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三十章
天阙大陆城市分为四个等级：都城、府城、普通城市、县城。
洛城只是个普通城市，所以远没有安京那样的都城繁华，也没有朝歌那样的府城热闹。它和岁城差不多，该有的城市设施都有，更不缺少人间的烟火气。
叶晚一身黑色劲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着路过的姑娘们，大冬天穿着飘逸的纱裙，决定她也要穿裙子。
东州地处大陆以东，而洛城则在东州的南部，所以即便是冬天，气温也并不算太低，是水都不会结冰的程度。
随便找了家成衣店，叶晚进去后，转了一圈，挑了一条水绿色的裙子。干脆利落地付完钱，叶晚直接穿着这条裙子出门了。
花言卿问叶晚：“你不是要买明天穿的裙子吗？”
“是啊，”叶晚在路旁的小摊上，买了袋糖炒栗子，一边走，一边剥壳吃栗子。
花言卿沉默了，他以为的买明天穿的裙子，就是出门，买一条裙子，然后回家。但显然，叶晚的理解和他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叶晚一路走，一路买，等她走到洛城最大的那家制衣坊时，两只手上已经挂满了东西。
百锦坊前迎客的两位侍者看到叶晚这个形象一愣，来他们这儿的都是洛城有权有势的人家，所以一般客人身后都会跟着好几个侍从，像叶晚这样独自一人，手上还提着这么多东西的客人，可是少见。
众所周知，修士有储物袋，所以很少用手提着东西。而叶晚身上现在穿的这件随手买的裙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没有多贵重。
非修士，没钱，这就是两位迎客的侍者对叶晚的第一印象。
因此，两人看着叶晚的眼神就带了些轻视，也没有主动帮叶晚拿东西，只是把她带到一楼展示衣服的大堂，就丢下她离开了。
明天那样的场合，叶晚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穿个衣服糊弄。所以她扫了一眼大堂展示的这些衣服后，便准备上二楼去看看。
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叶晚就被拦住了。
“这位客人，很抱歉，二楼是贵客专用的。”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假笑的侍者，叶晚才想起来，很多这样的店铺，二楼都是留给有身份的贵客的。她以前都是直接被人带上二楼，或是去熟悉的店铺，所以，最一开始该如何表明自己是个贵客的步骤，叶晚是真的不熟悉。
就在叶晚考虑，是直接拿出一叠泉票，还是一兜灵石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叶晚？”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叶晚看到了站在二楼的叶清欢。
因叶晚抬起头，叶清欢看清楚她的脸，她连忙顺着楼梯下来，嘴上道：“真的是你啊叶晚，你怎么来这儿了？”
拦住叶晚的侍者连忙让开，有些瑟缩地低下了头。
叶晚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叶清欢道：“我来买衣服。”
叶清欢一愣，问道：“买什么衣服，是明天要穿的衣服吗？可我父亲明明说，会派人给你送去的啊？你没收到吗？”
“没有收到。”这话不是叶晚说的，而是江南里的花言卿。
叶晚没有理会花言卿，笑了笑道：“我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可能是错过了吧。”
花言卿又道：“叶晚，你又骗人，你明明是在快中午的时候才出的门。”
“您能安静会儿吗？”叶晚不太理解花言卿语气中淡淡的怨念，只希望他不要再在她的意识里刷存在感，让她能专心和眼前的叶清欢说话。
花言卿终于不说话了。叶晚看着神色变得有些不好看的叶清欢，想起温阁曾经对叶清欢的评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清欢表姐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而且比寻常男子都要大气。只是看得明白，有时候可能并没有什么用。”
叶清欢缓了神色，笑着对叶晚道：“想买衣服啊，那你跟我来，这家店我熟，我带你去看。”
说完，她看了一旁的侍者一眼，便拉着叶晚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个包厢，叶清欢径直将叶晚带到最里面的那个包厢。
一进门，叶晚便猜到，这应该是叶家的专属包厢，屋内装修典雅，桌子上摆的，也是叶家自产自用的药茶。
叶清欢唤来掌柜，指着叶晚对她道：“我表妹想买件正式一些的衣裙，劳烦掌柜把店里适合她的独款衣服图样，都拿来看看。”
不一会儿，掌柜便送来一大沓绘着衣裳图样的册子，赔笑道：“叶大小姐，适合这位小姐身量的，又适合在正式场合穿的独款衣裙，目前只有这么多，您看？”
“多谢掌柜了，”叶清欢微微一笑，直接递给掌柜几张泉票。
一旁的叶晚心道：这种大款的气势，和温阁真是如出一辙啊！
待掌柜退下后，叶清欢微微一笑道：“叶晚，你看看你喜欢哪些，表姐买来送你。”
叶晚想了想，倒也没拒绝，选了件天青色暗花云锦长裙。
“就买一件吗？”叶清欢翻了翻册子，“这些衣裙都挺好看的，多买两件吧。”
叶晚摆手道：“表姐，我不缺衣服的，今天也只是闲着没事，出来逛逛而已。”
即便今天不买这件衣服，她明天也有衣服穿的。只是，那些都是温阁从前买给她的，她有些舍不得穿出来罢了。
叶清欢听见叶晚叫她表姐，却是一愣。
二十一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叶晚就再也没叫过她表姐，更准确的说，是叶晚就再没来过叶家。
叶清欢去温家时，见过长大后的叶晚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冷冷的，直接叫她叶清欢。
直到付完钱，和叶晚一起离开百锦坊后，叶清欢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走回了叶家。
“你为什么叫她表姐。”不甘沉默的花言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叶晚保持着外表的沉默，用意识回答花言卿：“因为她是我大舅舅的女儿，而且比我大，所以我应该叫她表姐。”
花言卿被叶晚这话噎了一下，索性把话挑明了，“叶晚，你之前都是直接叫她名字的好吗？难道是因为人家出钱给你买了件衣服，你就改口了？”
“对，”叶晚连连道，“你说的对，就是这个原因。”
对个头，鬼才信这个理由！花言卿彻底被气没声了。
为什么啊？
叶晚看着越来越近的叶家大门，想起二十一年前，她迈出那扇大门时，在心里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要踏进叶家的大门，也不想再看见叶家的任何人。
她那时，是真的很讨厌逼迫她的叶瑾，更讨厌在这份逼迫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跟着叶清欢身后，迈过叶家大门的门槛时，叶晚不由暗暗摇头，果然发誓没什么用，尤其是她这种废物暗中发的誓，最多坚持二十年。
温阁一直想让叶晚和叶家亲近起来，他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却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后来，却用他的死，做到了。
脚下的青石板，刻着漫长的岁月。那里面，也有着温阁的痕迹啊！
“叶晚，”花言卿感受到叶晚体内灵力运转得时快时慢，沉声道，“平静下来，你体内的灵力，因为你之前长时间在雨林里，本就有些不稳。你要保持心情的平稳，否则很容易出岔子。”
叶晚停在原地，深深吸了两口气，压下起伏的思绪，体内的灵力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怎么了？叶晚。”叶清欢发现身后的叶晚停了下来，便转身向她走去。
叶晚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她扯了扯唇，“没什么，我有些累了。表姐，谢谢你送的衣服，我先回去了，再见。”
叶清欢连忙道：“不用谢，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眼看着叶晚的背影消失，叶清欢跺了跺脚，向叶瑾的书房走去。
刚从叶瑾书房走出来的叶玖，看到迎面走来的叶清欢，高兴地道：“清欢，你来了。”
等叶清欢走近后，叶玖收了脸上的笑意，“怎么沉着脸，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教训他。”
叶清欢看到叶玖，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带着哭腔道：“还能是谁，就是你的好大哥，我的好父亲！”
这下叶玖惊住了，要知道，他大哥对待女儿和儿子一向是两种态度，儿子是活着就行，女儿是怎么都行。虽然不像他情绪这么外露，但大哥对清欢一向都是极好的。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哄这位小祖宗，叶玖连忙道：“你父亲怎么惹到你了？清欢别生气，要是你父亲真的惹你生气了，叔叔也帮你教训他。”
叶清欢吸了吸鼻子道：“叔叔你又打不过他，还说什么教训。”
“好了好了，”叶玖摸了摸叶清欢的头，把她拉到一旁的石椅上，“告诉叔叔，为什么和你父亲生气？”
叶清欢低声道：“父亲明明说，这次叶晚来，会好好补偿叶晚的。他之前也告诉我，要给叶晚送明日要穿的衣裙，可是，他根本就没送。父亲是个骗子。”
她抬起头，看向叶玖，“叔叔，他答应的时候，你也在场的啊！”
当时叶玖确实在场，他想了想道：“清欢，你父亲可能是忙忘了。这样，我现在安排人去送，好不好？”
“不用了，”叶清欢摇了摇头，“我之前在百锦坊遇到叶晚，已经给她买了一件衣裙了。”
叶玖赞道：“我们清欢真的长大了啊，都会替长辈描补了。”
“叔叔，你还笑得出来，”叶清欢抱怨道，“二十一年前的事，本就是我们叶家理亏。叶晚是姑姑的孩子，又姓叶，传授她修补灵脉的功法本就理所应当，但父亲非要人家发誓，还是那种……”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若不是亲耳听到，叶清欢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慈祥的父亲会说出那样的话。
叶瑾传授叶晚功法的那间屋子，是叶家人历来修补灵脉的地方，只不过，是在那个屋子的地下密室里。
叶清欢在那场骚乱里伤到了经脉，又不想让长辈担心，便偷偷一个人到那个地下密室疗伤，谁知机缘巧合之下，就撞见了那一幕。
她当时又惊又怕，出来后跌跌撞撞地就撞上了叶玖，于是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叶玖。
叶玖也不同意大哥的做法，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他不是没有尝试补偿叶晚，但叶晚……
叶玖叹了口气，“清欢，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你父亲也有他的难处，你也不要太苛求他了。”
这话叶清欢二十一年就听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懂，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叶晚？她也是姑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