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往事
等李俊世再回到庙中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只兔子,刘玉鸣认出来那就是日间李俊世打到的猎物。
李俊世拎着兔耳朵来到众人面前,笑着对众人说道:“中午吃得太饱倒把这兔子忘了,晚上咱们就收拾收拾把它烤了吧,若是过了夜怕是会有味儿了。”
一帮人看到有肉可吃,自然是十分高兴,除了刘玉鸣。她觉得收拾兔子的过程有些血腥残忍,所以就躲到了观音庙的外面,一个人无聊地靠着树数星星。
刚数了没几颗,就看到刘明非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刘明非对她说:“我猜你肯定是不敢见他们收拾兔子,李俊世怕我被吓到所以让我出来了,我啥没见过?还怕收拾兔子。”说完还耸了耸肩。
刘玉鸣却不十分想搭理他,所以依旧仰着脑袋看天空回道:“我知道呢。”
看到刘玉鸣已经肯回自己的话,刘明非便大胆了些,往她身边靠了靠道:“松仁儿玉米,刚刚在拜观音的时候,你怎么把‘换回真身’这话给说出来了?难道你不怕他们怀疑吗?”
刘玉鸣听罢,把目光放回到他身上道:“我现在倒真希望他们怀疑我,我可不想顶着私奔的名头。我现在啥都不想,就想着早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好结束这些荒唐事儿。”
刘明非听刘玉鸣称他们的经历为“荒唐事儿”,难免有些失落感,他好不容易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刘玉鸣的,但却不知刘玉鸣对自己的感情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反问道:“松仁儿玉米,难道我这个人对你来说也是‘荒唐人’吗?”
“难道不是吗?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占据了我的身体,还说怎样怎样才能换回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跟着你胡乱跑,最后还被人误会是私奔。”刘玉鸣翻着白眼说道。
刘明非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真是高估了自己在刘玉鸣心中的地位,他兀自笑了笑,说:“没关系,等到了固央见到成仁公主,就知道最后的信息了,到时候只要反派一死,你就能回到你身上,而我就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中。”
虽然光线不是十分清晰,刘玉鸣还是上下打量他道:“说你荒唐,你还真荒唐,什么最后信息什么反派,反正我是啥都不懂,我跟着你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都这样了,不妨听你的搏一搏,说不一定就能换回去呢。”
刘明非心想,她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她对自己并没有好感,只不过是想着早日回到自己身体中。这样也好,他只需认认真真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在这个世界中他本就是一个过客。
刘玉鸣说了一通话,本以为按照以往的习惯刘明非会叽叽喳喳地说上一堆解释一番,怎知他只是默默转身提灯离去。这样的平静让刘玉鸣有些不安了,她怀疑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否有哪些不妥之处,不过她是绝对不可能当他面儿说软话的。
刘明非回到庙里,看到一个仆人端着水壶给李俊世冲手上的血水。
见他这般早回来,李俊世有些不好意思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水珠道:“让郡主见血害怕了,他们还没处理好,郡主不妨等等再进来?哦,对了,这庙后面有条河,我命人给郡主烧些水过来,郡主也好洗洗脸上的灰尘。”
刘明非可没心情洗脸洗手,他把灯笼放一边,坐在干草堆上道:“血有啥可怕的,又不是没见过。”
刘明非都这么说了,李俊世也就毫无顾虑地继续在那里准备烤兔子,一边烤对刘明非说道:“这外面烤的不比府中做得精细,一会儿郡主可别嫌弃。”
其实刘明非觉得这种原始的烧烤还是挺有意思的,他见李俊世担忧自己嫌弃,忙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头一回吃说不一定还能吃出别的味道呢。”
李俊世见他如此随和并没有半分郡主的架子,遂在心里感慨,果然喜欢一个人性子是会改的。
之前他虽与刘玉鸣接触不多,因是与自己有婚约之人,所以多留意旁人对其评述,虽然各有不同,但一致评价都是说郡主是个妇德楷模。
妇德楷模虽说在旁人眼中是个极好的头衔,但在李俊世看来可未必如此。李俊世每每想起那些“妇德”女子,见他犹如老鼠见猫时的表情,就十分不自在,他想自己又没有心存歹意,何至于如此。
如今见“郡主”同他交流如同熟人一般,李俊世自感十分融洽。
为了保证能烤得快些,他将兔子分成了好几块,然后各穿到一根削尖的木棍上,众人每人拿一块放在火上炙烤。
刘明非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聊,看到众人在那里烤兔肉,便也凑过去坐到李俊世旁边,好闻一闻肉香。
可惜刚刚开始烤的肉并没有多少肉味儿能飘出来,刘明非一边盯着烤肉一边问李俊世道:“这肉得烤多久才能烤熟?”
李俊世为了让肉烤得均匀,不时地转动一下手中的木棍。他听到刘明非问他,便笑着回道:“具体时辰我也说不清,反正啥时候能烤熟我还是知道的。”
“哎呀,没想到你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竟然会烤兔子,不会是成仁公主教你的吧?”刘明非玩笑般地问他。
李俊世手里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来,道:“在野地里谋生的本事确实是公主教的,不过郡主可别以为我们这些京城公子哥都似刘孝寅那般,只懂得享乐。”
刘明非听他说是成仁公主教过他本事,心里不禁有些好奇,问他道:“这些公主是怎么教你的?是公主主动教你的吗?”
说到这里他不禁脑补出诸多画面,在他看来,李俊世能对年长自己八岁的女子动心,极大可能是刘玉贞养成系选择的男友。
李俊世见他如此好奇,倒也不怎么隐瞒了,他道:“此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狄国突然进犯南夏……”
“我记得狄国老是进犯咱们这个南夏,怎么说是突然呢?”刘明非虽来这里时间不长,但老是听闻狄人来犯,感觉他们口中的狄国,就像是个定时定点会过来偷羊的恶狼。
“是时间不同寻常。按照惯例狄国多是在秋后来犯我南夏,因为秋季是粮食丰收之季,早些狄人还不成气候之时,多习惯在秋季抢粮,三年之前却是在盛夏时节来犯。”
说到这里,李俊世又转头看了一眼刘明非,继续说着往事:“郡主应该记得三年前咱们在陈州过万寿节时,突然传来狄人来犯的消息,弄得整个万寿节都没过好。”
刘明非只“继承”了刘玉鸣的身体可没“继承”刘玉鸣的记忆,李俊世忽而提起刘玉鸣经历的往事,他为了避免露馅儿,只能挠了挠头道:“这个……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也记不得了。”
他清晰地听到了李俊世叹了口气,道:“也是,郡主是深闺贵女,打仗这种事儿没留心也是情理之中。”
见李俊世没有深究,刘明非也是松了口气继续听他说:“当年狄人是借道陈国,从扶南来犯南夏。扶南不比固央有天险可守,所以情况比当下更为惊险,公主当时顾不得许多,匆匆领若干近卫骑兵驰援扶南守军……”
刘明非对这个时代的地理可没有研究过,能记住个陈州、固央就不错了,他听李俊世说刘玉贞只带了近卫骑兵去支援,不禁好奇地问道:“公主只带了那么点儿人,能够吗?”
话一出口,刘明非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这都三年过去了,这个国家还是好好的,自然是御敌成功了。
李俊世笑着回道:“足够了,只要公主去了军心就稳下来了,毕竟公主打了那么多胜仗。不过……”说到这里,李俊世脸色的表情忽而变得凝重起来,道:“但这场胜仗真的来之不易,公主为了早点赶到扶南,日行数百里,且为了早日赶到,走的多是崎岖不平的小路,咱们现在走的路,就是三年前公主走过的。”
“是不是当年李公子你跟着公主走过,所以才记得这般清楚?可咱们是要去的是固央不是那个扶南呀?”刘明非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同疑惑一次都说了出来。
“郡主猜测得不错,当年我确实是跟着公主一起去的扶南。家父有意要我走武职,所以当时就让我跟着公主去了。郡主问为何我们去固央,但现在走的却是去扶南的路,那是因走大路的话,需十几日才能到达,但先到扶南再向西到固央,则十日内便可到达。”李俊世回道。
这么一来就可省下好几天的时间,刘明非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这样还是比较值得的,虽然走小路辛苦些。
李俊世握着手中串着兔肉的木棍转了转,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往事:“公主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地赶到扶南,不到半个月就打退了狄人,后来因恼陈国借道给狄国,为了给陈国一个教训便又同陈国打了一仗,占了陈国数座城池。陈国国君眼看招架不住,亲自派使臣求和,给了不少宝物美人,方才赎回那几座城池。不过,那些宝物美人后来都被赏赐给了太子。”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公主弄来的东西,凭啥都赏给那个太子?就算美人公主留着没用,但至少应该把宝物留给公主呀。”刘明非听罢,立刻站起来道。
他对面的陆季霖端着穿兔肉的木棍儿摇了摇头,有些嘲笑般地对他说道:“郡主,这你就想多了,太子是储君,是圣上唯一的儿子,自然有啥好东西都要紧着他了。公主虽然有功,但圣上认为她不过是个将嫁的女儿,给了她岂不便宜以后的夫家?公主的夫家手握兵权,圣上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给朱将军太多的财物。”
刘明非算是明白了,刘玉贞就算再有本事,那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也不过是未来夫家的人,她是没有独立的财富权力的。
同情刘玉贞之余,他也知自己暂时无力改变什么,有些丧气地坐回原处,此时兔肉已经散发出肉香,可他没什么胃口。
他又想起刚刚李俊世说,刘玉贞三年之前只用十几天就打败了狄人,心里暗喜,于是说道:“公主十几天就打退敌人,别咱们没到固央,战事就结束了。”
“哪里那么容易。”没等李俊世开口,陆季霖就抢先说道:“狄国那次是借道陈国想搞奇袭,准备本就不是十分充分,所以看到自己打不过,便退兵了,这回进攻固央,乃是有备而来。”
李俊世凝眉道:“三年前我尚还不够成熟,很多事情还不能够看明白,想来陛下头一回到陈州过万寿节,狄人怎么就能掌握消息,怕不是咱们朝中有内鬼吧。”
李俊世话一出,陆季霖便出言反驳道:“万寿节这么大事儿,南夏上下都知道,狄人知道也不足为奇吧。”
李俊世摇头道:“这其中的蹊跷还是公主告诉我的,陛下要在陈州过万寿节这个消息举国皆知是不假,但在确定地点一个月之前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狄人是借别国的路偷袭扶南的,想让陈国一个月之内同意兵过内境,不太可能。”
此时李俊世手中的兔肉已经开始微微飘出香气,刘明非虽然是把大半注意力放在兔肉上,但还是有听他们说话的。听到李俊世怀疑,他根据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判断,敌对双方互有间谍渗透乃是常有之事,便说道:“这不是肯定的事儿吗?你们……咱们和狄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可能没有奸细呢?”
李俊世左手扶额,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想知道奸细是谁罢了。”
陆季霖笑道:“那怎么能知道,总得有凭有据才能抓人吧,不能只是因为怀疑就随便乱来。”
陆季霖这话,刘明非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清,反正只觉得正常回应李俊世的话不该是这样的。
但李俊世好像没觉察出不对,只是点头回道:“那个自然,总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