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几多春秋烟雨中
陈曦和百里嫣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书中是否有记载事件发生的年份呢？”
“这个容我回忆片刻。”陆晼晚皱着眉头，低头沉思。
陈曦和百里嫣皆想到一起，若不出他们所料，应该是在二百八十年前。
“书中记载是天德十二年所发生的事情，距今已经是两百八十年。”
听她这么说，二人心中皆想，果然如此。
搜魂那三名归元宗的弟子，“十七派斗剑”将在月后的瀛洲举行，距上次斗剑也是二百八十年，既然如此，这里出现异象也说的通了，说不定那仙云之事就是真实的。
百里嫣说道：“或许我们是困在某一个人的梦境中，只要在这群人中，找到这个人再对症下药即可。”
陈曦点了点头，二女中他最担心的是她，她如今情窦初开，一天到晚想七想八的，深怕她胡思乱想被逼疯。
反观陆晼晚，她心地淳朴，没有那么多杂念，倒是最为放心。
但他的想法多余了，无论是百里嫣还是陆晼晚，二女皆为心知坚毅之辈，在她们心中反而更担心他多一些。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三人留心察看整个城镇，但依旧无所收获。
坐在一处台阶，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灯火辉煌，又望向昏黄的密云，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们实在不知该何去何从。
难道就在此终老？
他们漫无目的游荡，从东门走到西门，不一会儿又出现在东门，梦游般走向西门，似乎也开始重复去做这些事情。
红衣小女孩几次经过三人，每次皆天真的笑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百里嫣盯着她背影，突然身子轻颤。
当即拉起二人，边跑边说：“跟着小女孩，途中可能遇到一个绿衣女子。”
陈曦二人不明所以，但依旧跟上去。
一路奔跑，果然遇到绿衣女子和富贵子弟。
百里嫣上前施礼，朗声说道：“岁岁年年人不同，此时逢生皆有尾。”
绿衣女子摘下头上的银花发髻，指着东方，婉声说道：“枯荣有始方有结，解铃还须系铃人。”
百里嫣大喜，自己猜对了，顿时笑眼如弯月。
陈曦和陆晼晚也颇为激动，终于发现一处未重复的了。
百里嫣招呼二人朝东跑，嘱咐道：“等会我们会遇到那个落魄秀才，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出声回应。”
陈曦二人连忙暗记心中。
跑了不久，果然遇到那个落魄秀才。
百里嫣上前说道：“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前世无缘人。”
落魄秀才一听，卷起圣贤书，轻声笑道：“今生再见欲何语，清风传吾相思意。”
百里嫣暗中沉思。
先前小女孩说的“岁岁年年人不同”出自于灵界诗经中的《代悲白头翁》，下一卷就是李婉儿的《鸣翠》。
自己刚说的是李大家诗词上半句，后半句是引用的楚辞。
但到了秀才这里，他自己又加了“清风传吾相思意”，这句可从未听过。
到底应当如何对答，她一时踌躇莫展。
陈曦见她沉思，虽有疑惑，但也不问话，见秀才又把书卷指向自己，“你们之中，仅有一人可生还，你可愿为她们而死？”
想起百里嫣的嘱咐，索性不去管他。
但秀才不依不饶，指着百里嫣和陆晼晚，“她们既然心属于你，可你心中是否有她们？”
陈曦心中暗想，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问到我心坎里了，但我就是不应你。
秀才见他不答话，摇头晃脑的说道，“此乃生前无妄坡，无望是也。时也，命也，运也，无望也，非吾之所能也。”
陈曦暗喜，你说这些我都听不懂，尽管说就好。
忽然秀才大声对陆晼晚喝道：“七情曲罢终有时，喜怒忧思悲恐惊。你凭借自身之能，残害多少无辜之人，莫非在你心中未有一丝忏悔么？他们的鬼魂迟早会找上你。”
陈曦心知陆晼晚是魔道中人，手上冤魂应该不少，生怕她会开口，慌张的望过去。
见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像是木头一般，顿时暗笑不已。
落魄秀才见此，翻起书卷撕下一页，递给陆晼晚，对她施礼笑道：“若问此情何处有，只缘身在此山中。”
陈曦见此，不知该不该接下来，望向百里嫣，可她像是入定一般，对周围全然不顾。
秀才见陆晼晚不接，面容逐渐狰狞，伸手拔出长剑，一点点刺向她喉咙。
陆晼晚却不为所动，仰头摆开一副“有能耐你就杀了我，这破地方我也不想呆了”的架势。
眼见长剑即将刺破她喉咙，百里嫣上前接过书页，对秀才说道：“妙语莲花一场空，风烟散尽显苍生。”
秀才见此收回长剑，躬身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百里嫣若有所思，把书页撕得粉碎，扔向上空。
碎纸片犹如纷纷落雪，转而变成道道白光，一时晃的三人睁不开眼。
恍惚间，宛如隔世，三人处在荒郊野岭，抬头阳光明媚，微微刺眼，却又温暖无比。
陈曦心情大好，望向二女，见她们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不妥。
下一刻，见她们猛然转身，一个弯弓搭箭，一个投掷银枪，只见紫光银芒汇聚一起，齐齐打入地面。
待硝烟散去，赫然现出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身影，只见她浑身插着紫光弓箭，咽喉被银枪刺穿。
她缓缓抬起头，血水顺着发梢滴落，皮肤犹如墙皮一块块掉落，那模样甚是阴森恐怖，对着陈曦邪魅一笑，嘶哑的声音传来，“嘿嘿，猜猜我是谁？”
未等陈曦开口，突然一只泥浆般的巨手破土而出抓住自己。
“走！我来断后！”
百里嫣一招手，银枪回到手中，只见她周身阵阵寒气缭绕，银芒一闪冲向巨手，“轰”的一声，巨手当场碎裂。
紧跟着无数泥浆巨手腾空而起，陆晼晚二话不说抓起陈曦化作紫芒冲向天际。
他心中担心百里嫣，回首见她被困住，顿时心中大惊，“快回去救她！”
不由分说，陆晼晚举起紫芒神弓，“嗖！”的一声射向天际，漫天神雷劈下，那些巨手纷纷溃烂。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里面传来百里嫣的声音，但陈曦怎能不去管她，依稀见她被红衣小女孩抓住脖颈，又是无数巨手笼罩过来，当即摸出上百张符箓，没头没脑的扔下去。
陆晼晚一咬牙，身形一阵模糊，下一刻出现在邪魅小女孩身后，翻转紫弓，弓弦勒住她的脖子，手中多出一枚紫光弓箭，狠狠插进她的手臂。
百里嫣感到脖颈一息松动，反手挥舞银枪刺入小女孩的琵琶骨，顷刻间浑身灵力暴涨，“砰”的一声，对方的胳膊化作一团血雾。
“走！”
二女同时喊道，化作一紫一银光芒直射天空，陆晼晚回望见那小女孩欺身追来，手掐法指轻喝一声：“爆！”
只见挂在小女孩脖颈上的紫光神弓光芒大盛，“轰”的一声，那小女孩被紫芒湮没。
“你竟然自爆了本命法宝？”
陈曦见她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正待上前查看她伤势，却被她挥手打断，耳边传来她急切的声音，“快走！”
他蓦然回望，见那小女孩身上肌肤一块块掉落，眼珠都耷拉出来，竟然还对着自己笑。
这她都不死？
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她又追了过来，百里嫣回手掷出银枪，同样一掐法指，“爆！”
“轰！”
银芒四射，寒气翻涌。
陈曦见状，翻出储物戒的所有仙器，头也不回的往后扔去，大喊一声“给我爆！”
“轰！轰！轰！”
数十件仙器同时自爆，哪怕是三仙也要绕开，巨大的法力波动让三人在空中翻滚，趁机窜出云层，朝着那轮朝阳飞去。
见身后再无那小女孩的踪影，百里嫣心有余悸，望了眼陈曦，“你哪里来的如此众多仙器？还有没有了？”
他从丹田唤出唯一的一柄白玉小剑，“就剩下这个了，你要么？”
百里嫣瞄了一眼，“这应该是极品仙器，你自己留着吧。”
“那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陈曦将小剑收回丹田。
百里嫣和陆晼晚对望一眼，见她点了点头，颤声说道：“你可听过四魔人？”
“难道他是魔界的？”
“没错！”
百里嫣点了点头，“他就是阴间不死缠魔星！”
“嘶！”
陈曦倒吸一口凉气，恐怕也只有秦凝薇能对付得了此人了，幸好刚刚接连不断的自爆仙器，否则被她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当即运转全身法力，驶向东海，只要进了那所谓的仙云，说不定可以逃离此界，摆脱这魔人。
很快他们到了东海，见十七派斗剑已经开始，下面人头攒动，不下数万人。
三人自然不会去参加那所谓的斗剑，直奔那处仙云，突然陈曦感到丹田的八荒噬魂玺微微一动，产生一丝莫名的亲近感。
当即调头落入人群，二女不明所以，但他从头到尾给人一种神秘之感，尤其是他先前撒下那众多仙器，竟然没有丝毫的心疼，她们也不多问，索性跟着他飞过去。
陈曦顺着那股感觉，寻到一人，是个中年男子，浓眉大眼，长相倒是很普通，身上穿着洗了不知多少遍的褪色长袍，背上一把长剑，正在一群人面前口若悬河。
“代打十七派斗剑，赢一场两块灵石，童叟无欺，绝对划算！”
“那斗剑可是惊险万分，你们贵为千金之体”
见他吆喝半天，也不见有人上前，倒是不少人议论纷纷。
“你这谁相信，看你就是一介凡人！”
“你算甚么东西？要知道那里面都是各派精英！”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你又是谁？”
“谁有空稀罕知道你是谁？”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我就是传说中的‘加钱抬价真君’雨无情！只要钱到位，保证你万事无忧！”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哎？这位小哥，难道你想来试试？”雨无情见陈曦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向他招手。
“敢问雨兄，你收仙玉么？”
“收！当然收！你可是遇到了仇家？”
“仙玉？”百里嫣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多少？”
“怎么？你想要？待会再说。”陈曦随手塞给她一枚储物戒，里面不下十万枚。
百里嫣颇为欢喜，但想到在这里兑换不出任何资源，免不了一阵乏味，“这家伙一看就是个骗子，你不会相信了吧？”
雨无情见状，有些焦急，“哎？这位小妞，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还有这位小哥，咱们说好的，仙玉！只要一枚仙玉，我可以帮你杀任何人！”
“真的？”
陈曦目光灼灼，“你帮我杀一人！”
“没问题！”雨无情拍拍胸脯。
就在这时，陆晼晚微微一动，在陈曦耳边轻声说道：“那人似乎又追来了！”
陈曦一听，连掏出仙玉递过去，“咱们一言为定！我给你十枚！那个仇家马上就到！”
雨无情美滋滋的收下十枚仙玉，仰天一笑，“我要打十个！”
“她可是个”
陈曦刚开口，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循着望去，见身后人群中站着那红衣小女孩，扎着一个朝天辫，手中拿着一个五彩风车，正一脸邪魅的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嘴角微微裂开，血水不断从中流出。
“她，她，她，就是她！”陈曦连忙拉过二女，躲在雨无情身后，指着红衣小女孩，“雨兄，看你了，我们先走了！”
未等转身，却被雨无情一把拉住，见他一脸凝重，“加钱！”
又见那小女孩一脸怪笑，正向自己走来，陈曦连忙说道：“多，多少，你快说！”
“百万仙玉！”
陈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身上仙玉不够，神识探过储物戒，竟然还差个十万左右，抄起百里嫣手中的储物戒，加上这里刚好，索性一起递过去。
雨无情心中也咯噔一下，复杂的望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真有如此数量的仙玉。”
“雨兄，你说过的可不能反悔，否则就砸了你这招牌。”
雨无情面无表情的望向那小女孩，身上泛起蓝芒，只见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无云，下一刻便是阴云密布，遮天蔽日的海水悬挂于空，化作天海之水。
一时间上空巨浪滔天，下方潮水暗涌，远远望去，海水共长天一线，连绵不绝，仿佛一片水的世界。
“缘生缘灭雨潇潇，是梦是幻人渺渺。海上幽月共此时，几多春秋烟雨中。”
天海之中，水光映照，幽幽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是水中幻月。
月光之下，尘世间一片烟雨朦胧，天朦胧，地朦胧，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