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秋夜，出走夜
看见祁夜他们进院门，刚才欢腾的氛围瞬间冷却下来，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被猛地泼了盆凉水。
透过这份清凉，祁夜自始至终目光都凝在阿焱身上，眼底有些轻不可查的变化。
本来，经过那晚，他唯恐避阿焱不及，但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见到“他”。
阿焱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穿过人群，第一时间便能捕捉到“他”。
站在原地的阿焱回望着祁夜，两个呼吸后，就被祁夜看得不自在：难道他听见有人见我老大生气了？不会用这个由头不让我出府吧！
想罢，她挪开视线，身体下意识朝身旁的齐武背后靠了靠。
此时，众弟子朝祁夜祁昊两兄弟行礼，阿焱隐匿其中，头埋得极低，觉得自己并不出众。
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祁夜眼底，他蹙了蹙眉。
还是祁昊打破了这份沉闷，“快起来吧！别这么拘束了，今日这里没有主子，没有尚书，只有兄弟和家人，大家放开吃放开喝，放开玩。”
大家杵在原地，齐刷刷看着祁夜冷峻的表情，没敢放肆。
“只此一日，下不为例。”
又是下不为例。
大家得了祁夜的首肯，浑身的紧绷才放松下来，要好的你拉我我拽你，围到桌子旁坐好。
阿焱拉着齐武，找了一处边角位置坐下，身后便是一丛丛山茶花，与祁夜隔着两个桌子和两排人的距离。
即使如此，祁夜还是能捕捉到她的侧颜。
酒宴气氛热烈浓郁。
酒香、花香、肉香、菜香……混杂在一起，将这座冷清高端的府邸拽到了尘世间，浸染了浓浓的烟火气息。
不仅府里的弟子，连铁匠木工铺子里的匠人和学徒，以及食堂里的厨子，都被邀请来一起过节。
他们也是祁夜领回来的孤儿，只是不愿上战场，也没有成家的，便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了呆在这些地方，也算学些之后营生的本事。
天色黑蒙蒙，廊下的花灯依次点亮，灯光摇曳，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喝得醉醺醺，阿焱也被灌了不少酒，只是她酒量还行，倒是没醉。
况且，她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酒席间，还有一人喝得矜持，那便是祁夜。
不可再因酒误事。
弟子们敬他酒，他总是抿一小口，在一旁的祁昊看不下去，“你这样太失礼了。”
手一抬，祁夜酒杯中的酒一股脑灌进嘴里。如此，祁夜前前后后也喝了不少酒。
酒微醺，祁昊瞥见角落里遮遮掩掩，刻意显得有些低调的身影，喊道：“阿焱，你烤的羊肉好了吗？我可是垂涎已久，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分一块羊腿。”
畏缩在角落的阿焱，被突然间点到了名字，夹菜的手在半空中一滞。
她蓦然转头，瞪了祁昊一眼，余光撞见一旁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祁夜，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盯得人背后发凉。
她生硬硬挤出笑颜，“羊肉这就上桌，让尚书大人久等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烤全羊那，耍着最擅长的弯刀，三下五除二，几盘羊肉上桌。
祁夜夹了一块，肥瘦相间，汁水丰盈欲滴，看起来就极有食欲。放入嘴里咀嚼，外酥里嫩，不干不柴，料子撒得均匀，实乃上品。
他看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对“他”似乎又多了一层了解。
她特意撕下完整的一只羊腿，拿到祁昊面前，“哐镗”撂在祁昊面前，眼里闪过促狭：
“请吧！尚书大人。”
祁昊看着眼前肉质厚实，硕大魁梧的一根羊腿，再看看旁边片得精致的羊肉，扇子摇摇，无奈地哈哈大笑。
他“唰”得合了骨扇，点着阿焱道：“你呀！这性格挺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睚眦必报。”
这话看似说给阿焱听的，却正正点在了祁夜心上。
他说的故人是平乐。
祁夜冷冷地看了眼祁昊，缓缓地将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唇锋冷峻：
“羊腿也堵不上你的嘴。”
话说得刻薄，心里却莫名揪了一下：他莫不是提醒我，太过关注阿焱了。他和平乐再像，终究也不是一人。
那晚醉酒，已经将他们错认，如今却仍不知悔改。
又一杯烈酒入肚，像是在惩罚自己的不贞。
烤全羊晃晃悠悠挂在铁架子上，如今只剩下一架空骨头，酒坛里的酒被喝得都见了底。
祁夜扶着额，垂着眼帘，迷糊间听见祁昊趴在他身边嚷：“我回去了。不能把他俩扔家里不管。你不回去，我再不回，唉！”
重重地拍了拍祁夜的肩膀，似是肩上担着重重的担子，脚步沉沉地朝小院门口晃悠。
白果想去扶他，被他推开：“我没事，你家主子喝了不少，他酒量浅，呆会好好送回去。”
夜寂静安逸，衬得小院愈加热气腾腾。
时辰刚好，阿焱叫人放烟火，奈何之前指派好的几人早已醉得成了滩泥。
无奈，她只得自己亲自上点火，齐武帮她布置烟火。
她可是极不擅长这个，甚至有点畏惧点火这种事情，像是曾经因为玩火被吓到过。
大家还在尽情地喝酒、划拳，大口吃着肉糜，只有一处安静的角落里，一个人的目光在默默追着阿焱跑。
祁夜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不能再在意“他”，但他做不到。
他甚至试图说服自己，反正她要走了。
圆月当空，撒下银光点点，笼罩在远处跳脱的人身上，别样美好。
阿焱站在一堆烟火从中，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点烟花她一点经验都没有，没有到她先点了周围一圈的烟花，等到中间的烟花也点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绚烂的烟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都拍手称赞，嗷嗷乱叫，却没人注意到阿焱的无助与恐惧。
她站在烟花丛里手足无措，甚至忘记了自己会轻功这回事。
纯美的烟花落到阿焱眼里，成了一个灾难现场。
这时，一阵清冷的气息萦绕而来，阿焱回首望去，祁夜站在他的身后。
轻轻一捞，祁夜环起阿焱的腰枝，轻松地跃起，落到了屋顶上。
月光散落下来，祁夜冷峻的脸上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柔和了许多。
“谢了。”
离开烟花地，阿焱周身轻松自在，稍微活动了两下筋骨，她的元气又恢复了过来。
“不谢。”
祁夜别开脸，如此月光，如此地方，如此酒后，他又想起了那晚的那个吻。
心里一阵燥热。
站在高处，看着地上一丛丛烟花，如一束梨花明艳艳，分外美丽。
有胆大点燃了冲天而上的烟花，天上，炸开了一朵朵灿如晚霞的花朵，明明暗暗，与静静的月夜相得益彰。
“烟花虽美，但却短暂。”就如今夜的美好一般，稍纵即逝。
祁夜有感而发。
阿焱惊喜地看着满天烟花，喜欢得紧，完全没去理会祁夜莫名其妙的感慨：“短暂又如何！做烟花绚丽一瞬，也好过月亮当空孤单单一世。”
祁夜微微一愣，眼神闪动，不知是这明灭不定的烟花映在了眼里，还是心底羡慕起这烟花绚丽。
和祁夜站在一起实在不自在，她马上就要偷溜出府，被祁夜盯上的话，今晚出府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她飞身下了屋顶，落在人群中，又淹没在了人堆里。
当第二日醒来，白果跌撞着推开阁楼的门。祁夜正在穿衣。
“主子，阿焱和齐武擅自出府了。”白果气息急促。
祁夜听了眼睫轻轻一颤，遂，淡漠地应了声，“知道了。”
白果见主子不着急不冒烟，更急了，“主子，要不要把他俩追回来？”
毕竟，擅自离府这事前所未有。
祁夜摆摆手道，“不必，随他们去吧！”
主子的态度过于淡漠了。
他不明就里，只得站在一旁干着急，他可不舍得自家兄弟就这么流落在外。
这时，祁夜看见白果手里攥着的纸，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白果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呈到祁夜面前，“这是齐武屋里桌子上的信。”
祁夜接过，展信粗略地看了一遍。写的多是愧疚，感谢多年的照拂，但他还是跟着阿焱走了。
“还有别的吗？”似乎是希望阿焱也留下了什么只字片语。
白果被问得有点懵，“没有其他的了，阿焱屋里被搜刮的，贵重物品全被顺走了。”
这倒是像“他”的做派。
很快，祁夜收拾好了心情，对白果道，“去皇城司。”
说罢，自己率先下了阁楼，出了书房。
门外，弟子们围在一堆，似乎是等着白果去禀报阿焱他俩失踪后，立马把他俩找回来。
见祁夜急匆匆出来，大家朝前凑了凑，却被祁夜喝道，“训练的时辰聚在这里做什么！罚二十圈。”
突然被罚，大家面面相觑，半响才回过身来，白果暗地里冲他们摆手，示意主子心情不好，赶紧走。
众人本来还想据理力争，如此也就推推搡搡地朝训练场跑去。
“主子这是怎么了？阿焱他们失踪了不用找吗？”
“的确不像主子的做事风格，主子怎么了？”
“阿焱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走啊？”
“我也不知道。”
“他们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