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联手
东幽洲追出来的魔军不少,但面对有备而来的南幽洲魔军,不用想都知道,迎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是故他们逡巡不敢前,等池怜的命令。
毕宽行事迅速,时舟再不必担心打草惊蛇,衣着未改,恢复原本容貌,站在大军前叫阵。
池怜赶到,见状脸色微变,转瞬又笑起来,“时舟妹妹才收服卫浮砚,就这般急着来东幽洲?”
这下不用猜,明摆着是时舟乔装改扮夺走双川镜,池怜心中生恨,却又奈何不得。
“持双川镜阴阳两面者可传音,我没记错的话,阳面在修界。”
池怜提前收起双翅,这才慢一步赶来,时舟饶有趣味地看向隐藏身份的池怜,道:“池怜,你在和谁禀报魔界的动向?”
此言一出,毕宽麾下魔族心中百转,碍于军纪没有窃窃私语,只不怀好意地盯着池怜。
时舟的实力有目共睹,是最可能带他们离开魔界的魔主,池怜泄密魔界事宜,无疑是在阻碍他们进攻修界的步伐。
朱雀的火翼自时舟背后生长出,黑焰划过天空,投下一大片阴影,未曾见过的魔族被此情此景震撼到,而池怜心中发凉,没了双川镜,东幽洲她守不住。
时舟视线掠过她,展翼飞至半空,喝道:“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死路一条。”
池怜自知不是对手,发号施令让东幽洲魔军撤退。
南幽洲魔军在时舟和毕宽的带领下士气正高,前锋召出坐骑,不管不顾向前冲。
敌退我进,但池怜的举动让毕宽心生怀疑,他犹豫道:“还未开打池怜便退走,怕是有诈,穷寇莫追。”
有没有诈,时舟不知道,她也不关心,左右死的都是魔族,如果死的多些,最后她动手收尾还能轻松不少。
“怕了?”时舟散漫笑,通红的眼睛睥睨地面的魔族,“我追的就是穷寇,不能臣服我,那便别怪我,赶、尽、杀、绝。”
正邪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脚下的魔族,或许像卫浮砚入魔般有苦衷,但他们是幕后黑手藏入鞘的刀,随时可能挥向比他们更无辜的人族。
时舟从不自比为救世主,神族世代除魔守护修界,她和玄应的祖先,父母,都因此而死,才换来修界安宁。
她不会对魔族共情,也绝不会手软。
短短一会的功夫,池怜踩在属下坐骑上,依旧没有再次露出翅膀,很快遁逃不见踪影。
随她而来的魔族向四面奔逃,并未狼狈地丢盔弃甲。
他们是有目的地在撤退。
毕宽也注意到这点,更加确定是池怜的计策,何况她一向狡猾。
时舟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无一魔族投降,并不是他们不想要存活的机会,或许是他们身具识印,不得不听从池怜的命令。
给所有魔军下识印,这样令行禁止,绝对忠诚的一支魔军,无论在哪都是令人忌惮的存在。
时舟俯冲往下,双翼扫过之处,皆是一片火海,她下令:“将东幽洲魔军就地诛杀。”
被追的魔族听了,行动依旧没有半分混乱。
时舟知道,她猜对了。
池怜对东幽洲地形地势远比南幽洲的魔族了解,追到她是难,但时舟不会放过这支魔军。
这是她主宰的修罗场,第二次。
尸身遍野,热风中混杂焦臭味和血腥味,东幽洲的魔军越来越少,战至最后,仍有零散魔族往山中逃去。
而沿着他们走过的一路,火光冲天,这片战场恍若白昼。
毕宽仰望着时舟,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魔界上一次出现这番景象,是三百年前,那时他们夺路而逃。
而这一次,朱雀业火将会带领魔族,重掌修魔两界。
这场战斗远没有结束,东幽洲地广,魔军数量是五洲之最。
卫浮砚率军,穿过东幽洲和时舟汇合,皱眉道:“东幽洲各地据守的魔军有条不紊撤离,以至于我这一路没遇到多少抵抗,实在反常。”
时舟轻笑,“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整个东幽洲魔军撤离的时间,她这是在断尾求生。”
清楚打不过,索性不打,保存实力。
至于这实力,替谁保存,时舟想,该是和她用双川镜交谈的那人。
原来不止她想和玄应里应外合,池怜和修界的幕后之人也打算里应外合。
时舟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冷冰冰道:“传令下去,踏遍东幽洲的每一处,屠城。”
卫浮砚面色为难,道:“这…东幽洲的魔军数量是南北两洲魔军之和,屠城,未免太过。”
毕宽红着眼,仰天大笑,冲他道:“这算什么,昔日魔主收服各洲,有过之而无不及。卫浮砚,你敢置疑魔主?”
时舟短叹一声,勾起唇,话语中尽是讽意,“我给过他们机会。”
“不日我们便要进攻修界,齐霖我会交给你,飞星宗满门弟子,我都要杀。”
她看向卫浮砚,微笑着问:“你该不会要说他们无辜,让我放过他们吧?”
卫浮砚自知失言,垂下眼,摇了摇头,“自当听命行事。”
“两日内,拿下整个东幽洲,至于如何做,不用我再教你们了吧?”
毕宽不屑地瞥一眼卫浮砚,行礼道:“一个不留。”
时舟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去往池怜的宫殿。
潜入时忙着隐藏,没细心观察宫殿构造,时舟从大门进入,入目的构造让她眼底露出诧异之色。
这座三百年前建起的宫殿,同中幽洲的魔主宫殿别无二致,王座,珠帘,甚至是两侧盘旋的楼梯。
时舟并未多做停留,走上第二层,找到了池怜的寝殿。
入目是一张宽大的床,被帘帐拢住,旁边梳妆台正对着窗,还未收拾,大小物件散布在桌面。
时舟走近到梳妆台,垂眸仔细观察,石板两侧各有一道缝,连接她身前放置双川镜的凹槽。
她将双川镜放入凹槽,转动方向,直到摆放得和初见时一般模样。
没有反应。时舟手抵着下巴,低垂着头注视这面双川镜,她原本觉得池怜可有可无,只要她的魔军死了便好,可现在看,还是得找到她。
正出神时,镜面如水面般波动起来,暗紫色的光萦绕在镜框凹痕间,顺着浪花纹样注入镜面。
时舟发现了它的变化,蹙起眉,只盯着双川镜,坐在原处没有进一步动作。
直到镜中传出声音,喑哑地喊“池怜”。
“双川镜已经易主。”时舟不假思索回道。
瞒不住,不如直言。
“你是时舟。”
肯定的语气。
他并不意外双川镜落在时舟手上,接着道:“比我料想得快,不愧是神族朱雀。”
时舟倚靠在石椅中,掀了掀眼皮,发出一阵嗤笑声,“拜你们所赐,我如今是魔族朱雀。”
“是正道弃你,昔日你照顾最多的钟宣,亲自将你除名,将你入魔的消息公布五洲。”
他说的没错,不过这是时舟自己的主意,她必须有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背叛”修界。
被陷害入魔,背负五洲骂名,失去登云宗弟子的身份以及…
时舟沉默半晌,开口道:“那…玄应她…”
似乎是听出了时舟话里的犹豫和挣扎,那人有了底气,笑道:“她说她信你,你敢再信她吗?时舟,你因她死过一次,据我所知,朱雀也只有一次涅槃的机会。”
他认为时舟的复活是靠朱雀血脉,但他不知道的是,朱雀需神魂完整才能涅槃。
没有玄应,她根本无法重生。
“你觉得在她心中,你和修界,孰轻孰重?”
一句接一句的攻心之言,让时舟莫名觉得熟悉,似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时舟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拍桌恨声道:“那又如何,我比她强,等我占领修界,或囚禁,或威胁,她总归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人大笑,“你的实力在魔界的确首屈一指,让魔族心甘情愿效忠,但你也曾是修士,应当清楚各宗门的防护大阵是千年前神族所设,你有把握吗?”
“看来你对修界很了解。”时舟没否认他的话,声音发沉,问他:“说了这么多,你想做什么?”
“聪明人。既然魔军皆被你掌握,你我联手一同踏平修界,事成后共分修界魔界,如何?”
时舟没急着答应,反问:“怎么个共分法?若你占领修界,把魔界留给我,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人见时舟有意,便道:“修界魔界你我各分一半。”
“可以。”时舟又问:“齐霖是你的人?”
“是。”
时舟冷哼,“飞星宗所有人,我不会留活口。”
“齐霖于我还有用。”
“齐霖何时落到我手上,我的魔军何时出西洲。”
她不可能放任魔军杀人族,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西洲地广人稀,玄应告诉她,自她在西弥城入魔,百姓陆续搬离。
暂时将魔族约束在西洲,是时舟思索后两全的办法。
那人顿了顿,权衡后,道:“一言为定。”
又问:“池怜你是如何处置的?”
时舟心情不错,指腹在石桌上有节奏地敲击,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愿意归降的魔族,早已成了我的剑下亡魂,怎么?你的一颗棋子而已,和死去的齐图南有区别吗?”
“可惜啊。”他道:“你都清楚入魔真相了,就不恨我?”
时舟并不隐瞒,“账要一笔一笔算,解决完共同的敌人,我再来对付你。”
那边传来大笑声,“不问问我是谁?”
“迟早会见,不急于一时。”
你来我往,没多久那人告知时舟双川镜联络他的方法,便没了声音。
紫光暗淡,双川镜恢复原本的样子,时舟坐下,手撑着头,深深凝视着这面古镜。
一切在往她预设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问题恰恰在于,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