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这一餐晚饭和往常一样，只是气氛不那么热络。
“妈，你再检查一遍吧，日常用品我想到的都放行李箱了。我去洗碗。”常谙说完收碗去厨房，岑因和季舒白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岑因反手关上门，静静看她将碗放到洗手池，开水龙头。
常谙低头看水流出，在哗哗的水声中，说：“我爸明天出发去兴城。”
上级号召各地驰援兴城，临城防控到位，离兴城又近，派出医疗队相助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于家人而言，他们未归的时间里，都会在忧心他们安危的忡忡中度过。
岑因自背后环住常谙，给予拥抱。她有过相同的感受，甚至有时不如常谙，她无法表达挂念。
led灯发出柔光，地板上投映两个人依偎的影子，画面温馨。厨房很安静，只有碗碟时不时轻碰的声音，一下一下，打在岑因的心上。
常谙擦干净手，眼睫颤动，开口说出了进厨房后的第二句话：“我不想让妈妈担心，就将任性都丢给了你。”
“别怕。”岑因握紧她的手。
或许，在岑因面前，她可以不那么坚强。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常谙说：“出去吧。”
岑因就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季舒白没问她，岑因也没问，在等她主动和她们说。
三个人在季舒白房间呆了一晚上，常谙心情回升了很多。对于这件事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豁口，把难过发泄出来。
“你换个角度想，兴城是你未来四年甚至更久生活的地方，某一方面，叔叔是为了不让你困在钢筋水泥的高楼，能早日回到校园驰骋。”
季舒白习惯性拍了拍她的肩，瞟到岑因在旁边又收回手。
常谙皱着脸，想笑笑不出来。“那我更难过了。我还想在家多呆几个月。”
十八岁的愿望是高考顺利，助她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十九岁的愿望，是希望陪伴家人久一点。
成年的意义在于心理生理上的进阶，她可以不再囿于家庭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当她走出去，感受到分离，才知相聚的难能可贵。
如果二十岁的愿望能预支，常谙希望身边所有人平平安安。
岑因先上楼，常谙去了主卧。行李箱已经收好放在一边，妈妈坐在床上，带着眼镜看手机，一条条关于兴城的新闻。
常谙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爸爸有非典的经验，我查了查，他分配的区域疫情不算太严重。会好起来的。”
“嗯，妈你早点睡。”常谙眼中酸涩，逃离般上了楼。
不是“别担心”，是会好起来的。
一场疫情的风浪让人类这艘船舶飘摇不定，悲欢离合，与每个人都有关。
常谙觉得自己的难过有些太长了。
并不仅仅因为爸爸即将去兴城。
打开衣柜，秋冬的衣服堆叠在一处，她立在柜门前，想不起来他最常穿的外套是哪几件，平时有什么常用的物件，发散到他爱吃什么，不喜欢什么，她作为女儿，都不知道。
妈妈常说常谙很像爸爸，但也正因为这种相像，自从初中以后她和爸爸很少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十九岁，恍然间她的爸爸已年近半百了。
“我问了留在兴城的人，相比最开始疫情爆发的时候，兴城局势已经缓解了许多。”
常谙点点头，掀开被靠在床头，闭眼揉了揉眉心。“我好很多了。”
在简单的一日三餐中，在新闻的实时播报里，时间过得很快，日复一日。
但又有些不同，不论多忙，常爸都会在家庭群里发一条消息，有时是一个符号，有时是一个表情。
不知不觉，就正月十五了。
这是常谙高中以后第一次在家过元宵。月亮高挂在天上，清辉满地。月是圆的，人未团圆。
常爸离开那天，只留下一个背影。常谙发了一条朋友圈，很多并不太熟的大学同学都留下了评论。兴城大学，本地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她为自己的爸爸骄傲。
“高中三年都要补课，我当时好羡慕隔壁三中能放假，晚上可以出去放孔明灯。”
夜幕作衬，千灯升起，载着不同的愿望飘向远方。在窗边，常谙只能看到零星几只，闪着光点，离她越来越远。低头，淡黄的草稿纸铺在试卷边，上面是凌乱的数学简图和符号。
今年依旧是放不了，也看不到了。常谙眨眼，满是期待问岑因：“明年我们一起放好不好？”
“好。”
常征笑嘻嘻从厨房伸出头：“姐，妈叫你一起来包饺子。”
季舒白已经上手了，在周女士的指导下学着擀面皮。
常谙一进门就注意到正中间的面皮，抽了抽嘴角：“这，季舒白，你确定能包住肉？”
丑得惨不忍睹，薄厚不均，有几个甚至差那么一点就成洞了。
“你行你上啊。”
周女士笑着将不成功的半成品再加工，边说：“这不是多尝试才有经验吗，你看舒白后面包的，还挺有模有样的。对了，不叫因因一起来吗？”
“对啊对啊，一起试一试嘛。”季舒白怂恿道。其实是想看能不能找个比自己包的还丑的。
于是岑因也被拉过来，五个人围着桌子干活。
事实证明，季舒白的想法并没有错，的确有人包的比她还不能看的。
岑因看着自己滚出来的面皮，脸上有些尴尬，一直留在眼前，没好意思放过去。
季舒白强忍着笑。她和岑因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唔，没事，等会我的皮给你再加固一圈。”常谙把岑因做的都移到自己旁边，白了一眼看热闹忍笑的季舒白。
季舒白：“啧啧，双标。”
常征：“啧啧，狗粮。”
“怎么，还没习惯啊？”常谙抬抬下巴，嘲道：“这里五个人，就你们俩单身吧？”
“我还小，学习最重要。”常征在周女士眼神杀过来之前，赶紧表明心迹。
“阿姨别看我。您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的男生哦，要么普信要么渣。普信您知道吗？普通又迷之自信，上次我出门忘带眼镜，就多看了路过的男生一眼，他跑过来加我微信，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季舒白和常谙吐槽过这件事，再说一次还是很无语。不论颜值的情况，这种行为就已经很让人反感，更何况！那个男生……比普通长相还差点。
“他要是有小征一半帅，我大抵拒绝他也就原谅了。我寻思着我也没那么不好看吧？”
常谙捧哏：“舒白姐姐可是我们班班花呢，我都比不上，怎么可能不好看。”
周女士眉头一皱，苦口婆心说道：“那可不行，长相要过得去，最重要人的品性要好。常谙谈得快，舒白也别急，慢慢找，好好找。”
“确实。”常谙自顾自点头，看向岑因，“品性最重要。”
“咦～”
在其他人的笑容下，岑因脸微红，在桌下轻手拍了拍常谙。某人自己承认的见色起意，现在反倒来说品性最重要。
常谙和周女士缝缝补补，最后饺子出锅的时候倒也能看，不至于肉和皮各煮各的。
一起待到十点多，等来了常爸的视频。
音有点杂，背景里他的同事也都在和家人视频。
“元宵快乐！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周女士笑，问他：“挺好的，有没有看到我们给你发的图片？我们刚刚一起包饺子吃。你那边怎么样？”
“看到了，就是有点丑？”常爸笑了笑，问常谙：“几年没尝试，手艺退步了啊？”
“啊？是吗？”常谙尽力面部表情管理，但没用。反正对面是爸爸，丑一点也没关系。
玩手机的两个人手指一顿，默契地继续刷手机。
他们聊了会家常，等到最后，常谙拉岑因和季舒白过来打招呼，才挂了电话。
回房间，常谙捧着肚子倒床上，“哈哈哈哈哈，听到没，季舒白！”
“见色忘友。”季舒白瞅一眼岑因，气哼一声，“你家这位不也是？”
常谙昂头，拍拍胸脯骄傲地说：“以后我家因因负责吃就好，我能做。”
季舒白阴阳怪气，看的却是岑因。“哟，几个月前某人还和我说打死不做饭，只要自己不会，就不用做。咋？薛定谔的会做饭？”
“这叫为爱洗手作羹汤，你不懂吧。”
“是不懂，”她凑到常谙耳边，“也不知道某人以后是不是也会为爱做0。”
“季舒白！”
“哎。美女要睡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晚安！”
岑因被常谙拉着上楼，看她耳垂通红，心想：季舒白对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