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四十三章
“叶晚，你以前来过曦城吗？”
“来过。”
“和谁？你哥吗？”
“不是我哥，是前男友。”
嗯？怎么没动静了？叶晚的脚步顿了顿，最近他们两个之间这种意识流聊天已经很少如此简短了，难道，花言卿认为他终于赎完罪了？她越想越高兴，走向海边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而隐藏身形走在她身边的花言卿，看到的就是叶晚只是提起她那个前男友，就喜形于色，步履欢快。啧，心酸，不光心酸，花言卿嘴里也发酸。
快走到海边时，花言卿终于勉强压下了自己满身的酸意，故作淡然地道：“叶晚，没想到你还谈过恋爱啊？这点比我强，我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么一想，还真挺遗憾的。”
海边独特的，带着腥气的空气让叶晚不习惯地皱了皱鼻子，“你在上界待了那么多年，就没碰到过可心的姑娘吗？”
花言卿侧头看着身旁的叶晚，故作遗憾地道：“是啊，上界没有。”但下界有。
“那就等你回归天阙大陆后，找个喜欢的姑娘好好谈场恋爱吧。”叶晚踩着细细的沙粒，一步步走向海边，海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其顺到耳后，“谈恋爱确实是件挺让人开心的事情，但一般情况下，也会有不开心的事情。你呢，期望别太高，省得到时候失望。”
花言卿闻言笑出了声，但很快停下，一本正经地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谨记在心的。”
叶晚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道：“嗨，我也就谈过一次，时间也不长，感情吧，也算不上刻骨铭心，所以我本人对这种事也不是很擅长。我就这么一说，你听听就好，毕竟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不好一概而论的。”
感情导师这样的身份，叶晚也只敢在像前世网络上，那种谁也不认识谁的情况下冒领一下，要不就是在温阁这样她绝对信任的人面前装一装，但在现实生活中，她还真没这个底气。花言卿人不错，她不想坑人家。
虽然这家伙最近话多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但不得不说，花言卿这种行为其实是有帮到叶晚的。
叶晚能在短时间内，从得知温阁死亡真相的巨大悲痛中走出来，就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到没时间悲伤，而她的忙碌，一靠谋划着如何对付天榷公会那帮人，二靠花言卿的各种插科打诨，前者她尚且有些力不从心，但后者却实实在在帮她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一开始叶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后来她渐渐明白了花言卿这么做的用意，什么赎罪都是扯淡，他其实，是怕她会崩溃。
花言卿的担心非常有道理，毕竟，叶晚七年前就已经崩溃过一次了，而他采取的办法也很适合叶晚这种别扭的人。他没有不停地安慰她，鼓励她，给她讲各种大道理，他只是通过聊天这种行为，告诉叶晚，他会帮她，他也一直在陪着她。
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绝大多数都是废话，但其实说了什么不重要，愿意花时间和精力陪她说话才重要。
就是因为明了花言卿的用意，叶晚才会看似不甘不愿，实则积极配合他胡侃瞎聊。她也想保持清醒，努力复活她哥。
最近这一个月，他们一起吐槽过天阙大陆这些世家的种种僵化之处，也感叹过各种灵器给生活带来了许大的便利，还经常对每餐的菜品点评一二，甚至聊起了各种志怪传说的真实性。总之，两人之间的话题千奇百怪，包罗万象。
这也造成如今不管花言卿提起什么话题，叶晚都会无知无觉，顺其自然地接下去。
倒不是叶晚不够警惕，没有戒备心，而是花言卿他实在是太有分寸，也太有聊天的技巧了，比如现在，他明明对叶晚口中的那个前男友很好奇，但就能克制住不问。
“尹岚有说她什么时候来吗？”花言卿自如地转移了话题。
叶晚回道：“昨天和她联系时，她说今天晚上就能到曦城。”
花言卿一向有礼，绝不会做出偷看叶晚传讯灵器这种事，所以他只知道叶晚和尹岚联系了，却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而叶晚最常用的一个传讯灵器，就是尹岚十多年前送她的那个，安全性和传讯速度都很棒，唯一算得上缺点的地方，就是这个传讯灵器只能传送文字，而不能传输语音和图像，但这对叶晚来说其实是优点。
“你给尹岚的生辰礼物准备好了吗？”花言卿接着问道。
叶晚点了点头，“早就准备好了，我前年在一个雨林里面，不是挖了一棵苦湛树吗？那个树干就是我准备今年送给尹岚的生辰礼物。”
“怪不得你没把它给我，”花言卿故意叹了口气，“原来是早就定下来给别人的啊！”
“江南里的材料不够了还是怎么地？”叶晚忍着笑意翻了个白眼，“说吧，你还想要啥？”
几句话的功夫，叶晚已经走到了海边，海浪冲刷上岸，卷起白色的泡沫。她干脆脱掉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走在沙滩上，海水时不时亲吻她的脚裸，叶晚脸上不自觉挂上了真切的笑意。
花言卿好不容易把眼睛从叶晚的脚上挪开，又陷进了她脸颊那个小小的酒窝里，一时忘了回话。
虽然没能看到日出，但今天叶晚终于看了一场海上落日，天空和海面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红、粉、紫、蓝、黑，这些颜色肆意绘了一副绚烂多彩的图，撩了岸上无数人的心。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金乌完全坠入海平面后，叶晚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她看着远方，对身边看不见的那人说，“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助，我，多亏了你，才能撑下来。”
花言卿侧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叶晚，柔声道：“是你自己撑了下来，你真的很了不起了，辛苦了，叶晚。”
叶晚垂眸一笑道：“我没什么辛苦的，倒是玄洐他们，平白多了许多事要做，上司又不靠谱，才是真的辛苦。”
“但我看他们现在比之前有活力多了，”花言卿顿了顿，郑重地道，“叶晚，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虽然生疏，但也在一点一点熟悉，而且你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这是很难得的。”
“不听不行啊，”叶晚耸了耸肩，“我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比如那些世家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就是两眼一抹黑，但为了达到目的，又不得不和这些世家打交道，要是一不小心犯了人家的忌讳，那可就得罪人了。”
花言卿想到自己跟在叶晚身边，和她一起听玄洐几人讲那些世家的事情时，叶晚听着听着就一脸呆滞，偶尔还会用充满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那些世家是不是有毛病，不禁笑了起来，“哎，别和病人计较嘛，毕竟，他们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这话让叶晚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把刀就反目成仇了，就算那刀再锋利也不至于吧。”
她说的是某两个世家，因为小辈之间产生了矛盾，进而发展到家族之间的矛盾，而追溯到最初，其实就是因为一把刀，一把普普通通，既不是法器也不是灵器的刀。
这堂堂两个世家，怎么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花言卿附和道：“现在这些小辈，实在是越发不稳重了，多大点事就闹得天翻地覆的。”
“你能别用这种语气说话吗？”叶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以你的资历，如今天阙大陆这帮人都算你的小辈，但你这么说，我总觉得你说完就得捋一下白胡子，哈哈哈，哎呦不行，一想到你顶着一张妖精似的脸捋胡子，我就，哈哈哈……”
看着笑得都趴沙滩上了的叶晚，花言卿眼里都是笑意，他咳嗽两声，努力板起脸道：“别笑了，严肃点，喜怒不形于色知道吗？唉，现在的小辈啊……”
他这番搞怪成功让叶晚笑到肚子痛。她好像，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星星也挂了满天，叶晚躺在沙滩上，问花言卿：“你既然去过上界，那你知道那些星星实际是什么样子的吗？”
花言卿坐在叶晚身旁，手臂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夜空，“看到过一些，它们比在地面上看起来的要大得多，也没有这么漂亮。”
“果然，”叶晚摇了摇头，叹道，“距离产生美啊！”
花言卿转过身，头慢慢往下低，一点点靠近叶晚，直到两人的脸距离只有一拳才停下。在这种距离下，他能清楚数清叶晚有几根睫毛，也能看到倒映在她那双眼睛里的星星。
“也不一定，”花言卿盯着眼前无知无觉的小姑娘，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离得近一些，能看到更美的一面。”
叶晚没有反驳，只是忽然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尹岚快到了，我该去约定好的地方等她了。”
她这么猛地一起身，花言卿为了避开她差点闪了腰，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好，那我们走吧。”
叶晚转过身，脚抬起来又放下，她垂下头，低声道：“花言卿，你不用担心我了，也不用再每天不停地找话题和我聊了，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不会再做傻事，也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伤心上面了。”
花言卿注视着叶晚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叶晚，伤心、失落、愤怒这种情绪，都有着它们存在的意义，你大可不必对它们避之唯恐不及，而且，把时间花费在疏解自己的情绪上也并不算浪费。”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我想这么做，所以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叶晚，”花言卿顿了顿，“我做这些事，也并没有很辛苦，和你聊天，对我来说也是件很开心的事。”
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好像是吸了吸鼻子，她没再说什么，大步往前走去。花言卿那双狐狸眼微弯，笑意萦绕眼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