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十章
雨季已经结束了，叶晚准备好物资，打算再次进入雨林。但她没想到，离开吉丰府城前，她会见到宗明空。
阳光照在街道两侧房檐上的积水，折射出七彩斑斓的虹光，这虹光不知为何，偏偏照在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宗明空身上，竟让她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怎么了？”察觉到叶晚突如其来的紧绷，花言卿不由大感诧异。
叶晚没有回答花言卿，虽然他们两个是在她脑子里通过想法直接交流，但眼前之人是宗明空，她不敢有丝毫走神和大意。
宗明空来到叶晚面前，“叶晚，好久不见。”
“宗掌事，”叶晚微微垂首，“许久未见，您近来可好？”
宗明空点了点头，“相请不如偶遇，叶晚，不如和我一起吃顿饭吧。”
此时已是未时，叶晚已经吃过了午饭，但她还是道：“荣幸之至。”
右边就是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庄，叶晚跟在宗明空往里走的时候，终于抽空回答了花言卿的一个问题，“她是宗明空。”
包厢中，宗明空一边亲手泡茶，一边对叶晚道：“叶小姐这三年都在忙什么？”
“忙着历练，忙着赚钱。”叶晚回道。
宗明空看着壶中上下翻滚的茶叶，笑着道：“我还以为，叶小姐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晚淡淡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宗明空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刻了。
但宗明空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和叶晚说起了他们的“事业”。
叶晚听得很认真，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就像她这三年来一样，该她拿的钱她拿，该她出的力她出，该她做的决定她做，但她从不会参与到他们内部的争论，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按理来说，叶晚作为一个新加入的成员，这般做法才是正确的。但宗明空知道，叶晚并不是一个能以常理度之的人，所以这几年，她对叶晚的试探从未停止过。
叶晚的段数虽然远远比不上宗明空、第五渊等人，但她能忍，忍着不开口，忍着装傻，忍着他们明里暗里的试探。
刚刚说完他们那个由初级修士组成的队伍的训练成果，宗明空又提起了他们筹备了好多年，却没什么进展的普通人训练营。
“小九手下有个名叫扈嘉的人，”宗明空看向叶晚，“前两天回来说在这里遇到了你，没想到我们今天也在这碰上了。”
叶晚一哂，是碰上还是守株待兔，还真说不准。
“扈嘉那天很兴奋，说不但得到了叶小姐的原谅，还收获了叶小姐的尊重。”前半句话确实是扈嘉说得，而后半句话，则是宗明空猜的。
叶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道：“当初那件事，扈嘉本就只是个棋子，所以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至于尊重，”叶晚慎重地道，“抵抗魔兽的战士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宗明空垂下眼，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抗魔军团中的普通人，确实很不容易，也值得尊重，但在和魔兽的战斗中，他们还是太弱了。”
这属于众所周知的常识，叶晚不知宗明空想表达什么，于是谨慎地没有开口。
“叶晚，”宗明空放下茶杯，注视着叶晚的双眼，“你说，如果对普通人加以训练，他们能不能成为魔兽战场上的主力军？”
叶晚闻言一愣，她脑子里的花言卿却在此时道：“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几万年前，天阙大陆上的普通人，才是魔兽战场上的主力军。”
这句话给叶晚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这辈子从生下来就被告知，自古以来，修士才是抗击魔兽的主力军。
普通人？史书上并没有几个普通人啊！
不知是受花言卿说的话的影响，还是被宗明空幽深的眼神所摄，她听见自己说：“普通人如果受到系统的训练，并装备充足的武器，相互配合的话，还是有可能打败魔兽的。这样，也许，也许普通人也可以成为魔兽战场上的主力军。”
宗明空眼中产生了强烈的激荡，“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叶晚。”
叶晚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低下头，“我没上过魔兽战场，实在不该对此胡乱发表看法。”
她深吸一口，抬起头看向宗明空，“宗掌事，我以前被我哥保护的太好，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您谋划的都是大事，我并不敢随意发表看法。所以刚刚的胡言乱语，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宗明空看了叶晚半晌，才似叹非叹地道：“叶晚，你也太谨慎了些。”
叶晚笑了笑，只道：“除了谨慎，叶晚别无所长。”
敲门声响起，姗姗来迟的饭菜被端上了桌子。
宗明空看起来食欲很好，但叶晚却有些心神不宁，花言卿还在说：“你吃不下就不要吃了，不然等会儿肯定会难受的。”
叶晚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应付花言卿，“神，天神，神仙大人，求你安静会儿吧。我不能再说错话了。”
于是花言卿委委屈屈地道：“好吧，我不说话了。”
虽然脑子里没了花言卿的声音，但叶晚也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场酷刑似的饭吃完后，她脑子里的弦都要崩断了。
勉强保持着平静和宗明空告别后，叶晚离开包厢前，突然听到宗明空说了一句：“叶晚，其实你比温阁更适合我们的组织。”
当时包厢的门已经被叶晚打开了一半，而叶晚脑子里的弦也断了一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是悲是怒，她自己都分不清。嘴巴像是被焊住了，她甚至无法开口。
最后，叶晚只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径直走出了包厢。
而在她走后，包厢的一侧墙壁突然从中间打开，一个人从墙壁后面的密室走了出来。
他坐在叶晚之前的座位上，看着对面的宗明空，叹道：“明空，你的眼光比我好。”
宗明空笑道：“第五渊，愿赌服输，天榷公会那事你去处理，我要去叶家参加叶家家主的生辰宴。”
这位在密室中藏着的人，正是叶晚见过的第五渊。
第五渊无奈地道：“我招揽了温阁，你收了叶晚。但明空，你也要讲点道理啊，叶晚可是因为温阁才会加入我们的。”
宗明空来到窗前，望着叶晚远去的背影，叹息道：“是啊，她明明这么适合，却非要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温家传出来的消息是，他们家大小姐打算周游大陆，历练十年再接手温家少主之位。我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温家不能先定下她少主的名分，再让叶晚外出历练。”第五渊一边说，一边走到宗明空身边，和她一起看向外面，但此时叶晚早已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第五渊收回目光，看向宗明空道：“但叶晚接手温家少主之位，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她忙这个有什么好可惜的。”
似是被阳光刺了眼，宗明空转过头，近乎无声地道：“她哪里是在忙着当什么少主，她是在……”
而此时出了城门的叶晚，突然撒开步子跑了起来。
风从她耳畔掠过，同时带走了她脸上的水渍。
过了很久，她终于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城外。
叶晚筋疲力尽，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胸前剧烈起伏，心像是要跳出来那样在她身体里翻腾。
“叶晚，你怎么了？叶晚，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叶晚，我现在可以不可以从江南出去，你……”
叶晚打断了花言卿焦急的关心，“别出来，我没事了。”
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一路狂奔到了可以使用飞行法器的地方。
于是叶晚取出飞船，开启后升到空中。
花言卿这次没有等叶晚的召唤，就从江南中出来，径自坐在驾驶座上，对叶晚道：“我来驾驶飞船，你去休息一下吧。”
叶晚愣了愣，低头道：“谢谢。”然后耷拉着肩膀坐到船尾的软塌上。
过来好久，叶晚突然开口道：“我刚刚真该打她一顿。”
“谁？”花言卿反应过来，“那个宗明空吗？”
叶晚抱膝坐在软塌上，把头埋在手臂之间，闷声道：“嗯。”
“为什么？”花言卿有些不解，“她明明是在称赞你。”
叶晚吸了吸鼻子，“通过贬低我哥来称赞我吗？这样的称赞我不稀罕。”
“我哥，就是她口中的温阁，”叶晚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为他们那个组织出钱又出力，付出了许多许多。结果在她眼里，却还比不上我这个只会点头拿钱的人。”
矮矮胖胖的阿飘回过头，看着浑身笼罩在阳光里，却缩成一团的叶晚，轻声道：“我想，她并不是想说你哥不好。只是在她眼中，你更好，更合适。”
叶晚抬起头，瞪向花言卿阿飘，气愤地大声道：“那是她眼瞎。”
见此，花言卿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他和叶晚也算是相伴三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叶晚这幅蛮不讲理的样子。
于是他安慰叶晚的时候，声音就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好好好，你说得对，是宗明空不对，她眼神不好，也不会说话，实在该打。”
叶晚被花言卿这语气弄得一愣，但很快又被他说的内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宗明空现在应该是中级宗师了吧，而且她是个法修。我打不过她的。”
花言卿便道：“没关系，你比她年轻，资质也比她好，早晚有一天修为能超过她，到时候就能打过她了。”
“那恐怕也不行，”叶晚的两条眉毛都垂了下来，“我有点怕她，不敢和她动手。”
说到这，花言卿更奇怪了，“叶晚，你为什么怕她啊？”
叶晚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她很厉害，看到她就不敢随便放肆，就是，反正就是觉得她很厉害。不是修为的那种，毕竟家主，就是我父亲的修为就比她高，但是我就不怕他。”
听完这个回答，花言卿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问叶晚：你怎么不怕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