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戴高乐广场被没收,鸡年的新春贺礼
照镜子,是男演员极其日常的行为,短暂的时间缝隙里无事可干的郑捷在镜子里反复审视脸上的细节,他凑在镜面上按住眼角的位置,与自己的视线交汇时他在想,我这算不算是有一双桃花眼。
高真晗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脸都快贴到镜子上,忍不住抬手就想贴一块自恋标签给他。而一见到出现在卫生间门口的人,本来都心澜平稳的人又自然来气,她就是点燃他小情绪的火种。
高真晗眼疾手快,一见他脾气挂上脸,赶忙把一只新的备用牙刷头拍他手上,还知道摆出一脸讨好的姿态,“你看看我,就是不会招呼人,我这儿没有别的牙刷了,有新的牙刷头,只好委屈偶像用我的电动牙刷换个头凑合一下了。”
郑捷把牙刷头捏在手里一时发愣,这种情形他想都不敢想,用一次性备用牙刷和换电动牙刷头,就亲密度来说,有如百米赛道上的小学生和博尔特,压根不是一个量级,他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只低着头在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挤了句谢谢出来。
随后高真晗又大方地把一抱浴巾塞他怀里,“这个浴巾是公寓原来就有的,我没用过,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你要实在受不了,用我的……也行……”
郑捷爱讲究,她才老凑合,可是说这话还是挺尴尬,还耳根子烧得慌。而郑捷抱着那种酒店通用白色浴巾,心底磨牙霍霍,用你的,我倒是想,我敢吗?而等他随手翻了翻浴巾,就被里面夹着的一片柠檬黄震惊了,“这是什么东西?”
“哎呀,”高真晗霎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翻翘了下小腿,“我尽力了,这是我最大的一件t恤了。”
他把牙刷头和浴巾往置物架上一放,抖开扎眼的柠檬黄t恤,衣服大得跟斗篷似,薄薄的一大片,领子开阔得有如戴高乐广场一般,他满脸写着一言难尽,“这是你买的衣服?”而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的时候就已经笑喷的高真晗此时推了门框撒腿就跑,“哎呀,凑合凑合!”
郑捷见鬼似的把衣服在身上比了比,绝望地罩在了头上。而跑回床上窝着的高真晗稍微想象了一下郑捷穿上衣服的情形,乐得肚子疼,猜测他大概是不会穿了,她笑着支了枕头在背后,随手拿起了床头柜上摆着的睡前读物,总之就是郑捷永远看不懂的东西。看了看时间,等他磨蹭出来,还有充裕的时间一起跨过零点,她沉淀下来静静翻过书页。
然而她的揣测也有不准的时候,郑捷抹开镜子上的水雾,一直看着镜面里头那个身着柠檬黄大领t恤的自己,直到忍过那份怪异,直到自己都开始接受眼下的样子。他扫了扫被吹得轻盈又蓬松的刘海,扭开了卫生间的门把手。
等他下半身围住大浴巾,上半身穿着高真晗的斗篷大t又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床脚边上的“硬板床”已经被高真晗布置得像模像样了,他轻轻勾起了唇角,2017年,他的除夕夜,他会永远记得。
听到动静的高真晗只是不经意抚着脖子从书里抬起头来,视觉冲击过于强烈,一时间耳朵里清晰传来咔的一声,一股热流窜过脖子,在她想哈哈笑的同时又疼得哇哇叫。
什么叫又哭又笑,就是眼下,她一边笑得浑身抖,一边捂着脖子不敢动。郑捷几步冲上来,手心痒得想上手,又不敢碰,只好又重复了一句她被吊柜磕着头时说过的话,“你怎么那么笨呀!”
她一记刀眼飞给他的同时回嘴道:“还没人这么说过我,你今儿晚上已经说两遍了。”
“我不信,”他还着急地在一旁等着她缓过拧到脖子的疼,高高的个头带来一片暗影罩在她头上,“妙妙姐肯定说过你的。”
“你俩还真配。”她叹息着松开手,轻轻晃了晃头,“你可真是吓着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穿呢。”
“哼,”他拉开被子坐下,好端端窝到他的“床”上,“穿,怎么不穿,你的好意,不能浪费了。”
她多看他一眼,就又乐一遍,捂着脸再多笑一遍,“太好笑了,我给你拍下来纪念一下吧。”
他皱着眉头理了理领口,全靠他肩够宽,领边才架在两肩头上卡住没垮下去,想象了一下高真晗那小身板穿这衣服的效果,他随即气呼呼,“你买的什么衣服呀?”
“不觉得很性感吗?”
她这回答更让人来气,“你性感给谁看哪?”
“我自己,不行吗?不好意思穿出门,还不许穿给我自己看了?”
他垮肩的同时感觉到肩头上的不适感,又狠狠往上拉了拉领口,不甚烦躁,“以后不许穿了!”
“你管得着?”她把被子上的书收起来,放回床头柜上原来的位置,转而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算你没错过零点。”
他端端正正趴在床边上,“我看着时间呢,待会儿咱们一块儿跨完零点你就休息好吗,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她把眼前垂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根去,轻轻应了声嗯,以前看春晚正该是歌舞喧天的时候,此刻屋子里却静得出奇。说是要按点休息,郑捷放光的眼睛里透露的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正精神奕奕,“哎,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吗?”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你会说吗?”
他抿嘴而笑,开始在手机上翻翻找找,“给你看看我的生日礼物。”
于是她耐心等待着,直到他把一段视频支到她的眼前。片刻之后,她好像懂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样的表情,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她甚至开始自我欣赏,和视频中的自己一起,回顾一段有声有色月更圆的八月十六。
“是不是很美?”他双臂交叠着趴在床边上,下巴搁在胳膊上,“你们两个骗子,瞒了我那么久。”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视频,表情像是照镜子般和视频里如出一辙,“是我让小婉不告诉你的,跟她没关系,这丫头,还是出卖我了。”
“卖得好,卖得妙,卖得呱呱叫。”
她没回应他,只是笑着放下手机,脑子里盘算着郑捷看不透的东西。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大半夜起来上厕所刚躺回床上的林妙可眼见床头的手机亮起来,还没重新入梦的她下意识伸了手,而后看见高真晗在国内时间早晨六点多发微信问她要郑捷武商站台活动她给她拍的照片,活见鬼了。
高真晗并不知道林妙可什么时候会回她,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点儿,她安静的和郑捷一起等零点,“小婉也陪你一起在这边儿?”
“她今天晚上跟剧组的人一起过。”
“你也不让人一块儿过来,人多热闹。”
“怎么可能!”
看他像小孩儿护食一般,高真晗不觉好笑,“你怎么当人老板的,小气。”
“我九个月才见你第三回,时间多金贵啊,我干什么还要分给别人。”
她正要无奈地回应他,手机哒哒哒连续响起来,她抬手一看,林妙可发了一连串照片过来,正当郑捷还在揣摩她的表情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如同他的生日礼物一般,他收到了一份来自同盟的新春贺礼,是一张精选过的照片。
五月的武汉和九月的横店,高真晗的眼神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是喜欢,不一样的是深度。他都能看出来的,她自己,又会怎么想呢。
她在想,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喜欢郑捷这个人,这个他本人都问过的问题,她不想正面回答,可是为什么不喜欢,除了比她小,除了职业跟她格格不入,她想不出他哪里不好。然而这都不是她要细想的问题,过了今天,或者说过了明天,他们又会回到之前一样,只剩下淡薄到无痕的挂念,和遥远又稀疏的问候。
“我看看?”
郑捷跪着凑上来看高真晗手机,她下意识躲了躲,“不给看。”而当她不小心瞥到了戴高乐广场后头的风光,不禁心头暗自打鼓,这衣服领口实在也太大了。
看她不自然地别开头去,郑捷警醒地盯了盯自己胸口,比良家妇女还紧张地揪住领口,脸比她还烫得厉害,“你这什么破衣服,没收了!”
高真晗一边把脑子里的画面往外摘,一边看手机打岔,“哎哎,时间快到了,”她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拍了被子,“我们一起许愿啊。”
他立即跟上步子,把手机界面调到时钟模式,两个人一起看着秒表数字跳动,心里倒计时默数。
橘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是让郑捷羡慕过的亲密。零点数字归零的时候,周遭静得只有呼吸声,可是他们耳边都自然而然地响起烟花爆竹声,甚至还有二踢脚划破长空的啸叫声,这都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生理反应,是此生都褪不去的文化印记,不论环保进化到几时,国人对春节的反应,永远和烟花炮竹紧紧连系在一起。
“你许了几个愿?”
他比她先睁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瞧了好一阵,这可以是他最恣意最放肆的时刻。
“你呢?”她不觉反问。
“两个。”
“啊,完蛋,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许了三个。”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被子边缘,“不会,三个刚刚好。行了,任务达成,新春大吉,快睡吧。”
“哦,好,”她应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的书上,“新春大吉,那我睡啦。”
可正当她伸手准备关掉床头灯的时候,却被他紧急叫住了,“哎等等,我还有一份新春贺礼要送你。”
“什么?”
他晃了晃手机,“接收。”
她拿过手机一看,是一段木流牛马的动画视频,很可爱,可是寓意呢?
“有什么意义吗?”她不禁问。
于是历史重演,他说:“你猜?”
她问:“不给点提示?”
“今年是什么年?”
“鸡年。”
“我们那儿把这玩意儿叫鸡公车。”他晃着脑袋表明这就是提示,然后转身躺下去,一把将被子拉过来盖过半个头,“我先睡了哦。”
高真晗坐着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当初那么快就解了迷,她也不能输,他的提示一定很明显,鸡年的新春贺礼,木流牛马。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
那一夜,谁都睡得很美,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