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帕
提纳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我此刻与他的距离很近，他一直盯着我的脸。
手指摩梭着我的眼角，提纳里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我低着头错过了他眼中的情绪:
“怎么哭了，小姐”
“……没有。”
我闷闷地回答，扯起笑容:
“是被呛的。不用担心。”
我拿开放在肩上的提纳里的手:
“比起这个，今天要去给柯莱采药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提纳里有些发愣，手指无意识的蜷曲着:
“……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你的是风之眼吧？可以帮忙熄火吗？”
我点点头，走出了帐篷。
提纳里的手放在身侧，看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
采药的过程很顺利，只是中途受到我吸怪体质的影响，又有一堆笨笨的蕈兽围了上来。
是草系的小尖帽，我沉默着看着它们，然后放出风刃切割!
小帽子们被我的风暴卷到天上，很快便都解决了。
只是我只顾着盯着团团转的小蘑菇们，忽视了水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成的草原核。
“小心!”
我回头看向提纳里，余光中扫到了原核，但是它已经开始爆炸——
提纳里将我一把拉开。
“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少年的语气很急切，抓着我到处看。
手臂有些刺痛——不得不说，我的那只手臂未免太可怜了，旧的烫伤还没好透又添了新伤。
感谢我穿的是长袖，提纳里看不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不想和提纳里再有什么交集或者亲密的接触——我也想不通。
我抿了抿嘴，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没事，别担心。”
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顾提纳里有些凝滞的表情，露出笑容:
“接下我们去做什么巡林官先生。”
“……真的没事吗。”
走在前面的我没有回头:
“真的没有问题，提纳里先生。”
…………
一路平安地回到了化城郭，天色已晚。
我在房间里刚想出去和大家打个招呼，提纳里忽然拉住了我。
“小姐、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从他的掌心中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对提纳里盈盈一笑:
“怎么了？”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微微垂着头打量那只手、面上带着些许失落，看了我一眼、开口:
“你的脖子上……”
我一手捂住脖子，意识到了什么，把头发解开批了下来，遮挡住了那些痕迹，提纳里看着我的动作有些出神，声音闷闷的:
“早上我帮你上过药了……”
“不出意外，明天早上之前就可以恢复。”
我点点头，对他道谢。
提纳里收紧握拳的手，静静地看我、面上和语气里带着委屈与迷茫，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失态:
“小姐。”
“为什么你今天对我这么冷漠…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大耳朵垂垂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得出来小狐狸真的很失落了。
我微笑着、语气里带着疑惑:
“有吗？”
提纳里的眼神一瞬间像落水的小狗，可能是出于自尊、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就偏过头去，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样子，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一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埋怨、嗔怒、委屈以及希望博得同情。确实不是他该有的样子。
提纳里从脖子到脸颊都染上粉色，我带着微妙的笑意虚浮地看着他，他在我的盯视下慢慢调整好自己，又恢复到那副冷静的样子、只是表情更加生动。语气肯定地直接指出他的判断:
“你生气了。”
我没有怎么回应，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中不小心流露了丝真实的情绪，随口回答:
“……可能吧，不过，这不重要、不是吗”
说着我转身想要离开，提纳里却抓住我的手，我沉默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反而触电般地率先缩回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改为抓住我的一小截衣摆。
“怎么会不重要你的情绪、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
“……看来、即便是我，也会不懂女孩子的心意啊。”
提纳里放慢语速，有点讨好的意味。
“能说说到底因为什么吗？”
“……别丢下我，小姐。”
见我良久的沉默，提纳里的声音从故作镇定变得有些慌乱、用气声几乎撒娇般地恳求:
“不要这样对我……”
我转过身，小狐狸脸上带着丝乞求与不安，见我转过来，又转为希望，眼睛亮亮地期待地看着我，耳朵也从有点软趴趴的样子立了起来。
我摸了摸他的耳朵，他用有点无可奈何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明知道他着急、却故意不给他个痛快，但还是放任我的玩弄，脸也瞬间因为我的抚摸烧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迟疑地搭上我胡作非为的胳膊，见我没有甩开、不再虚虚地接触，转而抓实。
提纳里把我向他的方向一拉，我的腰被他环住，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表情害羞又有点开心，目光闪烁地看着我，耳朵一颤一颤的，仍在等待我的回答，但情绪显然已经因为我默许的亲近而放松下来。
我垂眼看着他，大脑放空没有说话。他慢慢有点疑惑和不安起来，收紧了抱着我的手臂。
————
其实我生气的对象根本在于我自己。
提纳里只不过是我找的出气筒罢了，我真是过分。
让无辜的提纳里、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我撇清关系——说白了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想要让别人温柔对待的我就像吵闹着博得双亲关注的孩子一样，蛮横又自私——去承受我莫名其妙的别扭心情，实再是不公平。
但是我不想去思考那些东西了。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样善于反思自己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无牵无挂，听起来很惨、但也是我的优势——我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为什么不更自私一点。
难道我必须得照顾每个人的心情、不能有一点任性的权利吗
我忽然有些生气，这次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的理智还在、这就是我痛苦的根源，像现在，嘴上说着想要更加自私，但是我清楚自己没有丝毫任性的资本。
没有人会包容我。
我忽然泄了气，一切纠结的事情、渴望却不敢触碰的友谊、无疾而终的爱情，好像都不重要了。所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都无法守护，我什么都得不到，也无法给任何人承诺。
所以也不会有人给我真心。
因为人都是喜欢索取多于奉献的，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等价交换的道理、我从小就有切身体会。
忽然觉得我好像是漫画里的主角，来到了虚假的游戏世界，但是心里清楚一切都是不存在的，缔结情感关系到最后只会枉自叹息。
我与这种主角的区别，就是他的世界是虚假的所以不能留恋，而我的问题在于我自己、我想要却不能为谁停留，即便很想要接近、即便离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咫尺之遥——但是，所有人都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我与我想要的东西，隔着层名为[系统]的玻璃。
从搭上[选项]这辆列车开始，我便无法停下了，只能日复一日地前进着、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车体皲裂车轮飞散的那一日。
————
“别哭了，我不问你了……”
提纳里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眼泪，肉眼可见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我哭的有些头晕，被他扶着腰顺势坐在腿上，手蜷在他的胸口、像树懒一样环住他，缩成一团。
提纳里轻轻地捧着我的脸，擦去我的眼泪，他似乎随身携带手帕，味道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辙——泪眼朦胧中我只能看到他耳朵的尖尖的轮廓。
好香的味道，好软的布料呀。
小的时候，我的梦里似乎出现过。
会说话的小动物、柔软舒适的环境，还有散发着香气的花朵和食物。
温柔的提纳里，应该出现在我的梦里。
眼泪掉在了他的身上，好脏，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对不起…我会洗干净的……”
所以，可以再抱我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