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傍晚清风拂面，落日的余晖洒在展开的棚顶上，染上一层金黄色。
林木摇曳，青草的味道顺着风袭来。
葡萄架上坠下的饱满果肉被搬上餐桌。食物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让人垂涎欲滴。
赵晚缨拈一颗沾了水珠的紫葡萄塞进嘴里，吐出涩口的皮，瞧着那个与长辈相谈甚欢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代清川就加入了顾家的晚饭呢？
她细细想来，从在东面湖边看见代清川，一切都控制不住朝目前这个结果奔去。
东面的湖边没什么景色，一片平静的湖面只在风起时泛了涟漪。顾常易也有些尴尬，说着春天这里还会有候鸟可看，现下这情景，怕是没什么看头。
代清川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似乎走了一些路，看见他们时有些高兴，冲赵晚缨挥挥手。
起初他只是说助理临时有事开了车回去，他本想散散步，没想到路程有些远了，回去实在撑不了，便想搭车。后来他听说顾爷爷回了本家，提出要去拜访他老人家。顾常易未说什么，赵晚缨也只能闭口。
顾爷爷看见代清川也是一副熟稔的模样，问他晚饭在哪吃？要不要留下来吃鱼。
当事人一听说有美食，笑说当然不会拒绝。
“小易，这是你代家的小叔叔。”顾爷爷把人拉过来就介绍，不过这辈分，着实是猝不及防地拔高了。
顾常易只能咬牙叫了一声小叔叔，代清川也是一副受用的样子，弯了弯唇，说起上次在医院见面的事情。
“当时常易跑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多问几句。”
顾爷爷哈哈笑：“小易没怎么见过你，他姐姐小时候倒是喜欢追着你跑。”
“幸好常岐不在，不然这顿饭我可吃不成了。”代清川温温柔柔地笑，看了一眼顾常易。
顾常易当然不能说是怕对方看上自己，闹了个乌龙，他也不好意思，赶紧认错。他知道姐姐顾常岐有一个喜欢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眼前的人。不过现下顾常岐在国外，赶也赶不上。
代清川的眼神似有若无地飘向赵晚缨，对方却还在兀自吃着葡萄，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皮。
晚饭摆在室外，好在天气不错，搭起的大棚顶坠着白织灯，照得亮堂堂的。
下午摆了赵晚缨一道的鱼已经被专业的厨师大卸八块，一盘盘生鱼片端上桌，顾爷爷招呼一声，便各自动筷。
“晚缨，你得多吃点！”顾爷爷发话。
赵晚缨点头，沾了芥末，被冲得直流眼泪，张着嘴无法说话。
身旁递来两杯水，左右各一，她坐看右看，拿了右手边代清川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
“谢谢。”
顾常易眸子闪了闪，默不作声地把烤鱼往她这边挪了挪，“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喜欢吃辣，这烤鱼我让钟姨多放了辣椒。”
酥脆的外皮，鲜嫩的鱼肉，加上调好的烧烤料，对于赵晚缨来说是美食的享受，顾不上当前暗涌的深流，她只想大快朵颐。
代清川与顾常易对视一眼，筷子避开生鱼片和烤鱼，夹了一块鲜炖鱼肉放进碗里，筷子头沾了一点白嫩，往唇边递，做出吃饭的样子。
可坐得近的人就会发现，碗里的鱼肉，只多不少。
顾常易瞥了他一眼，这人与身边的赵晚缨进食速度可谓是天壤之别。他出声询问：“代叔叔，是不是不爱吃鱼肉？这生鱼片和烤鱼都不错，代叔叔试一试？”
“不是。”代清川抿了一口水，“只是我最近身体不适。”
“他胃不好，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赵晚缨随口帮他一答，落在有心人眼里，便能产生过多的联想。
这当口正好大家的聊天停了下来，在安静中赵晚缨突兀这一句，让大家纷纷把视线落到她身上。
一时间人心各异。
“瞧我，没注意到这些。钟姨，赶紧给大家上鱼汤。清川胃不好，喝碗鱼汤暖一暖，这是大厨一早起来熬煮的，鱼肉都已经炖烂了，不用担心。”顾夫人挥挥手，钟姨便带着几个人往厨房里走。
代清川笑：“客随主便，是我想来蹭顿饭，大家不用多顾及我。顾伯伯这么盛情款待，我当然得多吃一点。”
“小川你年纪轻轻的怎的还得了这么个病。”顾爷爷是真心担忧他，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不过清川和晚缨认识啊？”
“是，说来也巧，赵警官和我还是比较有缘分，救了我两次。所以今天看见赵警官在，我也腆着脸蹭一回饭。”代清川谢过钟姨端来的鱼汤，勉强喝了一口，压下胃部的不适感。
这话让顾爷爷一哂，笑起来：“看来晚缨还是跟我们有缘，一连救了我们这些人。”
“爷爷说笑了，以后大家还是多多注意安全，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赵晚缨笑起来。
众人纷纷附和。
这个话题过去，代清川假装专注于对付那晚鱼汤，其余的一概不沾。
忙着吃饭的顾爷爷后来垫巴了肚子，想起来举杯，他敲敲酒杯唤来众人的注意力，“今天这顿饭呢，主要是为了谢谢晚缨，要不是有她呀，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归西去见常易他奶奶了。”
“顾爷爷您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赵晚缨擦擦手，端起手边的高脚杯，她不怎么会喝酒，左右不过是抿一口做做样子。
顾夫人接着说：“有赵警官在，您连饭都多吃一碗，看来今天是真的高兴。要是赵警官有空能多来看看就好了。”
代清川看了一眼赵晚缨，她抠着桌布不打算接茬。
倒是顾常易出声接了围：“妈，小缨警官工作忙，今天这顿饭还是我邀请了很多次才松口这么一回，您别为难她了。”
“瞧你说的，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赵警官别放在心上，我就是这么一想，主要还是看你的时间来。”
顾夫人说话滴水不漏，赵晚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端着笑，脸都僵了。
她定位很明确，来顾医生家里，主要是为了看看顾爷爷的身体，其余的一概不多想。就算大家已经把话暗示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始终不愿意接这茬儿。当然，赵晚缨也不是对顾医生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只不过是目前并不想有什么关于感情上的纠缠。
坐在右手边的代清川不算，他跟在自己的身边的目的相当明确，他自己说过的，是为了找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代清川如此执着地认定是自己，但目前来说，代清川并没有对她有什么逾矩的地方。还是可以忍受。
正想着，赵晚缨发现代清川频频往自己这儿望，扭头眼神问他干嘛。对方指指自己的嘴角，“上面有东西。”
赵晚缨低头一抹，两颗米饭黏在上面，舌尖一卷，便入了肚。
递过去的纸巾送到半道儿，见她豪放的动作，索性收了回去。代清川勾起唇低笑，跟着她吃饭，食欲都能上涨。
一顿全鱼宴结束于顾常易的一通紧急电话，他想着让家里的司机把赵晚缨送回去，但有人就等着这一刻，伸手就把赵晚缨划到自己范围内。
“小易，你先赶紧过去。我今天没喝酒，可以送赵警官回去。”
人命关天，顾常易只好匆匆驱车离去。
顾爷爷拉着赵晚缨说话，无非是多上门来看看，以后还可以约着一起去钓鱼之类的。
代清川走回来，瞧见没答话的赵晚缨站在灯光的阴影下，头一点一点，钓鱼似的。
见她乖乖巧巧的，代清川觉得奇怪，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随即注意到手边的红酒杯已经空了，低下头便看见赵晚缨脸上的红晕。
她圆圆的眼睛迷迷瞪瞪，被人叫了一声，乖乖地抬起头，歪了一下，被代清川拉住站好。
赵晚缨露在外面的皮肤微高，代清川的手心过凉，她寻着低温握住他的手腕蹭了蹭，代清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低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赵晚缨，道了句。
“她醉了。”
客人醉了，主人也不好多留，只是让钟姨打包了剩下的河鲜过来，还有几份精美的礼盒。
顾夫人帮着送到代清川车里，“清川，小时候见你不争不抢的，性子别提多恬静了。嫂子现在看你，也是没怎么变。你妈最近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咳嗽。不过你也知道，她是个女强人，公司才是她的家。”代清川替赵晚缨扣好安全带，按下副驾驶的座椅，让她躺得舒服点。“嫂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么大个公司，不好好守住可不行，所以人还是会成长的。”
“也是，你爸爸去世那么久，你妈妈守着公司也不容易，这可是他们两个一手打拼下来的。你别总是顾不上吃饭，对身体不好，我放在车里的东西，有一半是你的，你拿回去找人做了吃，对胃好。”顾夫人拍拍他的手，语气很是关心，她瞧了睡得安静的赵晚缨一眼，“我瞧着小易挺喜欢这个姑娘的，你做长辈的今天可得好好把人送回家。”
“赵警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平安把人送回家的。”
“对了，你得跟赵警官说一身，她今天弄脏的衣服我让阿姨洗了，过几天让小易送过去，让她别担心。”顾夫人挽了下发丝，“我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挺合身。”
代清川听了，向赵晚缨身上的裙子看过去，不得不说，这条裙子衬得她肤白，醉了酒，都能冒出粉红色来。
顾夫人又说：“今天听老爷子提到常岐，现在她对你也还是往常的心意。我知道你心里没那想法，只不过我们当妈的肯定是想为自己孩子考虑，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多联系一下常岐。”
他没顺着话，只说时间晚了，便上了车。
代清川驱车离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站着的顾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两人的对话在脑里转了一圈，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人时，眼里已经恢复温柔，他停了车，从副驾驶前的背板里拿出一个u型枕，拖起赵晚缨下滑的头，轻轻地卡住，至少醒来的时候脖子不会酸了。
代清川撩起她额头的刘海，对着车内的小灯，仔细端详她的额角，“怎么会一点疤都不留呢？”
蹭地，面前的姑娘睁开了眼，吓得代清川往后躲，却是没躲开，他的脸被对方钳制住，挤压着没几两肉的脸颊。
“看我干什么！”
喝了酒的赵晚缨瞪着圆眼，吹出酒气，嘴唇润泽咬在贝齿之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代清川受不了，他喘了口气，却见赵晚缨不退反近，把两人缩成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美人姐姐～你好漂亮～”她笑得傻乎乎的，一头栽在代清川的肩窝里，没了声息。
他抖了抖，这才把呼吸调顺。
真是，差点就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