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第十六章
昏黄的地下酒窖，充满了甜蜜的花香和果香，只因这里储存的都是甜度高、香气浓的轻酒。
这是叶晚喜欢的，也是花言卿喝下的。
“神降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管是寻找那些至宝，还是最后献祭的过程。”叶晚从身后的酒架取出一坛酒，打开封口。接着，她又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酒。
花言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口气饮下半杯酒，语气十分复杂地道：“自从离开青涯山后，你就再没喝过真正的酒了。”
叶晚摇动着手中透明的水晶杯，里面淡粉色的酒液便跟着摇曳起舞，她笑着道：“我酒量不好，怕喝多了做错事。”
“但我现在，嗯，需要一点酒。”叶晚两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到地上。
“我一定要完成神降，”叶晚注视着花言卿，一字一顿地道，“哪怕要我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端端正正坐在她对面的花言卿，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
叶晚垂下眼，低声道：“所以我这种情况，就不应该谈恋爱。”
花言卿苦笑道：“叶晚，感情如果能控制，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了。”
“你说的对，”叶晚将头埋在双膝里，闷声道，“所以我不怪你，但我不能……”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五种至宝，还剩下四种。之前我很幸运地没遇到什么危险，但这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更何况，还有最后献祭的过程，即便我和温阁是同胞兄妹，也无法保证就不会出任何事情。所以……”
“所以你是担心，你会死吗？”花言卿刚说完，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那句话，“不，叶晚，你并不怕死，你怕的是你死了我会伤心。”
叶晚唰地抬起头，咬着唇看向对面的男人，对方半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这昏暗的酒窖里，真个似狐非仙。
花言卿对上叶晚羞恼的眼神，本来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变，歪歪斜斜地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你这个人，”花言卿停顿片刻，斟酌着道，“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吗？”
听他这么问，叶晚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反问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她将一条腿伸直，下巴抵在另一个立着的膝盖上，喃喃道：“只是，爱人总归是不一样的，若是和他在一起只能带给他伤心，又何必强求这段姻缘。”
“只能？”花言卿玩味地道，“你这是单以结局论成败了吗？”
叶晚思索片刻，瞟了他一眼道：“用成败来形容感情好像也不太对吧？”
花言卿闻言失笑，只能无奈地道：“是不对。”
身旁桃花酿的味道太过浓烈，叶晚没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她只抿了一小口，就将杯子放在了手边。
“算上前世的年龄，我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叶晚笑了笑，“早就过了为爱不顾一切的年龄了。”
她前世十几岁的时候疯狂迷恋霸总小说里面的男主角，眼里自然看不见身边的那些青葱少年。等到青春倏忽而过，她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里，爱太稀有，更多的是凑合。
花言卿不紧不慢地反驳道：“爱情这件事和年龄无关，而且，要是按照你这种说法，我这种活了上万年的人岂不是没机会谈恋爱了。”
“机会当然还是有的啊！”叶晚冲着花言卿举起酒杯，“找个可以安安稳稳和你谈恋爱的，虽然可能还是少不了吵吵闹闹，但总比生生死死要强吧。”
酒杯凑近唇边，一丝粉色顺着那双薄唇蜿蜒而下，最终没入领口。花言卿侧过头，喉咙滚动，“可我就看上那个要生生死死的了，怎么办？”
这句话让酒窖再次陷入一片沉寂，过了半晌，清脆的咔嚓声打破了沉默。
“花言卿，你有想过，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吗？”叶晚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想过，”花言卿回过头看向叶晚，满脸平静地道，“我没想过这件事，因为我相信自己能护住你，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事。”
叶晚垂目一笑，“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就算真出了事，我也会死在你前面。”
花言卿听到这话不由笑出了声，“不是。”
这话让叶晚惊讶地抬起了头，不是说男人天生都会说情话的吗？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的本体在上界，如今这个躯壳，只是由那几种至宝和灵力凝聚而成的灵体。所以哪怕我在天阙大陆的这个灵体消散破灭，但只要我的本体不灭，我就不会死。”花言卿认真地解释道。
叶晚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个实诚人啊！
实诚人话还没说完，他拧着眉道：“你的顾虑其实很有道理，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花言卿垂下头，哑声道：“叶晚，你让我怎么想你死了之后的事呢？我连这个可能都不敢去想，又怎么能……”
忽然，他手里被塞了一杯酒，花言卿抬起头，就看到叶晚端着她的那杯酒，凑过来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酒杯相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响彻了整个酒窖。
叶晚抿了一大口酒，然后身子一转，坐到了花言卿身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身旁人体传来的隐隐热意让花言卿一僵，“什么？”
“虽然意外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但我这个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我是上赶着找死。”叶晚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放弃了寻死，但我要做的事太过危险，遇见意外的情况也比旁人要多得多。”
“你说你会保护我，这我相信。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叶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花言卿，万一呢，万一我真的出事了，你怎么办？”
接着不待花言卿回答，她强笑着自问自答：“你会伤心、甚至有可能会责怪、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到时候神降如果成功了，你会回到这个没有我的天阙大陆上，而如果神降失败了，你会陷入长眠，醒来后沧海桑田，也许就不记得我了。”
花言卿出神地望着对面的酒架，从酒架的缝隙，又看到了它后面的那个酒架，如此这般，透过这些酒架的缝隙，他最终看到了另一侧的墙壁。
“其实我一开始有想过，要不要等到神降成功之后再告白。后来，我想着等我们再熟悉一些就告白。可昨晚，我没忍住。”花言卿侧头看向叶晚，叹息道，“叶晚，喜欢你这件事，我是真的忍不住。”
纤细的长睫颤个不休，叶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刚刚说的情况，确实有可能会发生。”花言卿锁着眉，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那叶晚，如果我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叶晚猛地转过头，瞪大双眼看向花言卿，“你……”
花言卿深深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比起遗憾的结局，我更怕这份爱情不曾开始。”
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除非一不小心掉进了大坑，否则她是绝对不会看悲剧结局的故事。以己度人，叶晚本以为花言卿也会和她一样，但，不是的。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叶晚低低地说道。
“我不觉得啊，”花言卿那双狐狸眼微弯，小声说道，“而且，其实你发脾气的样子很好看，特别有气势。”
这古怪的审美，叶晚尴尬地移开和花言卿对视的目光，转而看向他的耳朵。嗯，虽然不是精灵耳，但妖精的耳朵也挺好看的，耳垂看起来还挺厚。
她连忙打住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想法，轻咳一声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吵架，一旦发生矛盾很可能会选择冷战。但冷战不好，很伤感情，所以你……”
“所以我不跟你战不就好了，”花言卿歪头看着她笑，“反正对上你我又不可能赢，那不管是吵架和冷战就都没意义了啊！”
叶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嘀咕道：“你不能总这么惯着我，会把我惯坏的。”
花言卿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真能把你惯坏了，这样就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
这话说的，叶晚刚想反驳，就想起来了昨天碰到的韩逸，还有去年遇上的谢昶念，于是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反正我这个人有很多毛病，要是真在一起了，有一天你受不了想要和我分开，该怎么办？”
“分开？”花言卿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担心我们分开会影响神降之事吗？”
“对，”叶晚点了点头，正色道，“对我来说，神降是最重要的。任何不利于神降的可能，都要尽量避免。”
“真是无情啊！”花言卿向后靠在墙壁上，斜了叶晚一眼，“先不说我根本没想过和你在一起之后会放手，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因此就破坏神降，因为我可不想再回上界去了。”
“哦，这样啊，”叶晚灰溜溜地垂下头，但还是不死心地道，“可我这个人真的有很多毛病，你……”
花言卿忽地凑近，抬起叶晚的下巴，注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叶晚，我们已经认识五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了解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叶晚紧张得直咽口水，“可，可我还不是很了解你。”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能说出口的，我都会告诉你。”花言卿因为某种限制不能透漏太多有关上界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他对叶晚一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我现在，一时，一时想不起来了。”叶晚结结巴巴地说完，试探着用手拨开花言卿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
花言卿眉尾上挑，顺势收回了手，接着勾唇一笑，道：“你提出的问题我都解决了，叶晚，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
叶晚警惕地道：“你问？”
“我的问题是，”花言卿缓缓靠近叶晚，最后停在了两人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寸的地方，“叶晚，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