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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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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可以拒绝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要是出尔反尔她知道鹿眠会有多生气,下午三点,鹿眠载着林涧再次来到了医生朋友的那家医院。

    林涧依旧打扮得很漂亮, 长裙配靴子, 相比起那天更明艳一些。她一直都牵着鹿眠的手, 但鹿眠很快被止步于诊室门外。

    尽管只是要一墙之隔她都表现得恋恋不舍,偷偷的在鹿眠耳廓吻了一下才肯跟医生走。

    诊室装修简单温馨,内栽满了绿植, 墙上挂满了有趣的油画,能让人放松身心。

    医生坐在她对面,是熟悉的面孔,笑意温和:“林小姐比上次来的时候情绪要好上许多, 是这段时间心情都还不错么?”

    林涧脸上挂着明媚的淡笑:“嗯啊, 心情很好。”

    “心情好就好。”医生顺藤摸瓜了一下,“是因为跟阿眠的感情变好了吗?”

    林涧略带羞怯的点了点头,“嗯啊。”

    医生抓住了这个点,马上又问道:“所以之前的不好, 也跟阿眠有关吗?”

    林涧垂了垂眼,其实医生一直都没有和她在闲聊,都是在抓信息,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不过她刚才答应鹿眠了, 要好好回答医生的问题。

    她不想见到鹿眠脸上流露出对自己失望的表情。

    “嗯,是。”

    正如医生所料,她一步步探寻缘由:“为什么呢?我听阿眠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但是我是大学才和她认识的, 对她高中的事完全不知情, 方便的话可以给我讲一下你们从前的故事吗?”

    “从前的故事”林涧透过医生看窗外, 脑海涌现回忆。

    她沉默良久,医生见她陷入回忆也不出声打扰,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似是她回忆的伴奏,忽然,林涧轻笑出了声。

    也许是笑从前的美好,医生感觉到这个笑有种凄美感。

    “抱歉,刚刚走神了。”

    医生连忙摆手,“没事,完全用不着道歉。”

    “我跟她是高中同学,坐了同桌,我们对彼此好感速增,暗生情愫。互相暗恋的日子酸涩又美好,眠眠先跟我表了白。”

    “当时我因为很多原因没敢接受,眠眠一直在勇敢,勇敢的表达自己,勇敢的想要拉近我们的距离,勇敢的奉上自己的一切。”

    “这很符合阿眠的性格,真想认识一下十八岁的阿眠。”医生说。

    前半段是个美好的故事,林涧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懊悔,“但是我太软弱了。”

    “我和她的差距让我感到自卑,没有安全感,我一次又一次作贱她的真心,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也会累,她也很难熬,最后高考结束,我们分道扬镳了。”

    医生听得很认真,听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初她很勇敢,为喜欢的你付出了很多,你的自卑和软弱让你没办法正面回馈这份感情,从而导致伤害了她,但这并非你的本意,其实你心里也非常的喜欢她,非常想要和她在一起,对吗?”

    林涧点了点头。

    “那么分开以后,你是不是常常为此感到后悔懊恼,恨不得回到当初?”

    林涧:“是的。”

    医生继续问:“你是不是一直耿耿于怀,怎么也忘不掉,怎么也无法释怀,经常在梦里,或者清醒着见到当年的某些场景。”

    林涧再度点头。

    医生乘胜追击:“你可以详细描述一下经常见到哪些场景吗?”

    林涧慢悠悠的描述:“跟眠眠分开后,我经常会回想起最后一次跟她见面,她转身,留给我背影渐渐远去的画面。每当想起这些,我就会流泪,心悸,冒冷汗,全身发麻,头脑发晕,喘不上气,很难受很痛苦,

    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这这种症状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化,反而时间越久,频率越高,症状也越来越多,导致我常常出现幻觉幻听,发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

    “眠眠跟你说过的我幻听,就是这个缘故。”

    最严重的那段日子,林涧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现实梦境,一闭眼便是鹿眠离开的背影,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鹿眠身上有光,可鹿眠彻底离开她,鹿眠彻底放弃她。

    她怕极了这种被鹿眠彻底抛弃的感觉,就像没有人能平静的接受自己唯一的光在黑暗中渐渐消失,这份恐惧让她比从前的她勇敢,每一次再见到,她都对着幻觉中的鹿眠恳求她留下,恳求她转头看自己一眼,但改写不了结局,也没办法给她哪怕一小会的安慰。

    鹿眠已经倾尽所有,走了就不会回头。

    每一次,都留她一个人歇斯底里。

    她那有一个盒子,里面装有许多鹿眠的照片,但是每张照片都满是褶皱又被抚平的痕迹,因为她发作时会拿出来看,会控制不住的紧紧掐在手里。

    她没办法治愈,也没办法被别人医治,状况严重的时候她无法正常生活,像个疯子。不太严重时可以勉强喘一口气,她通常将这视作鹿眠的怜悯。

    这些都是报应,辜负真心的要承受吞一万根针的痛苦。

    林涧很平静的说完这些,医生点点头,在电脑上做记录。

    “基本可以确认了,是创伤型应激障碍。”

    “因为过度的创伤得不到治愈一直耿耿于怀,自责、内疚等一系列不好的情绪围绕着你,导致成了一种心理疾病。”

    林涧点点头,对答案不惊讶,“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之前看过医生对吧?”

    “看过,没有用的。”

    医生开了个玩笑,“这或许可以被称作,病名为爱?”

    林涧也轻笑出声,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轻声吐字:“本来就是啊。”

    医生轻咳了两声:“最近还有出现幻觉的情况吗?”

    “最近没有。”林涧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最远的话,要追溯到眠眠去国外出差那一阵。”

    “她回来以后就没有了。”

    陪在身边就好了吗?医生分析:“也就是说,鹿眠本人在你身边和你感情好,比其他药物和治疗手段都奏效么?”

    “对的。”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吃的药不太正规呢?”上回鹿眠给她发的药的照片至今还存在她手机里,那种药只可以做到一时的缓解作用,无法根治。

    林涧知道医生想说什么,“医生,贵的药,我之前也吃过的。”

    “那鹿眠在身边是什么样的感觉可以详细描述一下么?”

    说到这,林涧眼中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就是眠眠在身边我就可以很安心很平静,可以睡个好觉,不会怕被惊醒。”

    医生“唔”了一声:“你现在应该很依赖她吧?”她看过她依赖鹿眠的模样,简直太甜太欲了。

    林涧歪了歪头,“医生跟眠眠是朋友,对她肯定了解,你觉得她会喜欢我这样的依赖么?”

    医生思考了一会,给出十分中肯的回答:“阿眠看起来很吃你这一挂。”

    林涧被她的话取悦,“不过我还没有追到她呢。”

    “一点点时间问题而已啦。”

    医生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带她去做了一些脑部检查,基本可以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推开诊室的门出去,鹿眠翘着腿坐在休息椅上的身影一眼就可以被林涧看到,她垂眸看着手机,一边长发撩到耳后,穿着皮质的外套和阔腿裤,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又慵懒。

    特别有气质,仅仅是坐在那就非常的引人注目。

    发现林涧在看自己,原来她已经出来了,鹿眠收起手机站起身迎过去,“怎么样?”

    林涧的心情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眼神温柔,乖巧对她说:“有好好配合医生了,她问什么我答什么。”

    一副想讨要点什么东西的样子,鹿眠原本略微焦灼的心情也得到缓解,“真的?”

    “当然是真的。”

    医生后一步拿着报告单走出来,“阿眠,干嘛怀疑人家,林小姐很配合。”

    “情况怎么样?”

    “是创伤型应激障碍。”

    “应激障碍?”

    医生将大致情况给鹿眠简言意骇的解释了,鹿眠理解其中意思,但是不太能体会,她转头去问林涧,林涧笑着将刚才在诊室内说给医生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她听。

    讲得那么轻松,是因为对她来说这些事确实已经到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习惯”了的地步。

    鹿眠难以置信。

    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原本压根就没想到,原来林涧的病和她、和她们的从前有关。

    她当时放手放得彻底,觉得那荒唐应该彻底结束,完全没有想到,林涧还会被困其中,而且一困就是七年之久。

    现在她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林涧曾经所说离开她以后没有一天是好过的这句话的真实性。

    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林涧遭受到了多少苦难。曾经见过几次她发病的模样是那样触目惊心,却不想对她来说其实是家常便饭。

    没有她的帮助,一个人熬过的日子整整七年。

    而这些源头,是来自于对从前的愧疚和悔恨么?

    七年没有一天好过的生活,她忍不住想去问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林涧,你怎么”

    见她欲言又止,林涧眨了眨眼睛,狡黠笑道:“眠眠是在心疼我吗?”

    “心里是不是有心疼我的感觉啊?”她尾音上翘,愉悦的想要一个答案。

    “这些都是我应受的惩罚,如果眠眠心疼我,我就觉得很值得很幸福”

    是吗心疼吗?鹿眠只觉得这七年她一定很难过,如果需要惩罚,鹿眠觉得这个惩罚太重了,这样惩罚七年,太重了。

    如果这是赎罪,这样赎了七年,也够了吧?

    她不知道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也不能穿越回从前挽救。

    话峰转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只能更关注现在,鹿眠启唇问道:“跟我住在一起之后你真的没有再难受过了么?”

    “有啊。”

    鹿眠眉头皱起,一看就是想错了,林涧轻笑出声,抬手去揉她眉间褶皱,柔声解释:“眠眠都不记得了,跟你住的前段日子你随时都有可能抛弃我,我就会很难过,想很多”

    “因为当时你离开时的场面在我心里刻得实在太浓太重,每当我看到你离去背影的时候我都会涌上一股窒息感,轻的,就拼命分散注意力就可以缓解,严重的就像前段时间你要去a国的时,我在楼下送你那样,那时候我没有装的,真的很难受”

    当时吗?鹿眠想起来了,林涧说她很难受,当时她自己也很难受,绷不住的出言讽刺她,逼问她。

    鹿眠想自己应该温柔些才对。

    更不应该让她在机场等一天一夜,鹿眠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仅靠想象就觉得窒息。

    “每次我离开你都会难受吗?”鹿眠轻声问。

    这样的话,真的好脆弱易碎。

    鹿眠语气温柔,林涧就开始委屈,“如果眠眠走之前能跟我做一些亲密的举动的话,就可以缓解很多

    ,但等待的过程还是好难熬”

    这就是之前她在自己工作临走前都会死皮赖脸亲昵一会的缘故吗?鹿眠安慰她:“没事,会治好的。”

    林涧抬眼看她,眼中水雾萦绕,带着渴求:“眠眠,会陪在我身边吗?”

    她已经听话来了医院,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展示在鹿眠面前,不堪的如果鹿眠心疼她,那就请救救她,陪在她身边。

    鹿眠没有犹豫太久,“嗯。”

    医生给开了一些药,虽说林涧有她陪伴已经好一阵没发病,但这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考虑到更多情况,还是配合吃药比较好。

    林涧有一点点反对,但这点反对在鹿眠面前根本奏不了一点效。

    这种情况的应激障碍医生见过不少,有些时候心理问题确实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的呵护和关爱比药物有用许多,但像林涧这样的病人,假如有一天

    还是要吃药才好。

    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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