，道：“池晟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别担心，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唐年低声道：“好。”
结束与唐年的对话之后，蔺雪又想到了什么，找到她为数不多的好友，给她发了一个消息。
蔺雪刚发完消息，池晟端着饭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把菜与面条一起推给蔺雪，笑道：“阿棱，尝尝我的手艺。”
蔺雪把手机收起来，拿过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很好，咸辣适中，是她最喜欢的口味，能看出池晟练这道菜练了很久。
顿时，蔺雪就有些吃不下这道菜了。
池晟见蔺雪停下筷子，心中陡然紧张起来。
他眉头不自觉蹙起，“是太咸或太辣吗？”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尝了一下。
这味道其实很好，但池晟在心底已经给它打下不好吃的标签，哪怕是亲口尝过，哪怕是亲手做出来的，也感觉像是放了苦涩难忍的苦瓜汁。
池晟难以忍受这个味道，倏地站起身，端过盘子，道：“这味道不对，我再重新去炒一份。”
蔺雪攥住池晟的手腕，压抑着情绪，仰头看着他的眼，低声道：“池晟，这盘菜不是味道不对，不是吗？”
池晟攥紧了手。
蔺雪站起身，把菜重新端回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把菜夹到碗中，哑声道：“快吃吧。”
池晟攥紧了手，像是被什么坠着一样，缓缓坐了下来。
这顿饭，两人吃得味同嚼蜡。
吃完饭，蔺雪去厨房把碗刷出来。
池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旋即转身，仰着头看着她书架上的书。
眼泪从眼睑渗出，淌入了鬓角。
等蔺雪收拾好书包，池晟装作无事人一样，想像从前一样自然地接过蔺雪手中的书包，但蔺雪却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不合适。”
池晟的手当场僵住。
蔺雪眸中闪过一丝痛意，但她很快收敛起来，把书包背好，率先下了楼。
池晟缓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脸，像从前那样，追了上去，与蔺雪并肩行走。
路上哪怕蔺雪一直沉默不语，池晟的积极性也没有被打击到。
他娴熟地跟蔺雪聊天：“阿棱，我告诉你一件我才知道的事。你知道隔壁高中那个看谁都不顺眼、老子最|□□|的迟木吗，他喜欢他现在的班主任好多年了，从小就惦念着，到现在还是单相思！”
池晟低眸看向蔺雪，笑着跟她说：“阿棱你说他傻不傻，把人欺负了个遍，才傻了吧唧地认出人家，还发现自己喜欢人家。”
说着，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睛盯着蔺雪的侧颜，继续道：“不过我才不想迟木那么迟钝，过了那么久才发现自己喜欢对方。”
池晟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试探着蔺雪的手背，见她没反抗，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去勾她的手指：“我在意识到我喜欢你后，就立马行动了。”
蔺雪抽出自己的手指，淡声道：“池晟，如果你真的比迟木聪明的话，你就该知道我昨晚说的话是认真的。”
池晟当没有听见这句话，自顾自继续道：“这次考试虽然是摸底，但老师们今天应该会讲试卷，讲试卷之前肯定要求我们把答案对出来。”
他一个跨步来到蔺雪面前，边盯着她的脸，边后退走，道：“一会儿到教室后，趁老班不在，我跟你一起去办公室去数答案吧。”
蔺雪强迫自己略过池晟，目光对着正前方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两人速度虽然不快，但蔺雪家离学校太近了，路太短，很快就到了教室。
到了教室，池晟本想先把自己和蔺雪的桌子拼起来，到了教室却发现桌椅已经排好。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池晟心底升起，空荡的教室让他脚底发寒。
蔺雪的行为也很快验证了他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