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第四章
城西不止有一家暖锅饭庄，叶晚常去的有两家，今天恰好只有一家开门，倒也省了她的纠结。
这家饭庄有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则是包厢。从前叶晚来，都会在一楼找个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就走。但今天，她回头看了眼花言卿，还是和伙计要了个包厢。
菜肉很快上齐，汤也滚了起来。
叶晚调好了自己蘸料，问道：“需要我帮你调酱料吗？还是你自己来？”她抬头望向对面，隔着暖锅腾起的氤氲水汽，花言卿的容貌模糊，神情也看不分明。
“那就麻烦你了。”花言卿将碗递过来，笑着说道。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干碟、麻酱、辣的还是不辣的。”叶晚还没给谁调过暖锅蘸料，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花言卿只回了五个字：“和你一样的。”
叶晚拿勺子的手一顿，随即给他调了一份和自己一样的蘸料。
她前世曾在网上看过一个不知真假的新闻，说是一对儿情侣分手后，其中一方还特意找到另一方，就是为了要人家火锅蘸料的配方。
当时很多网友都在感慨这火锅蘸料调的得有多好吃，而她想的却实，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口味如此相似的人啊，可她，却从未遇到过和自己口味一致的那个人。
天阙大陆的暖锅和她前世的火锅基本没什么区别，都是涮、蘸，所以，汤底和蘸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只要不是鸳鸯锅，汤底就都一样，不一样的，是蘸料。
叶晚没和几个人一起吃过暖锅，温阁、尹岚、尹岚的某几任前男友，还有她的前男友，哦，现在又加上了个花言卿。
之前那些人，都有着各自习惯的蘸料，但花言卿，嗯，他可能是好奇吧。
等叶晚调好给花言卿的蘸料，暖锅里的肉菜也已经熟了。
“我不吃生肉或是半生不熟的肉，所以暖锅里面的东西都会煮得比较久，如果你喜欢嫩一点的，可以现往里面下。”叶晚一边从锅里夹菜，一边对花言卿说道。
花言卿也拿起筷子，从暖锅里夹起一片羊肉，蘸了蘸碗里的调料，吃完后道：“唔，这个味道和口感我很喜欢，不用了。”
不透光后，花言卿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在人前吃东西了，虽然消化模式还是和常人不同，但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来了。
只是，他之前给叶晚做饭时，除了尝味道，倒是没怎么吃过。
叶晚这个人吃火锅的方式比较与众不同，一般人都是边涮边吃，她不是，她是一下子放很多菜和肉，等它们都熟了再吃，然后吃完再放。这个过程循环个两三次，她基本就饱了。
曾经有人吐槽过她这个吃火锅的方式，和炖菜没啥区别，但她依旧我行我素。打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了。
花言卿早就见识过叶晚这种吃暖锅的方式，所以当锅里的东西都被吃完，再次往里下菜，两人大眼对小眼等菜熟的时候，他丝毫没感到意外。
叶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最开始还记得自己这是请人吃饭，不要太随意了出现空档，随时往锅里放菜，可吃着吃着她就给忘了。
然后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有给花言卿准备喝的，遂连忙问道：“你要喝点什么吗？果汁，还是酒？”
算起来，这还是叶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花言卿一起吃饭，结果她总还以为人家是从前那个不吃不喝的阿飘，稀里糊涂地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
花言卿想了想，眼角下弯，笑着道：“果汁吧，就你手边紫色的那种就行。”
“哦，好。”叶晚从一旁拿起一个杯子，给花言卿倒了杯葡萄汁，“喏，给你。”
从对面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接过了叶晚手中的杯子。紫红色的葡萄汁在透明的杯中摇晃，最后落入嫣红的唇里。
叶晚的眼神顿时有些发直，听花言卿说这个味道甜甜的很好喝后，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其实葡萄酒也挺好喝的。”
“酒啊，”花言卿笑了笑，“我不太确认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喝了酒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所以还是算了吧。”
想到花言卿其实是个大佬，万一他喝多了耍酒疯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拉住他，叶晚便认同地点了点头。
暖锅哇哇地开了，叶晚彻底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干饭。
可能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暖锅吧，花言卿吃的竟然比叶晚还多，所以这一锅很快就吃完了。
已经半饱的叶晚捧着杯子，眯起眼睛问对面的花言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难为她忍了这么长时间才问，花言卿心下暗自摇头，小丫头真够倔的。
“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花言卿没有故意吊她胃口，直接告诉她，“没有失去前世记忆的灵魂，都有着特殊的印记，上界之人基本都能看出来。”
叶晚歪着头，勾起一侧唇角道：“这个有关上界的事，又可以说了？”
“这个，其实下界的人也有办法能看出来的，天阙大陆上就有这样的人，所以不算禁忌。”花言卿好脾气地解释道。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也爬出了地面，从窗外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屋内的男人。
包厢里面各种照明灵器大开，各色光亮包裹着屋里的两个人，可那一丝落在花言卿头上的月光，却始终无法被掩盖。
“那么，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呢？”叶晚看着花言卿的眼里满是探究。
花言卿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到了该说出口的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叶晚追问道。
“菜熟了，”花言卿拿起筷子，含笑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也不迟。”
在他说出菜熟了的时候，叶晚就拿起了筷子，她盯着翻滚的暖锅，头也不抬地道：“对，先吃饭。”
虽然猜到叶晚会是这个反应，但此时花言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到底是对他太放心，还是对她自己的事情太不放在心上啊？
吃到一半，叶晚的蘸料没了，她又给自己调了些，然后顺手给花言卿弄了一份。
待到这一轮过后，叶晚彻底饱了。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鼓鼓的胃，对花言卿道：“我吃饱了，接下来你随意，想吃就吃，吃不完咱们打包带走。”
“带走？”花言卿闻言有些惊讶，“是带回家吗？可这些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叶晚摇了摇头，“不带回家，送人。外城有个养殖场，里面既有吃青菜的鸡鸭牛羊，也有吃肉的牲畜，把剩下的菜送到他们那就行。”
花言卿问道：“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这家老板告诉我的，”叶晚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一开始点菜没数，老是点多，吃不完就很浪费，然后老板告诉我，他们和外城的养殖场有合作，会把每天剩下的食材办卖半送给对方。”
想到自己曾经干过的傻事，叶晚忍住笑了起来，“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相信人家，担心他们会把这些剩菜再卖给其他客人，便打听了那个养殖场的位置，然后亲自把剩菜打包送过去了。”
“之后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这家老板人确实不错，不会赚黑心钱，所以除了闲得没事想到外城消食的时候，剩下的菜我一般都是直接交给老板处理了。”
花言卿把剩下的菜都倒进了锅里，然后笑着对叶晚道：“虽然挺像和你去外城消食的，但今晚的暖锅完全勾起了我的食欲，所以剩下的我就都吃了。”
“当然可以，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叶晚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稍微直了点，她可是请客的人，还是得庄重点。
“那倒不用。”花言卿沿袭了叶晚吃暖锅的模式，任由一锅菜在里面煮，自己则抿着果汁等开锅。
包厢一时安静了下来，除了暖锅传出的咕噜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过来一会，花言卿开口道：“我如今从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不同，所以，我觉得，现在自己能够以同伴，或是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这就是我说的时机。”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叶晚，“不管是朋友还是同伴，坦荡和真诚都很重要，所以我想，不管你在不在意，我都应该把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告诉你。”
叶晚垂下头，沉默片刻后，低低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必谢我”，花言卿右手撑着头，缓缓说道，“若说谢，也该是我谢你才是。本来，我想重新回到天阙大陆，也只是因为待腻了上界。可如今，我却觉得能够重返人间，实在是件幸事。”
避过花言卿深沉的目光，叶晚小声说道：“那是你的心态比较好，不像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想着该怎么去死。”
刚刚拿起的筷子一下子就跌了回去，花言卿瞪大了双眼，声音都劈了，“什么？”
叶晚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前世过得挺失败，不想再活一次了而已。”
“那你……”花言卿长眉紧锁，欲言又止地看向叶晚。
“但在这个世界里，我有个哥哥，他叫温阁。”叶晚顿了顿，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他把我留下来了。”
月亮不知何时移到了正对窗户的位置，薄薄的月光笼罩住靠窗而坐的叶晚全身，像是为她披上了件莹白的外衣。
“其实这么说不对，”叶晚坐直身体，满脸慎重地道，“是我自己选择留下来的，和他无关。”
所以，哪怕她这一世还是过得糟糕透顶，也不是温阁的责任。
真的无关吗？花言卿望着对面的小姑娘，她是有多在乎她的哥哥啊。
时隔一年，花言卿再次提起了那个话题，“叶晚，我可以问问你哥哥的事吗？”
这一次，叶晚沉默了好久后，终于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