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我们从电梯出来,来往的人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打电话的路上,往里些还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充斥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鼠标点击声。
“十六楼是采访区,进门靠右的房间是金融板块,再往里走就到了我们的地方。虽然隔得近,不过不用担心,每个房间都很隔音的。”
赵茵刚说完,像是为了反驳她,最近的房间传出一阵笑声。
如潺潺流水,清冽,又带有辨识地混杂了两分哑。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随之而来的,是它蓬勃地在我的胸腔里震动。每一下,都沿着我的骨骼传导回我的耳中。
她尴尬笑了笑,“应该是门没关好。”
我没有回应,呆呆站在原地,大脑停止了思考。
脊背升起的凉交替着皮肤散发的热,我的身体像是化学反应的容器,周围的嘈杂好似一瞬间静止,再与我无关。
门缝里传出窸窣的提问声,标准的播音腔。仿佛刚刚听到的笑声,是我的错觉一般。
赵茵帮忙带上了门,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我问她,“这是金融区?”
她点头。我拜托她帮我查今天采访的人是谁,她答应了。
因着赵茵承诺帮我找人,我的心才安定了些。但我的情绪控制得再好,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无法满分满投入。
一面想着会不会是她,一面又回忆那阵笑,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好在杂志采访要的是文字稿,否则我现在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模样放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骂不敬业。
赵茵察觉到我的反常,有些问题耐心给我重复了两三遍,脸上也并没有愠色。
结束后,我向她表示了歉意。既然答应帮忙,就该认真对待的。
她扬了扬改好的稿子,“那下次再有江湖救急的事,我还找你咯?”
我笑着应下。
晚上七点多的飞机,我还有一个下午挥霍。
周末,电玩城从来不缺人,常征带着司芸已经玩上了,我玩了几个项目,实在无聊,索性跟在他们后面,给他们拍照录视频。
男生大多是喜欢篮球的,两个人停在篮球架前比赛投篮。司芸准头不错,但身高上不占优势,加上不熟练,还是落后了常征五六个球的分。
他们结束这个项目,我停下了拍摄,没继续跟着,一个人去往休息区。
我低头,点开手机相册,视频的最后一段,常征最后几个球都投到了司芸的球框。
“姐,刚刚导师打电话来,我有事得先回去了。”常征拉着司芸的手走过来,“不过小芸说她留下来陪你继续玩。”
常征一走,我和司芸没继续在电玩城,女生之间最大的共同爱好,当然是购物啦。
我们从美妆店开始扫购,然后是衣服,鞋子。考虑到我坐飞机不方便带太多,所以多是给司芸买。
“这个颜色有些暗,要不要试一下这条粉红色的裙子?”司芸的长相偏甜美,我给出自己的意见。
司芸赞同地点点头,问店员拿了适合的型号换。她从试衣间出来,转了一圈,看着镜子的自己,满意点头:“常征每次陪我来,只会说好看,合适,还是和姐姐来挑才有购物的感觉。”
“你和他说,他会改的。”但常征说的也是实话,毕竟长得好看穿什么都hold得住。我笑了笑,起身对店员说:“那就这条吧。”
抢在司芸付款前扫码结账,出了店门前她特意问店员价钱,要微信转给我。
我们家的传统,对待感情要认真。常征能为了司芸保研到海城,我丝毫不怀疑他的用心程度,自然把司芸当成未来的家人。一件衣服,就没必要分太清了。
我拦住她转账的手,抬眸的那一刻,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定在原地。
眼神透过玻璃落在那人身上,多年累积在心里的疼痛一点点漫了出来,细细密密,如蚁噬骨。
其实不痛,只是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商场暖气很足,我却感觉到冷,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姐姐,你怎么了?”
司芸的提醒让我回过神,我麻木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抬手抹了一把脸。
原来刚刚落泪了啊,怪不得那么凉。
如果这是一场梦,下一秒她可能就消失了。我执着她的背影,视线再没有移开。
司芸扶着我,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里面的人同时转过身,她看到我了。
隔着玻璃墙对视,我们的距离只有几米,中间却隔了三年多的时光。
模糊的视野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会不会和我一样,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手机铃声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我没有动,只哑着嗓子说:“小芸,帮我接个电话,免提。”
赵茵的电话。
听筒传出她一大串话,“我问过了,今天金融板块邀请的人,纽约大学mba出身。这还不是关键,好家伙她年纪轻轻,不久前空降岑氏集团的总经理。只给了英文名,中文名我记得资料里有,我看看,叫,岑因。”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匆匆说了声谢谢,接过电话挂断。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转身对司芸说,“我们回去吧。”
原来这就是相遇,可能是下一个转角,可能是不经意抬眸一眼。
我以眼泪,以沉默对待这次相遇,她呢?
认出她的那瞬间,我想过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可这个想法也只存在于那个瞬间。
所有的冲动被理智扼制,我不敢向前。
我们久别,但并未重逢。
司芸默默跟在我身边,不敢说话,大概被我吓到了。
出门不远处是公园,我把衣服袋递给她,“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笑了笑,安慰她:“真没什么大事,就是见到前女友了,现在想一个人去公园散散心。”
太阳还没落山,逆着人群,我手揣在口袋,绕着湖慢慢走。
这个公园我不是第一次来,面积并不大,不用到一个小时就能围着走完一圈。
风带上了凉意,空气的热度急剧下降,太阳压在远处山顶,在告别。
路上的中年人步履匆匆,大概是要回家做饭了。剩下的多是情侣,挽着手谈笑,商量待会去哪吃。
这座城市是他们的归属,但并不是我的。
太阳快落山了,我也该离开了。
打车回酒店拿行李,我坐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地面亮起万家灯火,稀疏的云漂浮在窗口。我闭上眼,想起刚刚在出租车上听到的一首歌。
拨不通的电话信号丢失云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