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胆量
刘明非慌乱走出之际，隐隐听到“小心”二字，他也没顾得上是不是刘玉鸣说的，只低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狼狈之态可用得上“落荒而逃”来形容。
走一半的路程，刘明非方才缓过来，他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轻轻扇了两下，自骂道：“还是个爷们不？让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说完长出一口气，继续溜达着回去了。
刘明非知道到前线条件肯定特别艰苦，所以回到住处之后，又细细查寻了一遍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想了诸多可能遇到的困难，又找来笔墨，把目前手边没有的东西记了下来，打算明日找刘孝寅去要。
如此折腾了半天，时间竟然也过得飞快，等到亥时刘明非方才安顿妥当。他不知道的是，和他相隔不远的李俊世此刻亦没有入眠。
跟随李俊世一起来陈州的陆季霖，给他们的马喂完夜草之后，路过李俊世房间旁，见李俊世站在屋门口抬头看着外面的满月，忍不住想打趣他一番。
“你倒是真有雅兴，赏起月来了。”陆季霖一边说一边来到李俊世身边。
李俊世把目光从天上移到身边，借着月光看到来人是熟人，便不慌不忙地说道：“季霖你看，这月亮一个月方得圆满一回，若不细细赏观，错过了岂不可惜。”
陆季霖听李俊世这么说，忍不住嘲他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啥时候也学起那些文人的矫情了。”
李俊世笑着摇了摇头道：“并非矫情，只是今日了却一桩心愿，甚觉圆满，觉得此月十分应景。”
“哦？到底是何事，快说出来于我，也好同你共享喜乐。”陆季霖笑着背着手问他。
李俊世把双手搭在陆季霖的大臂上，高兴道：“朱常孟答应我，愿意同成仁公主退婚了！”
季霖松开手诧异道：“成仁公主同朱将军退婚，你有何高兴之处？”还没等李俊世解释，他联想起之前李俊世退了与颂仁郡主婚约之事，好像已经猜出个所以然了。
因觉得事实过于离谱，他挪开李俊世手，试探着反问道：“俊世，你不会是心悦于成仁公主，故而才为此高兴的吧。”
这回换李俊世背手了，他有些得意地说：“季霖你果然聪明过人，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此话说完，李俊世看到月光下对面那人惊异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映入自己的眼帘。
“你与成仁……这不可能吧。”陆季霖难以置信。
“有何不可，她未嫁，我未娶。”李俊世不以为然地说道。
陆季霖明显被李俊世这番话惊到了，他道：“这不是你们二人成没成过亲的事儿，长公主的年纪都能做你母亲了！”
李俊世的脸拉下反问他：“难道你娘是八岁生的你？”
陆季霖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长公主比你大八岁，你们二人若成亲是违背常理之事，你让丞相如何想？就算丞相答应了，圣上也不会答应的。”
李俊世冷笑一声道：“圣上为何不答应？成仁公主威名在外，是不可能嫁外邦的，朝廷之中除了我父亲和朱埘将军，何人家境能配得上公主？”
陆季霖微微点了点头，自以为找到缘由地为此解释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嫌弃郡主不及公主尊贵，那你娶年纪稍小些得怀仁公主，想必还是有可能的。”
李俊世眉头一拧，道：“我并非是为了成仁公主的身份才想娶成仁公主的，我是为了成仁公主，哪怕公主没了这个身份沦为平民，我也是要同她在一起的。”
陆季霖瞪大眼睛看着李俊世，只觉得此人中了“情病”，一时是好不了的，他不打算继续劝其放弃，说了“不可理喻”这四个字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见身边的挚友不理解自己，李俊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他抬头看了看当空的皓月，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屋中。
第二日打听到刘孝寅已经起身，刘明非便过去寻他，说自己要动身跟随李俊世等人去前线，让他帮忙备好自己需要的东西。
刘孝寅在自己寝宫正督促着下人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回京既然是避免不了的，那刘孝寅只能多磨蹭一日是一日，毕竟京城对他而言犹如牢笼，多了不少约束。
见刘明非过来寻他，他还以为刘明非是打算同他一道回京的，哪知刘明非却说自己是要去前线，让他帮着备一辆马车还有别的东西，至于备哪些东西，刘明非都已经写好交给了刘孝寅。
“什么？你也要去固央？你可知那地方现在正打着仗呢？”刘孝寅把单子打开扫了一眼，没啥特别难准备的就把它交给了身边的太监。
他听刘明非说跟着李俊世过去，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柔弱的“堂妹”，难以置信。
刘明非耸了耸肩，道：“朱将军要去，我自然也要去了。”这当然不是主要原因了，主要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刘孝寅虽说混蛋了些，但也不忍让自己“堂妹”去那种刀光剑影、伏尸千里的地方，他跺了跺脚骂道：“这个常孟未免也太自私了些，他自己要去送死为何偏拉着你去？”
说到这里，刘孝寅拉住刘明非道：“妹子，听哥一句话，你乖乖地同我回京城，这个常孟不是啥好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刘明非微微翻了一下眼睛，心想就算没任务，自己不会才傻到同刘孝寅在一起，乖乖地让他吃“豆腐”。
他拂开刘孝寅的手，尬笑着回道：“我有松……朱将军护着呢没事儿。”
刘孝寅又扯住刘明非，坚持道：“战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会死人的，你这么漂亮被狄人抓去了，下场可是生不如死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怂包呢。”刘明非忍了忍，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正想着如何回应他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太子同郡主拉拉扯扯不太合适吧。”
刘明非转头一看，见刘玉鸣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刘孝寅一见是“朱缇”过来了，便松开了刘玉鸣，自知理亏地笑着对刘玉鸣说道：“常孟兄过来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刘玉鸣亦是笑着回道：“我得知郡主在这里，所以才没让人通报，匆匆赶来。”
刘孝寅身边的太监慌忙回道：“小人看见朱将军过来，本来想阻拦，怎知朱将军根本不听劝，执意要闯进来。”
刘孝寅这下占了理，忙敛起来脸上的笑意，转而用着严厉的语气对刘玉鸣说道：“常孟虽说同我关系亲如手足，但到底君臣有别，有些礼数要讲究的。”
刘孝寅说罢，刘玉鸣便给他行了个礼，道：“我自知唐突了殿下，先再在此赔个不是。李……少尉说军情紧急，督促我等快些出发。太子殿下你也是知道的，军情之事向来耽搁不得。”
刘玉鸣这番话，着实令刘明非高看。他估计刘玉鸣是担心自己在这里被刘孝寅占了便宜，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但刘孝寅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没有刘孝寅的允许，强闯进来肯定是不行的，故而刘玉鸣找了军情和李俊世的借口，让刘孝寅不太好挑错。
果然刘孝寅不敢以此为借口继续刁难她，转而埋怨道：“军情之事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该拉着我妹妹陪着你过去，她一个女孩子家方便不方便且不说，那战场多危险呢。”
刘玉鸣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子你且不用担心郡主的安危，有我在其身边，自然是要拼死护着郡主的周全。”
刘玉鸣都说自己拼死相护，刘孝寅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他又确认般地询问刘明非：“你真的愿意同常孟去打仗？”
刘明非得意地挽起刘玉鸣的胳膊，说道：“愿意，十分愿意，有她在身边呢，我自然不害怕了。”
显然刘孝寅被这波“秀恩爱”给刺激到了，他有些不忍直视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你便是，为兄给你备好车马……”忽而又突然用手指着刘明非道：“不过，别怪为兄没提醒过你，若到时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兄可是不负责的。”
“那是自然，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负责，哪能怪到太子头上呢。”刘明非笑着回他。
刘孝寅听罢只是朝他们又摆了摆手，显然是逐客的意思。
刘明非该要的东西都已经要到了，自然不会在这里久留。就在他拉着刘玉鸣要走的时候，刘玉鸣把胳膊从他的胳膊弯里绕出来，躬身给刘孝寅行了个大礼。
“我等急着赶赴前线，殿下也不必送行于我们了。”刘玉鸣郑重其事地说道。
刘孝寅黑着脸道：“你们爱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谁稀得送你们似的，我这边也有东西要收拾，没那功夫。”
“那太子殿下保重便是。”刘玉鸣说完就转身离开此处。
见刘玉鸣离开，刘明非紧紧跟在其身后离去。
等走出好远，看到身边已没有别的人，刘明非拍了一下刘玉鸣的肩膀称赞道：“刚刚表现不错呀，把刘孝寅那家伙怼得无话可说。”
刘玉鸣却没有因刘明非的夸赞而显出得意的神态，她若有所思地说：“说来也怪，若是以往按着我郡主的身份，我是万万不敢同太子那般说话，如今换了男子身份，倒是像有了十足的底气了。”
刘玉鸣此番话一出，刘明非刚刚还是愉悦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这其中的原因，他脑子多动一下就明白了，无非不就是因为这个时代男尊女卑。
刘玉鸣现在已经习惯了男子的身份，加上躯体朱缇本身地位不低，她自然敢把以往对刘孝寅的不满，有分寸地流露出来。这个姑娘虽然天真，但不是简单的傻白甜。
可她若是换回女身呢？她若是还像今日这般，恐怕没人会允许了，他不禁为她担忧起来。
“松仁儿玉米，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你不得又谨慎起来？”刘明非反问。
刘玉鸣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是不想受限制，可我还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中。”说完还打量一下刘明非，那眼神仿佛就像看一件别人手中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明非很想说，他可以带她回到现代，至少现代的女性相对是自信一些的，但他估计她肯定不愿同他去，只是“嗯嗯”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