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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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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焱看着热气腾腾的猪耳朵,实在没有吃的兴致。

    虽说她一直盯着祁夜,没有见他下毒,但她从来不认为祁夜是个会做饭的人。

    尤其见他眼波闪动,期盼满满地催促着自己吃肉,阿焱更觉得这肉,亦或是这把匕首上沾了毒。

    就在阿焱开口拒绝的时候,李嫂子的声音打断了她,

    “姑娘,赶紧吃吧!官人为你杀猪熬肉可累了,你可别辜负了他这份心呐。”

    村里人讲规矩,肉的主人没说可以吃,没人动,连馋得哈喇子淌一地的孩童,也只是两眼放光地蹲在铁锅旁等着。

    “你瞅瞅,都到饭点了,大家快把肉端回去,回个锅再吃。”

    说着,掠过祁夜满眼的期待,张罗着村民盛猪肉。

    边盛,还不忘反反复复嘱咐着:“回去再撒点盐,放点调料,或者过个水重新烹制。”

    在府里那么久,祁夜知道阿焱好肉,而且,好大口吃肉,比平乐那时更甚。

    然而她却面对猪耳朵不吃,反去盛肉。原来是以为自己煮的肉不好吃。

    他也凑上前来,对馋得要命的孩子们讲,“我留了些猪排,到这边来,我分给你们吃。”

    李狗子嘴馋,早就凑了过去,抓起第一块肋条,便狠狠咬了一口,烫得跳脚,呼嚓呼嚓喷着热气,

    “好吃好吃。”

    这话落在阿焱耳朵里,只是以为小孩子馋肉。

    直到两个三个人都说好吃,阿焱才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祁夜温情地看着她。

    “你吃肉,我来盛。”

    不等阿焱拒绝,祁夜修长的手握住阿焱手里的勺子,指尖轻触,凉意顿时顺着臂膀传来。

    阿焱触电般扔了勺子,朝旁边挪了一大步,祁夜自然地接了过去。

    祁夜一手掌勺,一手将猪耳朵推到阿焱面前,

    “再不吃就凉了。”

    阿焱早就饿了,猪耳朵的香味挑动她的味蕾,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噜”地叫。

    她将信将疑地端过猪耳朵,直接下口咬了一小口。

    猪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夹杂着脆骨的咯吱口感,甚是好吃。

    又吃了一大口,她舔了舔唇,看着不远处表情冷冷,却温而不寒的祁夜,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竟然会做饭,而且,味道还不赖。

    大锅见底,祁夜还在忙碌,只是,阿焱招呼没打便离开了。

    祁夜看看猪耳朵被放在了案上,只吃了两口。

    看着阿焱悄然朝村口移动的身影,祁夜心里急燎燎的,将大勺交给旁边帮忙的人,端着猪耳朵便追了出去。

    只追了两步,看见阿焱拐进了一处小院落。

    祁夜刚刚靠近,听见屋内阿焱的声音传来,

    “我吃了。你快吃吧!你现在身体弱,一定要多吃肉。”

    透过窗户缝隙,祁夜看见阿焱坐在床畔,探着身子,帮齐武倚坐起身,动作轻柔细致。

    冷不防地想起刚进村时,阿焱与齐武的谈笑晏晏,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低头看着手里的猪耳朵,竟有些刺眼。

    她放下最爱吃的猪耳朵,竟然是因为记挂着齐武还没吃饭。

    屋内,阿焱看着齐武吃了两口肉,才放下心来。

    那会子她只顾戏弄祁夜,差点忘了齐武还没吃饭。

    看着他精神不错,阿焱趁着“四下无人”,徐徐地讲起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祁夜那么快就找到了我们,还好我穿的女装,我就是抵死不认,他也无法证明我就是阿焱。”

    齐武闻言神色黯淡,“是我连累你了。我……”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吐血不是你的错。定然是祁夜为了不让我离开,给你下了毒。”

    “不是的。”齐武挣扎着起身解释,“我这是旧疾,与主子无关。”

    阿焱按住他,“你不用替他辩解,旧疾复发怎么会如此之巧。他为人凶险阴厉,我知道你一直害怕他,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带走。”

    这些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祁夜心尖。

    她一直竟是这样看我的。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平乐!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她分明就是。

    祁夜的手指深深陷进皮肉里,嘴唇紧抿,胸中似乎有什么涌动,即刻破茧而出。

    祁夜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面对失而复得的人,他是怯懦的。

    比起心中的痛楚,他更怕再次失去她。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已经在祁夜喝的茶里下了毒,不多时他就要毒发,倒时候,我与他交换解药。”

    “拿到解药,咱们就走。”

    齐武摇摇头,“阿焱,你先走,我没事的,你还要找你的父母,这是头等大事。那么多年,我在府里习惯了,我跟主子回去,也省得拖累你。”

    “这怎么可以。”阿焱声音果决,“这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过他狠辣的一面。”

    沉吟半刻,阿焱缓声道,“事实上,是我连累了你。我身上有祁夜想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应该能帮他找到他的心上人。但这也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是坚决不能给他的。”

    “如果我把你留在这里单独离开,他定然会把全部愤怒发泄在你身上。”

    想起那晚祁夜对林松的狠绝,阿焱打了个寒颤。

    齐武不明所以,只知道阿焱误会主子了,“主子虽然外表冷,但心里对我们极好。”

    “我知道你无法相信,但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阿焱安慰齐武,

    “咱们先摆脱他,我再找自己的父母不迟。反正已经找了六年,不差那么几天。”

    说着,还轻柔地拍了拍齐武的肩膀,“你放心,我答应过齐文,一定会护住你的。”

    齐武张了张白得无半分血色的嘴唇,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底,嵌着深深的担忧和歉意。

    此时窗外,烈日当空,秋末余热犹在,祁夜却觉得身上彻骨冰凉,像刚从冰窟里捞上来。

    他的眼里没了半分光彩,连清冷的神色都不剩,只有烧烬后的死灰一片。

    脚底像是灌注了千斤重铅,每走一步都耗费了他全身力气,他凭着最后一点气力,将手中已凉的猪耳朵放在院中石桌之上。

    悄悄出了院子。

    晚饭时候,村长为答谢祁夜,邀请了祁夜到家中吃饭,叫上了阿焱作陪。

    席间,阿焱嘴角弯如明月,笑盈盈地看着祁夜,

    “祁官人真是健硕呀!”现在怎么还没毒发!

    祁夜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姑娘谬赞。我幼时羸弱,常受人欺辱,幸有位故人,劝我习武,身体才渐好。”

    阿焱笑容无甚变化,“那人定是位姑娘吧!”

    他别过视线,故意不去看阿焱。

    因为,他知道那笑里没有糖蜜温情,只有一把把的尖刀,剜食着自己的心。

    “是。她与姑娘很相似。”

    阿焱“呵呵”,没再言语,只是悄悄把怀中玉佩使劲往里放了放。

    这时,村长捧着一坛子酒进屋,

    “这是我酿的高粱酒,刚开封,尝尝。”

    说着,亲自给祁夜斟了一大碗,祁夜并未推辞,一饮而尽。

    饮罢,一口黑血喷浆出来。

    阿焱吓得手紧扶在桌上,没想到刚才好那么正常的祁夜,突然间就喷出血来。

    这么久没发作,她还以为自制的毒药不管用呢!

    惊讶只在她脸上过了一瞬,她即刻戚戚然起来,跑到祁夜身旁扶住他,

    “祁官人,你这是怎么了?”

    又转身对仍愣在一旁的村长哭喊,“村长,快去请郎中。”

    村长这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支开了人,屋里只剩他们两人,阿焱嫌弃地放开抓着祁夜的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

    “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阿焱冷冷地问。

    祁夜目光垂着,表情淡漠,爽利地擦掉嘴角的残血,晕黄的烛光映在脸上,隔出了些许阴影。

    “说吧!为何下毒?”祁夜平静道,平静地面无波澜。

    事实上,祁夜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淡定。

    他心尖的血仍在一滴滴地往外渗,堆积在胸口,堵得他呼吸都困难。

    阿焱气势凛冽:“将齐武的解药拿出来,我们交换解药。”

    “可以。”祁夜答应得极其爽快,“但齐武的毒没有解药。”

    闻言,阿焱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祁夜的衣服,“你什么意思!”

    迫于如此,祁夜和阿焱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祁夜看见阿焱眼里,此时只剩下愤怒、不甘、嫌弃、厌恶。

    连一点温情都没有,哪怕是刚才那样的笑,都懒得装。

    胸口沉沉,祁夜嘴角又淌下一缕血迹。

    “他的毒只有我的运功点穴之法可解,药石无灵。”

    如此,阿焱才甩开了他,如同丢弃一张抹布。

    只觉得他是因为再度毒发,才松了口,要为齐武解毒。

    却没看见低头又咳了一口血的祁夜眼里,死水般沉沉无寂,了无生气。

    “你中的是草乌的毒,尽早催吐,等郎中来给你开了解毒药,就好了。吃了解药,赶紧来给齐武解毒。”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阿焱远去的背影,祁夜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伸出手想抓住阿焱,求她不要走,嘴像粘合着张不开。

    最后,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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