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六更)
第13章
男人说的话听上去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比吃饭,还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白家人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是该气愤,鹿饮溪一个不受宠的便宜养女,竟然胆大妄为,打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还是该震惊傅空桑特意强调出的那几个字。
我家的小孩?
傅空桑竟然真是来替鹿饮溪撑腰的?!
为什么?!
白家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就连围观的佣人,也一脸不可置信,看向给了白逸涵一个大耳光子的少女。
半个月未见,苍白病弱感几乎没有了,显然消失的这段时间,她过的极为滋润,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悲惨,
以前的鹿饮溪甚至都要看佣人的脸色,可现在的鹿饮溪竟然打了白家最宠爱的小儿子。
一米七几的身高,使出了两米的气势!
鹿饮溪看向隐隐发麻的手掌,缓慢意识到刚才做了多不可思议的行为,慌神的同时,下意识看向傅空桑。
男人投来的目光没有任何不满,对她招手示意:“过来。”
鹿饮溪站在男人的身后,心里鼓鼓的,胀胀的,暖流从心脏流动到四肢百骸。
她从来都不是无坚不摧的钢铁人,也想要有人能宠宠她,在她彷徨不安的时候保护她。
这个叫傅空桑的男人,在此刻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还有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底气。
被打了一巴掌的白逸涵,终于回过神,他是家里的小儿子,自然备受宠爱,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神棍的话,跑去孤儿院收养了白琪琪。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他的脸!
偏偏这个便宜妹妹,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你敢打我!”少年咬牙切齿,眼布上了血丝,恨不得咬碎眼前的少女。
鹿饮溪呸了一声,第一次这么嚣张:“打你怎么啦,难道还要挑日子吗?你再骂,我还打!”
她又不是白家的狗,谁受得了被这么辱骂。
白逸涵最见不得她这么嚣张,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做出扑上去的动作。
“鹿饮溪你这个臭——”
“婊子”二字还没有说出口,甚至还没碰上鹿饮溪的半个衣角,就被一直警惕的彪形大汉按住。
他动不了,只能恨恨的对着鹿饮溪的方向,破口大骂,言语不堪入耳。
鹿饮溪反感,这就是张口闭口,说她没教养的人?
晦气!
傅空桑这边的人也皱起眉,保镖看到傅七爷晦暗的眼神后,立马对着白逸涵的肚子打了一拳。
骂一句打一拳。
白家人彻底慌了手脚,乔静尖叫怒吼:“鹿饮溪,你在做什么,这是你哥!”
她看向鹿饮溪的目光里,彻底暴露了厌恶。
“你现在翅膀硬了,有人给你撑腰了,就这么来回报我的吗!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这个温柔恬静的女人,正用一种恶心又仇视的目光看着鹿饮溪。
鹿饮溪猛然想起来,在她一次次被白逸涵讥笑侮辱的时候,乔静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用一种无奈的口吻说:“你小涵没什么恶意,他就是被我们宠坏了,你这么懂事,别跟他计较了,他以后会改的。”
当她对不舒服的行为进行反击,这个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她的女人,却皱起眉,一言一行都在不赞同她“没教养”的行为。
所以,鹿饮溪一点点藏下了利爪,少说少错,不管别人怎么看不起她,她也只能忍,不想给白家惹麻烦。
久而久之,她忘了有权利拒绝被这样对待。
她是人,不是他们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
被掩埋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冲破紧闭的阀门。
“他不是我哥哥。”
鹿饮溪厌恶,看向面目狰狞的白逸涵。
“我没有这样的哥哥,没有谁家哥哥,会一口一个婊子,便宜妹妹,土狗,乡下人,去称呼自己的妹妹。”
“你他妈就是饿臭的——唔!”
白逸涵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骂街,却被无情的打了回去。
乔静声音尖锐:“鹿饮溪!我好歹也养了你三年,是我供你吃喝供你穿,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鹿饮溪轻笑,眼底酸苦。
“所以,我就该被你的家人践踏?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可你们真的有把我当成一家人吗?”
“家人根本不是这样的,是你骗了我,是你说你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是你说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是个好女孩,想给我一个家,替我遮风挡雨。”
她声嘶力竭,哽咽:“可是我想要的家不是这样的,不是我用力讨好,得到的只是轻描淡写的关注,甚至是一次次的践踏。”
或许是察觉自己哭的太狼狈,鹿饮溪狠狠地抹掉脆弱的眼泪,从嘴里说出一个残酷的真相。
“你们不是我的家人。’
“我今天就是来和你们断绝关系的!”
心里的话说出来后,鹿饮溪的心头陡然松懈。
她的眼神越发坚定,逐渐散发出逼人的气势,就连白望舒都忍不住收紧了呼吸。
现在的鹿饮溪就如同破茧的蝴蝶,展开夺目的翅膀,振动蝶翼,义无反顾的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这才是鹿饮溪,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只是鹿饮溪。
“小溪。”白望舒意识到,这个妹妹是真的想和他们家一刀两断。
鹿饮溪心里动了动,白望舒性格冷淡,但对她这个便宜妹妹也算不错,但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的。
傅空桑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抬手,朝身后的人示意,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立马站出来,开始办正事。
白家人坐在沙发上,麻木的听着傅空桑带来的律师团,清算他们家和鹿饮溪之间的利益关系。
甚至精细到鹿饮溪在学校食堂刷的饭卡,学习用的文具都一一算出来。
但因为不是特别昂贵的私立学校,三年下来才花了十来万。
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甚至是水电费也估计算进去,也才五十多万。
最后又讨论了一下,珠宝首饰鹿饮溪也只用过一两次,还是乔静为了撑场面买的,最后都被她收起来了。
他们这边也不带走,珠宝还有增值空间,白家完全可以转手出去,又减掉了十来万。
加加减减,最后是二十万
本着人道主义,傅空桑这边很大方的表示,添点,凑个五十万,就当祭奠那点可有可无的亲情了。
白家人脸都白了,在一笔一笔算钱,精确到他们无法反驳的时间里,他们只剩下被狠狠羞辱的难堪。
一旁看戏的简秘书,忍不啧啧:“人家都说穷养儿富养女,你家倒是反了过来。”
这些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很多了,但对于白家而言,并不算多,对于傅七爷,当零花钱都觉得寒碜。
简秘书可不觉得鹿饮溪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可是白家主动领养,一次次践踏人家小姑娘。
要是打官司,傅家的律师团可以做到面面俱到,让白家赔n倍的身心损失费。
白家人显然也觉得很没面子,半晌没说话。
白逸涵忍不住反驳:“要不是我们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眼看彪形大汉要上前,白逸涵又恨恨地闭上了嘴。
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怂货。
彪形大汉对此投上鄙视的目光,然后继续站在傅空桑的身后,紧紧盯着这个嘴臭的小混蛋。
动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动文的主场。
他们只需要一动不动,当做威慑就行了。
一直没机会出声的白琪琪,很是气愤的看向傅空桑,控诉:“傅先生,我知道你有权有势,我们白家惹不起,但小溪妹妹和我们家的关系,怎么可以用钱就解决?”
“亲情是无价的,请不要用钱来侮辱我们家。”
她振振有词,认为傅空桑满身的铜臭味,脏了她的眼。
佣人们听到这话,心里嘀咕,这点钱对你这种随随便便就开着八百多万豪车,一顿姐妹聚餐就要花掉好几万的人而言,肯定不算什么。
如果可以,她们都想代替白家接受这种侮辱。
侮辱越多越好!
傅空桑许是累了,手肘搭在扶手上,懒洋洋撑着下巴,口吻不咸不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
即便是生命,有足够的财力的人,也能比没钱的人,多一个苟命的机会和可能。
又是不一样的傅叔叔。
鹿饮溪忍不住观察身边人,慵懒的姿态,又给他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白琪琪觉得这是谬论:“你——”
见这朵温室里的花朵还想反驳,傅空桑随手指了指身后的保镖,“你信不信,只要我给你身后的家人足够的利益,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将你拱手送到他床上?“
白琪琪没想到这个好看的男人,会说出如此侮辱人的话,哽住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求证看向白怀德,求证:“当然不会,是不是,爸。”
可惜她问错了人,白怀德这种人就是个利己主义者,更何况白琪琪也是个养女,他精心养育的目的,也是想让她以后找个对白家有帮助的人嫁了。
如果傅空桑给的够多,他肯定会接受这笔交易。
男人眼神闪烁,轻咳:“当然不会。”
白琪琪明显看到了男人的闪躲,心里凉了凉,显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爸爸真的产生过那种念头。
乔静安抚:“琪琪,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白逸涵:“姐你是无价的宝贝,不像某些人可以用区区小钱来衡量。”
白琪琪一脸感动,然后看向沉默寡言的大哥,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白望舒的眼神不自觉柔和,坚定:“不会。”
简秘书默默看向天花板,别问,问就是辣眼睛,恶心心。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温馨感人”的画面了。
别人他不敢说,就说那个白夫人,和白怀德半斤八两,真要触动到她的利益,比如那个嘴臭的小子,白琪琪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伪善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显然会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人,律师团,以及各位保镖大哥,都在不同程度上表达了嫌弃。
如此感人的画面,鹿饮溪没有任何反应。
话也说开了,鹿饮溪也看淡了。
反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喜欢谁,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以后的债主,也只有傅空桑一个人,好好读书,赚钱还债才是正事。
在家里人这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白琪琪再次看向对面,复杂的询问:“小溪妹妹,你真的要离开家里吗?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家里人看待。”
她要哭不哭的表情:“你走了,大家都会很难过,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己家里人处理,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如果你觉得我在家里不舒服,我可以搬出去,反正我也该找个工作独立了。”
她真的……
鹿饮溪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对白琪琪的看法。
白琪琪和她不同,一言一行都表现出被保护得太好。
好得她太过天真,天真到可怕,假,甚至在某些时刻让人毛骨悚然。
对于这样的人,鹿饮溪感觉自己再修炼一百年,也争不过她。
她冷酷开口:“我不需要,只想快点了断。”
最终,白家人只好妥协。
签字的时候,白琪琪还一脸气愤地看了一眼傅空桑,认定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
她气得小脸绯红,但凡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都舍不得她生气。
只可惜,她面对的这个人是傅空桑。
傅七爷不是一般的男人,更看不上一个已经二十四岁,成天不干正事,喜欢装乖卖嗲,扮演小学生的“少女”。
这样的人,要么脑袋发育不全,要么就是善于用这种面具讨好他人。
因为比起扎人的刺猬,大部分人还是喜欢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好掌控拿捏,事事顺他们心意。
屡次在傅空桑这里碰一鼻子灰,白琪琪只能转向鹿饮溪,痛心疾首:“你会后悔的。”
鹿饮溪笑了。
后悔什么?后悔自己脱离苦海,不用再卑微奢求被爱的可能。
她和白琪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到的事物全然不同,不想浪费精力,和她有口舌之争。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只剩下白家的一片狼藉。
没了彪形大汉的威慑,白逸涵终于放开胆子骂骂咧咧。
乔静则是抹着泪,咬牙切齿的后悔,当初没看出鹿饮溪是个祸害。
得罪了傅空桑,白怀德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这叫什么事啊。
本来想和这位爷交个好,没想到用这种出乎预料的方式结了仇。
果然养了三年的白眼狼,既然能和傅空桑交好,就不能报答一下白家吗?
走出白家的一刹那,鹿饮溪抬头。
他们来的时候天还阴阴沉沉,现在却是阳光明媚。
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细细看,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
渡上了一层光的小姑娘,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傅空桑身后的人,全在暗搓搓的观察。
能让傅七爷如此大动干戈,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一定要好好记下脸,以后不能得罪了。
鹿饮溪仰着头,深呼一口新鲜空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原地转了一圈,展开双臂欢呼。
“我自由啦!”
她看向身侧的男人,弯唇,眼眸弯弯。
“今天是我这段时间来,最开心的一天。”
“谢谢你傅叔叔。”
傅空桑的薄唇弯起浅淡弧度,并不急着打破小孩对自由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
事实上,她还算不上自由,还得慢慢还他的债。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