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家
谢南风带她去什刹海滑冰，章秋雨没什么精神，走在路上闷着头不讲话。
天阴沉沉，什刹海边上的树都掉光了树叶，到的时候没什么人，冰面映在人脸上发寒，谢南风买了票，把她围巾往上扯了扯，捂在章秋雨脸上。
滑了好一会儿，谢南风去唱片店买了几卷磁带。章秋雨没回学校，去了谢家。谢振宇见她去而复返，扑上来抱着她的腰撒娇。
晚饭还没吃，章秋雨撸起袖子洗菜，谢南风站她边上，往她脸色弹水，章秋雨躲过去，“无不无聊。”
谢振宇过来捣乱，谢南风把他推出去，凶了他一顿才不情不愿走开。
章秋雨手机一直在响，她掏出来开了免提，是肖子墨打过来的，问她在哪儿。她说在谢振宇这里，正准备吃饭。
肖子墨沉默了一瞬，后又说：“算了，你吃吧。”
章秋雨听出来他情绪不佳，走到院子里安慰，外面昏黄的路灯灯光照进来，路灯下飘着细细的灰尘，章秋雨讲话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院子角落呼出一股股白气，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谢南风看了会儿，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寒假前期，章秋雨收拾东西回平凉，她本身东西不多，没什么好收拾的。回平凉前一天，肖子墨从深圳回来，章秋雨刚好上火车，时间就这么错开了，两人都没提要见的事儿。
肖子墨约唐雪儿和谢南风吃饭，唐雪儿推辞，说自己有事儿，就不去了。
谢南风也反应平淡，肖子墨皱眉，“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分了。”
肖子墨不好再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三言两语就撂了电话。
章秋雨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平凉，后面转大巴颠簸一路，再坐着小三轮儿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平凉山。
平凉刚下一场大雪，她拎着行李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响。
平凉山和十年前依旧没什么变化，还是村子挨着村子，苞米地挨着苞米地。要说最大的变化，无非是政府又在采矿上花了不少钱，不远处的矿山整天轰隆隆，不是在炸山途中，就是在炸山路上。
章建国如今不能挖矿，家里没了收入，章文翠和章霞早早结了婚，日子清苦地过着，偶尔补贴一下娘家还要遭婆家白眼，如今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她们日子也艰难，孩子上学的事情要发愁，明天吃饭的事情要发愁，细数下来没有一件事顺心的，天天因为几块钱吵得天翻地覆。
前些天章霞被打回娘家，只因为她给自己买了件新衣裳。
她捂着乌青的脸坐在家里哭，李春萍见了心烦，天天呜呜呜的啜泣，跟死了娘似的，她如今对女儿都没什么感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临到关头谁也指望不上，更何况还有个野在外头不回家的，她提起来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掐死走在路上的章秋雨。
章建国脾气越来越大，窝囊日子过够了，他把气撒在李春萍头上，饭弄不好要骂，菜里没有肉也要骂。
李春萍甩了筷子，天天肉肉肉的，上哪儿给他弄肉吃，家里米缸都见底了，明天能不能吃上饭还是个问题。
章子顾和章子辉在上高二，明年就该高三毕业，天天也不着家，整天在镇上混，家里头氛围怪异，他们眼不见心不烦，赶着周末回一趟，吃完饭就跑。
李春萍追在后头骂，说他们不听话，整天不知道在外头干什么，哥俩没心没肺，李春萍要骂就骂呗，反正拿他们没办法。
他俩读完高中是不想再读了，对念大学没什么兴趣，说好高三读完就去深圳打工，离开平凉这个鬼地方。
章子辉年纪轻轻不学好，学着人家谈恋爱，成绩天天在班里倒数，女孩儿面前倒是人模人样，后头跟着一帮所谓的小弟，其实就是街头上的小混混。
小时候兄弟俩很粘章秋雨，毕竟是章秋雨一手带大，长大了想法多起来，叛逆期一到，谁的话也不听，更别提在北京的章秋雨。
章秋雨拎着行李回家，章子顾章子辉在大院儿里头玩摔炮，摔得那叫一个震天响，把章秋雨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长期不见，感情上也有点淡漠，见着姐姐回来，喊了声姐姐，把行李搬了回去，再没二话。
家里头没外面那么冷，章子顾过来和章秋雨说话，然后把从北京带回来的小零食放桌子上。
男孩子心大，坐在桌子前面开始造，章秋雨进房给章建国问好，拿了几百块钱，说这是她在北京打工赚的钱。
章建国见着人了，脸色好看许多，虚虚的往床沿指了一下让她坐，章秋雨坐下来，父女却没什么话可讲。
章建国开了口，问她在北京学得怎么样，章秋雨只好说还行。
李春萍做好了菜端上桌子，见章子顾章子辉坐在哪里吃零食，零食袋子扔了一地，上手就打，“天天除了吃就是玩，你们俩算是废了，高中读完就给俺出来打工赚钱！”
她走进来看到章秋雨坐在章建国床边，柜子上搁着几百块钱，她把钱收在口袋里，阴阳怪气道：“哦哟，还知道回来，俺还以为北京是你家。”
章秋雨默了半晌没说话，起身道：“妈，我给你端菜吧。”
“那可用不着，哪儿敢叫你端菜。”
章建国喝了她一句，李春萍哼一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斜了章秋雨一眼走出去。
章秋雨把给她买的羽绒服从箱子里掏出来，李春萍见着皮面儿的衣服，心里琢磨着该是挺贵，不知道这小蹄子哪来的钱，她忽地想起来在北京的谢南风，狐疑盯着她，“哪儿来的？”
“我买的。”
“呵。”这话说出来，她是不信的。
章子顾低头啃鸡腿，抽空抬头看了眼，“妈，七七八八说那么多，你倒是要不要？”
李春萍从鼻孔里出气，从章秋雨手里扯过衣裳叠好放在柜子里头，转身拿着锅铲又去做饭了。
年夜饭当晚章文翠和章霞没过来，除夕夜他们五个人一起过，章建国身体动不得，于是搁饭菜的桌子挪到了他住的房间。
屋子里头一股霉味儿和尿骚味儿，想来是常年累月不通风积在一起的，章建国动了动，用手撑着往上坐了点儿，章子顾章子辉只顾着埋头吃饭，章子辉吃完了扯章秋雨的袖子，“姐，把你手机给我玩会儿。”
李春萍用筷子打他手，被章子辉眼疾手快缩了回去，“打我干什么？”
“你饭吃完了？就开始玩手机，破手机有啥好玩儿的。”
“看看不行？”他痛的龇牙咧嘴。
章秋雨从兜里掏出手机，粉红色的手机壳儿，章子辉好奇的拿在手里按来按去，“姐，这多少钱？”
章秋雨低头吃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