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就让我送送不行嘛，不舍的终点
第二天，当郑捷敲响高真晗房门的时候，他已经确如他所说，忘记昨天是怎么回事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高真晗见着他的时候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他把保温杯塞回她怀里的时候一脸灿烂的扬起笑容，“客房服务。”
她赶紧把人往里赶，“你小声点儿！我可叫不起你这种客房服务。你才睡了多久？”
他一派坦荡，“四个多小时呀，够了。”
她恨恨的瞪他，“你平时睡多久？”
他一脸醒悟，“哎呀，忘了你是我粉丝了，就因为我平时睡眠时间充足，每天八小时，偶尔有一次少睡点儿也不影响，忙起来没时间保证睡眠时间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她擦过他身边走进去继续收拾东西，“早知道不来了。”
“别呀，你不来我哪来这么印象深刻的中秋节。”
听了这话，她收东西的手都停了一阵，默默确认与他相同的感触。
她把墙上的充电器拔下来扔进背包，转手把充电宝拿起来塞进他手里，“帮我还给小婉，谢谢。”
“这充电宝是我的！”
他忍不住轻吼，她乜眼瞧他，“要我单独再跟你说一遍谢谢吗？”
“不用！”
他正挥舞着充电宝，就听门铃响了，他猜多半是小婉。走过去刚拉开门，小婉就递了个黑色旅行袋过来，“喏，完成任务。”见他抵着门不让进，她不禁问，“我得跟高博士打个招呼吧？”
“不用！”郑捷又气呼呼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小婉头疼的看他孩子气，心想怕是高博士要走他不高兴了，她可不顶这个雷，于是推着门把他往里挤，就着门缝凑了个脑袋过去朝里喊，“高博士，那我就不送你啦，你一路顺风，我们下次见呀。”
高真晗应声跑了过来，“谢谢你呀小婉，这两天麻烦你了。”
“咳，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先走啦，我老板送你。”
小婉在她老板嗖嗖射着小飞镖的眼神中飞跑着溜了，高真晗低头看着郑捷手中的袋子，一脸头疼相，“这个……不会是给我的吧？”
“不然呢？”郑捷走进去把袋子放在她的背包旁边。
“我最怕提东西了。”
看她不是客气的推拒而是直言不喜欢提东西，郑捷心下倒是几分开心的，说话间孩子气少了，多了几分大哥哥的耐性，“不重，不信你拎拎看，就是些吃的，回去分给你同事们尝尝，你平时也没时间出门，既然出来了，讲点老气的礼节也是应该的。”
高真晗闻言当真上前提了提行李袋，感觉重量在可接受范围，这才勉强收下来没好气的说，“还是在预付款里扣。”
“哎哎——”这一回郑捷不答应了，“这个不能扣，这是我送的，不能算，这点人情世故你不能不通吧。”
“行，随便你。”她挥挥手，叉着腰在房间里巡视一圈说，“差不多了，我就去退房了。”
“检查好了吗？”郑捷又帮着她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关系，你要漏了什么跟我说，我替你收了寄给你。”
“应该没有了吧，”高真晗说着就去够她的背包，“行了，你就送这儿吧，回房间去再补补觉，小婉说你今天还是拍大夜，才睡四个小时哪儿够啊。”
郑捷好奇，“小婉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高真晗愣了愣，“要你管。”
他认命的耸耸肩，上前提了黑色旅行袋，转动手中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去杭州。”
她吓得差点儿跳起来，“你疯了吗？没睡够脑子果然就不清醒。”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可我也是认真这么想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这么想的，可我不会同意的。加上今天小长假塞车，来回六七个小时就没了，我是有多大脸能好意思让你送？”
“你就让我送送不行嘛？”即使知道无用，他也情不自禁的耍赖。
“你再说，现在就回楼上去。”
被这么一威胁，他气呼呼的坐在桌子上不走了，一条踩在地上，一条腿晃荡个不停，长腿比例惊人，高真晗都不免多看了两眼，同时又有一种要哄孩子的感觉，“你别净瞎想些不实际的事儿好不好，那我不打车了，让你送到客运站总行了吧。”
他的眼中闪现出妥协，知道这就是他能争取到最好的、最后能相处的时间了，嘴上却还不放松，“我就想送你到机场，怎么了。”
她气得想撩袖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臂才作罢，“你要是我儿子，我都找藤条抽你。”
“可惜不是呀。”
他还好意思摇头晃脑的做鬼脸，她被他逗笑了，“算了，我也打不过你。”
“不怕，我让你打。”他倒还一本正经上了，“你不让我送你，是怕我累还是怕我没睡够不安全啊？”
“什么原因都有，哪一条都不可能。”
“是不是换作任何人你都不让送？”
“对，任何人！再亲近的人，也不行，你花钱雇司机也不行，这么没有效益的事儿，我就不答应。”
“好吧，那我平衡点儿了。”他这才从桌面上跳下来，“走吧，送你去客运站。”
高真晗感觉如释重负。
等她去酒店大堂退了房下到地下停车场，郑捷已经开到电梯口等着她了，她飞快跑上车，还顺势张望了几下，她的模样把郑捷逗笑了，“行了，你比我还紧张。”
“可不能给你惹麻烦。”
“哪儿来的麻烦？我的隐私基本都卖给工作了，还不能留几个朋友了？”
她看着他把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有些不解的问，“明明有地下停车场，为什么每天都从酒店大堂走，是故意让人拍？”
他一脸苦相，“没那癖好好吗，你走什么通道那些女孩子都有办法找着来守着你，躲来躲去没躲成，倒不如大大方方走上面，我也说过好多遍了不要这样，可是她们不听啊，有些人大老远的特地飞过来，总得给别人点儿念想不是。”
“你不阻止就是纵容，谁会体会你的好意，说你是故意增加曝光也可以。”
“谁要这种曝光，心理压力很大的好吗，搞不好就是一顶带领歪风邪气的帽子扣下来。”
“你也为难。”她同情的看他。
“你知道就好。”他卖弄可怜。
车离了酒店就奔着客运站去，可是横店太小了，郑捷头深深怨念这条路实在是太短了，这么短的时间，像是说什么都没有余地展开，两个人又默契的同时沉默了，而沉默的尽头，是客运站的停车场。
郑捷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然后直接熄了发动机。
高真晗看着前方旅客行色匆匆一片繁忙，有些话，势必要讲，“谢谢，我从来没有一个人过过这样的假期，就像是用两天时间拍了一部戏，时间到了，剧组解散了，就都随风了。”
郑捷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他想留的人，不能留，他想说的话，说不出口，眼见着身边人狠狠撕裂一道口子在跟他划清界限，他也只能附和她，“你拍得开心吗，我反正是拍得挺开心的，这戏，总之也不会有上映的机会了，你回忆起来的时候，能不能尽量想着那个小子勇敢的样子，忘记他懦弱的样子。”
“这样啊，我跟你恰恰相反，我想要你记得那个大傻妞懦弱的样子，忘记她勇敢的样子。”
“高真晗你为什么要来！”
他隐忍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被吼的人面带愧色低下了头，“对不起嘛。”
他双手抓住方向盘用力压制着翻滚的情绪，有些话，两个过分相似的人都聪明的没有说出口，通常人们总说，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而他们俩是，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们已然这样。
他有些无力的把头搭在玻璃车窗上，“你是不是走出横店，就像梦醒了，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我还是你粉丝呀。”
她像是嘴硬的在辩解，他看向车外的两眼无神又失焦，轻叹之际仅剩气流声，“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肉长的人心还是在刺痛，“你不能再要求我更多了。”
他狠狠吸了口气，坐正身来，扬起出席公开活动才有的貌似真诚的笑容，“我怎么敢要求你，没出息的是我啊。”
“郑捷！”几乎不叫他名字的她轻喝了一声，“别让我觉得抱歉。”
他一下子红了眼睛，有一种想靠近又不能够的撕裂感在身体里四处蔓延，“不是的，你别有负担，我就使使小性子，你别理我，谁勇敢了谁懦弱了，我都不记得，我就记得，我有多快乐，你也就这么想就成了，知道吗。”
她也觉着眼眶里压力和热流一起上来，逼得她难受，又说不出口。
“嗯……”她轻轻扣动了车门锁，“那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她从后座取走了背包和黑色行李袋，当她招完手只剩背影给郑捷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受不了了，“高真晗！”
他又直剌剌叫她了，高真晗惊讶的转身，就怕他的情绪又不稳定起来，只见他把手撑在副驾座椅上凑在窗边来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她的脚下也仿似生了根，一步也动不了，半晌，才听他又小脾气上身，“赶紧走。”
她这才像被解了咒一般，再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大步向前，身后一道炽热的注目礼如影随形。
在她快要走进客运站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拿来一看，郑捷共享了实时位置，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确定了共享。
两人的头像隔着小小的距离安安静静的呆了大半个小时之后，七星海棠开始动了起来，郑捷踩下刹车踏板，启动了发动机，朝着七星海棠的位置一点点靠过去。
高真晗看了看窗外，知道他的车一直跟在她坐着的大巴车后头，她低头看着手机屏上的两个小圆点死死咬在一起，稍有分开就会再重新贴合起来，一股难过的劲头漫天盖过来，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郑捷在一条丁字路的尽头踩了刹车，再多的不舍，总有终点。
看着前方的大巴车左转，消失于视野，郑捷把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安全区域良久。
如果爱注定不能宣之于口，大概是因为我们各自可以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