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看守人叫张元，四十五岁，看起来老实内向。极其普通的长相，平日还总爱低着头，没几个人真正注意过他。但工作态度真是没得说，不迟到不早退，几乎没有缺过勤。
看守员都是一天两班，可是除了他，基本都是临时工，没人在这个岗位上做得长久。
但李代苏的确是辞职了，时间几乎和出事的时间完全吻合。只不过当时这样不起眼的人，没人会把他跟连环杀人狂联系起来。
他再内向也好，活在这世上，总免不了跟别人打交道。只要他的身份确定下来了，就一定在那之后有人还见过他。
按理说，他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除了上班就是回到那个别墅，他能去哪呢？
除此之外，李代苏最熟悉的就是那个常年作案的村子了，可是警察派人在村子里蹲了好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辛辛苦苦查到现在，线索就又断了吗？难道真的要我看着这个疯子逍遥法外？！”
赵天气得猛锤了一下桌面，不知道不小心按到了电脑的哪个键，突然有诡异的音乐传出来。
你静静地躺在我面前。
你的眼泪对我毫无意义。
狂风冲着窗户咆哮。
你从没给过我的爱，
我给了你。
真的不配得到它，
但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快关掉，别让我再听到这首歌！”白宇焦躁地捂住耳朵。
赵天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你听没听见我讲话啊！关掉它啊！”
白宇依然没动身子，伴随着这灵异的歌声，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赵天低低的声音。
“我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了。”
赵天在城里放出了假消息，说黄花街近期就要拆迁了。
黄花街134号，就是原来李晓红住过的地方。
按赵天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使的房间”真正的所在地。赵天坚信，如果李代苏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回去的。
这一次，赵天没有猜错。
伴着月圆之夜幽暗昏沉的灯光，一个看上去有些虚弱的人影出现在老房子门前，暴露在狙击手瞄准的范围之内。
李代苏微微向老房子里探了探身子，却没有进去。
“不许动！”赵天从背后用枪对准他。
那个黑影没有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们一定在。”
李代苏的嗓音沙哑却平静，就好像这一切不是警察的安排，而是他自己早有预谋。
白宇捂住嘴蹲在狙击手旁边，不敢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你是李代苏吗？”
“你们知道李小红是怎么死的吗？”李代苏没有接赵天的话。
“她死的那天晚上其实很平常啊，她又想用她该死的表链子勒死我。”
“怪就怪她那天没套牢，被我挣脱了。”
“当时就在那个角落，放着一条绳子，她不是一直想勒死我吗？我就让她尝尝这种滋味。”李代苏的手在黑暗中胡乱划拉着。
“我把她按在地上，把她的头和脚用绳子绑在一起，她那副样子，别提有多搞笑了。”
“我跟她说‘妈妈，你不要叫，如果你出声的话，我就用刀挑断你的脚筋’，她就不叫了，十六年了，她第一次认真听我说话。”
“我看着她求我，不停地求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你们知道吗，她死掉的时候，是我见过她最美的时候。没有声音，也不会骂我，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一刻，大概是我最爱她的时候了吧。”
李代苏说到最后，轻轻笑了起来。
“所以我后来不断寻找她的替代品，毕竟，那一刻的爱和快乐真的很让人怀念啊。”
“你们以为杀掉我就可以结束了吗？”
李代苏似乎感受到白宇的存在，朝树丛的方向转过头来，脸上变得阴狠起来，他从身上抽出一把三十厘米的锋利长刀，不知道他是想拉白宇垫背，还是想劫持白宇当人质。
李代苏的目光仿佛能够能够穿透黑暗，准确无误地扫在白宇身上。
李代苏急忙向白宇这边跑来。
赵天看到这个情况，边拿着枪边对着李代苏大喊：“你站住，马上给我停下脚步，国家的法律不容忍你践踏。”
“马上把武器放下，蹲下来双手抱头。”
“你如果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把你就地正法了。”
李代苏好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向白宇这边冲过来。
离白宇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赵天说：“爆头。”
一阵恐惧感铺天盖地地朝白宇袭来，赵天一挥手，狙击手就开始扣动扳机，嘭的一声。
李代苏缓缓地倒下去。
白宇惊叫一声，额头上冒着冷汗。
终于结束了。
李代苏经年持久的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
赵天今天把白宇约了出来，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从那天李代苏被就地正法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赵天和白宇在旧别墅见面。
白宇比赵天先一步到达这里，外面阳光明亮，树木葱郁，房间里面却依旧弥漫着一股低沉腐朽的气息。
白宇仔细打量起这里来，家具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积尘，几乎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古典的老式装潢，透出荒凉和死寂。
紧闭的窗帘把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离，像是独立于朗朗乾坤的一块属于恶魔的禁地。讽刺又肃穆，仿佛来自异教徒的诅咒。
“这么早就到了。”
赵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啊。”
白宇轻轻笑起来，没有转头。
“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还好吧。”
白宇应着声。
“今天要跟我说什么？”
白宇扭过身子，靠在木柜子上着他
“不是我跟你说什么，是你，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说？说什么？”
空气陷入让人心慌的安静。
“你早就记起来你是谁了吧。”
白宇迎上赵天射过来的目光，没有吭声。
“既然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记得渔人第一次见你说的话吧，他说你长得像他们村子里的一个人。”
“渔人之所以记不起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是因为她已经失踪了二十年了。”
“接下来你应该猜得到吧，剃头匠离开村子以后，还是有些女人想跑去城里染发，这个女人也是其中一个，回村的路上她就被单风盯上了。只不过，单风没多想的是，这个女人还怀着身孕。”
“那个女人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你。”
“所以我推测，李代苏杀她的时候，你提早出生了，而他留了你一命，也就是说，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你是很早之前就认识李代苏了是吗？而且你还和他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我说得对吗？”
“李代苏从来没有讲过我的事，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这些年我确实跟他生活在一起。”
白宇低下头。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被他囚禁起来的，他这个房子你也看到了，我跑不出去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我不想说，只不过是不想被你歧视。”
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
“一直跟这样杀人成性的生活在一起，你想过我有多痛苦吗？你想过说起这件事我会有多耻辱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早就开始了，因为虽然你头发有点自然卷，还带着营养不良的暗黄色，但你的年龄明显不符合单风捕食的范围之内。渔人那天说的话，更是加深了我的怀疑。”
“难怪你这么忙，原来你不但要忙着查单风，还要忙着查我。”
白宇露出一丝苦笑。
“所以，你现在要把我抓走吗？”
“不，你也是个受害者。我只是希望你能对警察，对我坦诚一些。今天是我以我私人的身份来找你，但是过段时间我还会派局里的人来，我们需要你坦白一下这些年的事。希望你能配合。”
“所以，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吗？”
赵天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停。
“如果你想起与案件有关的情况，还可以找我反映。”
“除了案子呢？”
赵天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屋子，在清朗的阳光下发动了车子。
留我一个人呆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