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月姬从寒拾殿出来后,既没有向东去竹舍,也没有打开玉牌看推荐课业。
她准备径直下山去,买点酒喝。
劳什子推荐课业爱谁看谁看!反正她是绝不肯多看一眼的。
就这样想着,月姬便拿了玉牌往西边正门去,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正门。
丈许高的墙用“黟县青”石料砌成,流檐翘角,素雅威仪,正门塑成拱门的形态,在拱门之上是一道双面匾额,书题“寒山门”三个大字。
而在拱门之下,一道溪水从高墙之外一直流到宗门内,形成的河道占据了拱门宽阔出口的一半空间,而河道左右也修葺了栏杆,两旁道路供人行走。
“你真的要去探望你娘?”一位素衣师姐狐疑地看向月姬,妄图从她眸间捕捉到什么不对劲来。
不过,月姬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月姬暗中拧了自己股下一把,眼泪汪汪地点头,又伸袖子揩了揩自己眼中的泪花。
月姬道:“我本是姑苏附近住的人,因为有些天赋被选到了寒山门,做寒拾殿的见习弟子,准备不久的寒山小试。谁承想我刚走没多久,我那体弱多病的娘亲就病倒了,家里生计也没个着落,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思量了一天,终究决定下山去找个活计先干着,修仙这种事本来就是富贵人家才干的,我只能从此放弃了专心养活弟弟妹妹。”
那素衣师姐听了,亦是沉重地喟叹了一声。
她劝道:“师妹,你可要想清楚,这个选择一旦作下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能来寒山门修炼,是贫家女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月姬却道:“我与弟弟妹妹一同长大,实在不忍心放下她们不管,我是家中长姐,理应撑起这个家的。师姐你不必再劝,我去意已决,只是可惜我去得匆匆,还没来得及办下寒拾殿那边的手续,能否容许我先回去?要是回得再晚一些,我就赶不上娘的头七了。”
那素衣师姐露出为难之色,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月姬忙道:“师姐放心,我已经托了一同参加选拔的同乡,只要手续一办下来,就立刻给师姐你送过去,前后差不过两三日的,求师姐开恩。”
那素衣师姐似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叹道:“天可怜见!”
说罢,她挥了挥素白的衣袖,隔离宗门的水膜应声而破。
素衣师姐催促道:“快点走!从这里走!这一带的水韵阵法是我布置下的,但是靠近正门的水韵阵法是虞宗师布的,你千万要离那边远一点!”
月姬心想:原来这种隔绝两室的阵法叫做水韵阵法。
旋即,月姬流露出激动之色,她点头如捣蒜。
月姬道:“师姐你放心!我一定小心!等我到了姑苏老家的时候,给你寄红鸡蛋!”
说罢,月姬便从素衣师姐特意破出来的水韵阵法中走出了宗门外。
素衣师姐眼眶微红,怔怔地瞧着月姬,然后她朝着月姬摆了摆手,便又回头去守门口了。
只可惜,那素衣师姐未看见月姬走出宗门后,脸上偷偷露出的几分窃喜。
终于可以出去了!
月姬从怀中掏出了玉牌,唇角勾起一个笑意来,哪里还有刚才眼泪汪汪、泣涕涟涟的模样?
月姬站在宗门口,凝视运河对面的烟火人家——
尽管只相隔一条运河,两畔光景却相差甚大。
从这一道运河分出了两样人生。
一畔挤满了粗布衣衫的寻常百姓,偶尔也能见到几位穿金戴银、出手阔绰的外乡人,商贾沿着运河岸摆摊叫卖,黄碧色的藤制案椅,玲珑剔透的文人扇坠,浅浮雕的乌核桃雕……琳琅满目的各地商货给夜晚平添了许多烟火气,热闹而富有生气;而另一畔则显得素净和规整许多,来来往往都是素色衣衫的师兄师姐,他们全都笔挺站坐,秩序井然,一派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月姬从横跨运河的桥上走过,走到了充满着人间烟火的另一端。
沿河畔吆喝叫卖声逐渐清晰了起来。
“磨剪子嘞,戗菜刀!”
“三文一颗大西瓜,不甜不要钱!”
……
月姬快步向前走,而周围的叫卖声也换了又换。
但这些叫卖声都不值得月姬驻足半步,她今日就是馋酒来了,如今只想痛饮三百杯。
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摆脱寒山门那无处不在、一条又一条的破烂规矩。
直到吆喝声变了——
“陈年佳酿,十文一坛!”
月姬立时循声而去,只见一张破旧的招牌上横题四字“陈家酒铺”,两边挂着昏黄色的灯笼,在热闹市肆遍布的河边不算乍眼。
“不走了,就这家了!”月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迈入了这家酒铺中。
喝酒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一种是得意酒,说白了这是风雅之心引起的酒虫,饮客无非是想要从喝酒这个行为中获得风雅,作诗吟诵,唱跳伴奏,喝的酒品也必得是当地最负盛名的清酒佳酿,往往有时人还没开始喝,就已经被这缠绵风雅灌醉了;而另一种喝酒就是失意酒,一缸子烈酒灌入喉咙,哪拘什么酒?喝得人醉醺醺地满身酒气,便犹如大梦一场,把什么都忘了。
月姬自然喝得是第二类酒,所以她也不拘喝什么,随意找家铺子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