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天降新徒，你是不是疯了
高真晗回武汉那天是星期天，林妙可带了老公和儿子一块儿到机场接她，直接把人接家里吃了饭才把她送回宿舍。其间她也想找机会把郑捷的事情跟林妙可说一说的，就是当着她家里其他人或是被顽皮的霂霂屡次打岔，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她就不大想开口了。
郑捷问她为什么，她说，妙妙肯定是反对的。郑捷大为不解，不相信他的同盟会如此不通世故，他得到的，是高真晗异常的笃定：那你等着看好了。
随着高真晗和老吴的培训归来，p4实验室筹备墙上又码上更坚实的一块砖，全所上下开始为翻年实验室的评估做冲刺阶段的准备。
在此之前，从生物研究所新转来一名研究生，此番转所就是奔着卓老来的，本梦想着将来和高真晗成为师姐弟，结果被老头儿大手一挥，成为了高真晗的徒弟。
高真晗抱歉地看着她的新徒弟，“我知道我份量还不够，可是师命不可违啊，我尽量和盘托出，保你在所里风平浪静，扬帆远航。”
新徒弟苏青远可机灵了，早就把她打探得清清楚楚，他这个新师傅除了年轻，什么份量都够了，何况她还是卓老的嫡系亲弟子，最看好的一级大将，他投入高真晗门下，就等同于变相投入卓老门下了，他一点不吃亏。再加上这小子小脸盘儿圆眼睛，和高真晗还有几分挂像，所里都开玩笑说小晗子怎么把弟弟也招进所里了，于是苏青远嘴甜得师傅、老师、姐轮着翻的叫，高真晗倒也乐意就此收了个乖徒弟和便宜弟弟。
别看高真晗平日里对苏青远照顾有加，如春风般的温暖，进了实验室就暴君本质毕现。苏青远头一回在动物实验室操作失误，就被高真晗收拾得支离破碎，小伙子吓得午饭都吃不下，一桌子哥哥姐姐叔伯阿姨连连检讨，都说忘了提醒所里两大疯神绝对别招惹，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对付，苏青远可怜巴巴的问是谁，答曰：小晗子和老宋。苏青远很荣幸他师傅榜上有名。
五月的一天，武汉的天是风柔日暖，苏青远的世界却是凄风苦雨，细胞实验室大门口，他的直系亲学姐李林玲像是托孤般把他交到了高真晗和老宋手里。
而十几个小时熬下来，苏青远收获满满，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和疯神的差距，有如扔在水里的海绵球一般极力张开每一个细孔从两位大神那里吸收水份，每一代科研人的耳濡目染代代相传都是在平凡的工作里延续下去的，高真晗盯着卓老看，苏青远盯着高真晗看，一代比一代更有希望。
十四个小时之后，他们总算回到人间。老宋见高真晗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自然多问了一句：“要不要紧啊？”
习以为常的高真晗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了，只摆了摆手往办公室方向走，苏青远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跟上来，老宋笑着乜了他一眼，“小伙子体能还得跟上啊，你师傅就吃亏在这上头了。”
两个人松松垮垮走过办公区，老宋奇怪地咦了声，“人呢？你看见她走了吗？”
两眼无神的苏青远反应了下，才知道老宋说的是高真晗，他肯定地摇摇头，“没啊，没看见她走啊。”
苏青远拖着发软的腿往办公室里走，愣是没见着人影，高真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他晕头晕脑地拍拍脖子，正百思不得其解，赫然看见前方办公桌脚边摆着一只雪白的……手？一刹那，他大喊了老宋一声，什么疲惫什么饥饿什么困顿都冲往九霄云外了。
小婉红着双兔子眼蹲在特护病房门口咬指甲盖，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她捷哥还精神抖擞地吊在空中朝大伙喊：“来来来，接着录！”眼下却连能不能醒过来都未尝可知。
事情发生在转眼之间，她不过偷懒低头刷了两下微信，怎么抬头人就不见了，消失在空中了，周遭尽是惊恐的呼救声。她就不该偷懒，她就该一直盯着他，要是她一直盯着，像个门神似的给他镇着，或许他就不会掉下来了，都怪她。
当庄静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卷着疾风奔向她，小婉立刻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跑到她跟前的庄静微喘着，问话中掩不住强烈的不安，“怎么样了？”
小婉像是找着主心骨似的呜咽起来，自发用了第一语言四川话，“咋个办嘛庄静，醒不醒得到都不晓得……”
“丁冉喃？”庄静虚脱地闭了闭眼，强行打起精神。
“还在医生那儿没回来。”
“通知了他爸妈没有？”
“我不敢。”
“你就等到我来嗦！”
庄静吼得小婉缩了缩肩膀，委屈地擦着眼泪的同时往墙上贴了贴，“我咋说嘛，我开不到口。”
庄静也陪她一起无力的贴在墙上，她在想，她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才够。
林妙可刚把孩子哄完睡着，就接到老宋的电话，一时吓得魂飞魄散的。婆婆这两天回荆门了，彭天俞得留下来看孩子，她一个人心神不宁的不大敢开车，只好打了车去医院。
等她赶到急症部的时候，老宋正跟值班医生站在走廊上说话，她三两步冲上前去，听医生正说道：“就是低血糖，没什么大事儿。”
“那怎么会晕呢？”刚冲上去的林妙可比老宋更急迫地问了医生。
医生见怪不怪的啊了一声回她：“这可能是疲劳过度，也有可能是精神上受了刺激一时没缓过来，就我们目前检查来看，人是没什么问题的，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林妙可不放心地看了眼老宋，后者轻轻朝她摇摇头送走了值班医生。
“搞什么鬼啊老宋，不就是进实验室嘛家常便饭啊，她怎么会……”
林妙可的追问让老宋也很茫然，“哎哟我真不知道啊，她最近状态挺好的，没看出来有哪里不舒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累也饿了一天，我哪知道她就晕过去了，要不是小苏细心进办公室看了一圈，我们要是疏忽了走了连人倒了都不知道。”
老宋一脸后怕，林妙可也拍着心口默念还好。
“你来了就好了，你们女士之间照顾起来方便点儿……”
老宋还没说完，苏青远就趴门口喊他们，“老师醒了！”
林妙可跑过去看着病床上高真晗苍白的脸，感觉这个晚上有些玄乎，易见和郑捷进了医院，眼前这人也进了急救室，她忽然想起医生说的可能是受了刺激，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哪怕是有交道，这种时候也不过是天远地远的说不上有关系。
从医院回公寓的路上高真晗就像个木偶娃娃似的沉默无神，林妙可只当她是累了。
等回到住处，林妙可又给她下了一小碗面条，饿得太狠了，也不敢让她一下子吃太多。她慢悠悠唆着面条的时候，林妙可在一旁操心地老母亲碎碎念，等她吃完，勉强恢复些人气的时候，才哑着嗓子问了声：“我手机呢？”
林妙可把苏青远转交给她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你明天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啊？”
“嗯，是得请假。”
她有气无力回她的同时低头拨通了电话，“小婉，情况怎么样了？”
林妙可看着高真晗像是用力咬了嘴唇，对方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貌似急迫，她站在一旁听不太清楚，后来，她听着高真晗垂下眼睑说了句：“我明天就过来，有消息随时通知我，任何时候都可以。”
林妙可不解地撑在桌面上问她：“你要去哪儿？”
高真晗抬头直剌剌看进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杭州。”
林妙可晕乎乎的脑子转了又转，心惊之余问得小心翼翼：“你去杭州做什么？”
高真晗用力掰着指头，“妙妙，是你微信留言告诉我说他出事了，我从实验室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
林妙可有一种血往脑子里灌的感觉，“你别告诉我说你晕过去是我害的，是因为你看了我给你留的消息。”
“当时，就只觉得眼前一黑。”
林妙可微张的嘴半天合不上，等她缓过来只大吼了一声：“高真晗你究竟瞒着我都干什么了！”
和她的急切和冲动对比鲜明，高真晗异常冷静，“很多。”
林妙可抓狂的拳头握紧了又放松，最后两手狠狠拍在高真晗面前的桌面上暴喝：“高真晗你是不是疯了”
时间回到一年前，是她林妙可把《寂云岭》推给高真晗的，身为一个追星女，她可以喜欢一万个荧幕幻想情人，却跟实实在在生活没有半分交集。
对于高真晗曾经的产出，林妙可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她知道高真晗不会那么无聊去编出那样的故事，疑是因为故事太离谱，她以为多少有点儿虚幻的成分。后来高真晗去横店，也是她林妙可随口一说，并且是她刻意又偶然的在郑捷入住的酒店替她订到了房间，而后郑捷能精准的知道高真晗的除夕夜是一个人包括公寓楼地址，都是从她这儿漏出去的，她林妙可，就是高真晗和郑捷凯歌高进路上的指明灯，可她并不清楚她每一次的相助对那二人意味着什么，只怪她没见过他们的相处。
作为朋友，高真晗异常了解林妙可，她让郑捷等着看的，终归变成了现实。林妙可反对，坚决反对，朋友的感情问题没有她指手画脚的余地，可是她的态度和立场，旗帜鲜明。
“高真晗你喜欢郑捷我能理解，他很好，我也承认他很好，可是你们不合适，他的工作注定了有些东西他摆脱不了，别人不了解，作为爱好我旁观太多年了，有些圈子你沾都不能沾，比魔鬼还可怕，我不能看着你往下跳，别试图想象得很美好说跟你没关系，不是你想没关系就没关系的，你不知道可能发生的危机会是什么，那种不确定性，不是你能碰得起的，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面对林妙可的苦口婆心，高真晗只是无力地撑在餐桌上捂了脸，“妙妙，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出事了，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连医生也说不上来，如果换成是彭天俞躺在那儿，我跟你说这些话，你怎么想？”
林妙可为她感到一阵窒息，已经难过如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