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064
其实在季恂初带着季母离开后, 苏曲桃很快就镇定下来。
很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她内心无比相信季恂初能将事情办好, 或许是对方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强大信心, 也或许是他紧紧握着她的胳膊，对她说“我在”的那句, 让苏曲桃可以放心地将后背交付给对方。
不交付也没有办法, 她不是医生, 无法替季母治病, 只能默默期盼，季母的身体问题尚且没有太严重。
下午六点，国际高中放学, 季长翊从学校回来，他最近因为拿的作业太多，不得已背上了书包, 酷哥背包也是和别人不同的, 斜挎在背后, 看起来又酷又潮。
进门后, 先直奔冰箱找东西吃, 活像是饿了几年的丧尸, 见状，苏曲桃犹豫了会儿, 暂时没有将季母的事情告诉他。
以前的时候，苏曲桃最不理解的便是大人总喜欢在一些事情上瞒着孩子, 甚至每年高考, 都会看到那种——亲人去世, 家里瞒着学生, 等学生考完试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的新闻。
苏曲桃向来是持批判态度的。
可等她现在成为别人的妈妈，虽然是无证上岗，但隐隐约约仿佛明白了家长们的想法。
或许就是为了，让季长翊这副“丧尸模样”停留地更久一些吧。
苏曲桃想要演戏，自然轻而易举就将十七岁的龙傲天给骗过去。
季长翊完全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得以无拘无束，用过晚饭后便回房间继续学习。
苏曲桃则一直等着手机消息。
后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实在有些等不住了，便给季恂初发了一条消息，如果有结果一定要通知自己，然后才满怀担忧地睡过去。
凌晨一点钟，季恂初回来了。
别墅万籁寂静，他身上乘满夜晚的风霜，头发被雾淞打湿，又被冬日的风一吹，结成硬硬的冰碴，浑身散发着冰天雪地的严寒。
他在主卧门口站了会儿，目光注视着房门，默默思考着白天的事情，并等待暖风将身上的冷气吹散。
最终，他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转道去了书房。
简单冲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时，发现苏曲桃正揉着眼睛从卧室走过来，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吵醒你了？”
苏曲桃摇了摇头：“没太睡着。”
随后看他一眼，小心翼翼询问：“怎么样，妈没事吧？”
季恂初垂眸，一瞬间，眼里闪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见状，苏曲桃更紧张了，难道还是没有来得及吗，心里免不得有些担忧，嘴上却努力安慰：“你别着急，如果国内看不好，我们就去国外……”
“没事，已经没事了。”
季恂初回过神。
他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没想到却让她误会了，便主动解释：“胃部检查出一个肿瘤，不过是良性的，已经安排好时间准备手术，医生说越早越好。”
下午时，季父那边就得知消息，联系了肿瘤方面的专家，为了尽快进行手术，季母没有回来，而是直接住进了医院。
本来他也要留在那里，反倒是季母觉得没有什么大事，医生都说是良性肿瘤，开刀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这年头站在路边都能被车撞到，更何况做手术存在百分之十的风险，很正常。
今天来医院之前，自己还犟着没有事情，没想到一下子打脸了。
眼下，季母只觉得无比庆幸，对于坚持要让她来医院检查的苏曲桃，心里也是升起感激之情。
性格和自己一样犟得很，可心眼却是好的。
想着对方肯定也担心，季母便让儿子先回家。
听完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苏曲桃心情跟着起起伏伏，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季母没有事情，预示梦便不会发生，季恂初和季长翊也不会走上原书的道路。
知道季恂初还要回去，眼看时间不早，苏曲桃开始催促他赶紧休息。
季恂初点头：“嗯，我今天睡书房，早上要早起，怕吵醒你。”
他要去医院安排手术相关，以及手术后的一系列问题，父亲年纪大了，不能一直留在医院。老宅的佣人没有照顾过病患，别墅这边倒是因为苏曲桃的原因，佣人们有点儿经验，但考虑到苏曲桃的身体也不好，季恂初不敢让人离开。
还有公司那边的事情，有底下的人在，大部分问题都能解决，不至于一下子乱套，但还有一小部分问题，必须他亲自处理。
许多事情堆积一起，形成一座巍峨的小山，压在季恂初的肩头。
即便如此，作为季家唯一的儿子以及季氏总裁，季恂初必须要撑起来。
苏曲桃也明白这一点。
虽然她觉得被吵醒也没有关系，但这是男人的心意，她没有反对。
只是最后，她伸出手抱了抱他，双手环住男人的腰，单边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放心好了，一定会没事，不管如何，我陪着你呢。”
季恂初“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
接下来，家里的两个大人，默契地忙碌着。
季恂初也会回来，然后第二天天不亮再离开，好在季母那边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手术前的检查也进展顺利。
苏曲桃松了口气的同时，见季恂初暖白的眼皮下厚厚的黑眼圈，担心对方又出现疲劳驾驶，坚持要求家里的司机跟着他。
季恂初为了方便，这几天的确都是自己在开车，有几次在途中也是感觉疲惫，对于苏曲桃明显的关心，他没有拒绝。
而季长翊，则是在季母做完手术后，才知道这件事情。
乍然听说之后，少年愣了好一会儿。
老实说，他对爷爷奶奶的态度，比父母要好一些，但实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时候的季长翊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不过一来那时候他的年纪太小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加上有一个薛瑞克的存在，对方比他嘴甜比他会讨大人喜欢，两相对比，连佣人们都更喜欢薛瑞克，私下还偷偷说季长翊这个亲孙子不如表外孙。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季父季母都不是细心的人，只关注孙子的学习教育，反而忽视了其他方面。
楼梯事件后，幼小的季长翊便对老宅产生了抗拒，连带着那里面的人，也让他觉得烦躁，所以在原身去老宅闹的时候，季长翊毫不犹豫跟着他妈走了。
结果没想到，只是进入了另一个狼窝。
但此刻听到季母差点儿出事，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不由自主想到苏曲桃，他妈的身体也不好，万一以后……
季长翊眉头皱起来，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却无法接受。
于是在苏曲桃拿着鸡汤去医院照看季母的时候，季长翊主动跟上：“我也去。”
要问苏曲桃和季母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好到《婆婆媳妇一家人》大结局中，那对婆媳的程度。
这也能理解，穿书之前，她才二十四岁，刚毕业几年，满心满眼都是发展事业，爱情方面，浅尝但不沉迷。
甚至于因为太忙，和大学男友分手后，很长时间都处于空窗期。
而她和大学男友分手的原因也颇为戏剧，对方哄骗她回家拿东西，结果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见了男友的家长。
苏曲桃很不喜欢这种强迫性的恋爱，她自认为两人还没有好到可以见家长的程度，但对方却认为他喜欢她，所以要让所有人知道。
现在再回想起来，苏曲桃仍然觉得那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男友的父母甚至已经将她视做了他们儿子的囊中之物，话语间带着浓浓的轻视和自得。
苏曲桃什么也没有说。
但那天从男友家离开后，一秒都没有多犹豫，提了分手。
和前男友的父母相比，季父季母的修养高了不止一分半点，他们不干涉儿子的家事，也不会像某些家长一样霸占着孩子，苏曲桃觉得，季母的身上有高风亮节的品格。
所以这种情况下，她虽然做不到像对待亲妈一样对待季母，但也把对方看作是自己的长辈，长辈生病住院，于情于理都要过去看望。
还有一个理由苏曲桃没有说。
她想让季恂初轻松一点。
这几天，季母已经醒了，毕竟动了刀子，所以身体还有些脆弱，但解决了最重要的问题，大家心中最大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季母看到苏曲桃来，露出了一个笑脸，态度比之前更亲昵，询问了菊花宴的具体日子，还表示到时候她如果出院，可以过去帮忙看看。
苏曲桃笑了笑：“那我就先谢过妈了。”
病人餐是厨房做的，李厨子在别墅工作了这么多年，研究最多的，不是湘菜也不是川菜，而是病人餐。
原身嘴挑，忌口又多，做出来的食物总是不满意，一开始把李厨子折磨得差点儿辞职，后来他硬是撑了下来，还创新出来了许多新菜品，不仅适合病人吃，味道同样十分美味。
倒是便宜了苏曲桃。
如今，也让季母有了口福。
季长翊作为她妈的苦力，又是帮着搬桌子又是帮忙摆菜，难得他也没有抱怨，全程任劳任怨，以至于病床上的季母默默看着两人的相处，若有所思。
苏曲桃有些紧张，担心季母觉得她虐待孙子。
结果季母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长翊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
季长翊脸瞬间就红了，察觉到旁边的苏曲桃似乎在看他，嘴上别扭道：“我怕她笨手笨脚，将菜撒到床上。”
越说越自信，以她妈动手全废的超能力，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
苏曲桃：“……”
有点想家暴孩子了。
或许李厨的菜太好吃，没有胃口的季母也吃了不少，苏曲桃又陪着季母聊了半下午，才带着季长翊离开。
之后的几天，她像上班打卡一样来照顾季母，送美食讲故事，时间过得飞速，因为次数多，还时常遇到季父和季恂初。
出院前一天，她也没有停止，仍旧一大早过来医院，没坐一会儿，季家父子俩说着话走进来。
年前的夫妻对视一眼，自觉把空间留给两个老人，两人离开病房。
季母住的病房是高级病房，一层楼只有她一个人，苏曲桃拉着季恂初，左右将人看了一圈：“还好，没有瘦太多。”
季恂初好笑，这几天每到饭点，苏曲桃都会打电话来监督他吃饭，如果听不见咀嚼声还要开视频，他一顿未落，当然不会变瘦。
反倒是她，看着脸小了一圈。
苏曲桃又问：“那你没有开车吧？”
“嗯，都是老李在开。”
苏曲桃终于放下心。
虽然不确定季恂初车祸去世的具体时间，但躲一次算一次，她连自己的结局都能改变，季恂初为什么不可以。
心里想着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季恂初正在看她。
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她请求自己带着季母去医院检查时说的话，仿佛早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会发生。
但他看得出，她不愿意说，所以即便好奇，也没有询问。
季恂初习惯了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这次也是如此，本打算自己一个人解决，苏曲桃虽然是他的“妻子”，但不代表对方要承担起赡养他父母的责任，所以季恂初自始至终，只让对方在家里，照看家庭。
可苏曲桃居然主动来照顾季母，不是一天，而是每一天，变着法子给季母送补汤，之后还会留下来和季母聊天。
没有人喜欢寂寞，季母也不例外。
热热闹闹的声音，让苍白的病房都变了一番味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某次他过来，站在门口，听到苏曲桃把董夫人那里听来的瓜讲给她妈听，她妈还认真分析这个瓜的真实性。
季恂初忍俊不禁。
她好像总是这般，和人相处时，恨不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真心。
季恂初清楚的意识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他的内心感觉到一片滚烫，他想，如果她不主动离开，这辈子资金绝对不会放手。
不，即便是她想离开，他也会努力让她留下。
苏曲桃一抬头，结果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
她又不是没有傻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想法，红着脸将手抵在男人胸口：“这可是医院，你别乱来啊！”
可她那点儿力道，与其说是阻拦，倒不如说欲拒还迎，季恂初感觉被她碰触的地方痒痒的，弯腰时，他哑声道：“放心，这边没有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