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1
听闻李妩答应嫁给裴青玄, 李家众人都惊呆了。
待回过神,男人们与女人们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李家三父子一个个面色凝重地望向李妩:“阿妩,此事甚重, 不可儿戏, 你可想好了?”
崔氏和嘉宁则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模样:“本以为你们还要再别扭蹉跎数年,如今总算把话说开, 重修旧好了!”
家人的反应李妩早有预料, 淡然解释:“去岁他放我出宫时, 我就决意放下过往恩怨, 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只是他那个人……”
抿了抿唇, 她寻了个合适的词:“死缠烂打,又厚颜得很。且我与他之间还有个琏儿, 真想一刀两断也不现实。这大半年来, 我想了许多,就像如两位嫂子说的, 继续糊里糊涂蹉跎下去,与我和他都无益, 倒不如重新修好……反正弄个皇后当当, 也不亏?”
李家兄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若是为了孩子妥协, 妹妹还是再考虑考虑, 我看琏儿聪明懂事,不会因你和陛下之事而伤了母子情谊。”李砚书语重心长道。
李成远也点头附和:“至于你说当皇后, 咱们又不是那等贪慕虚荣、追逐名利的人家, 你若不快活, 莫说当皇后了, 当王母娘娘也没意义!”
俩兄弟苦口婆心劝着李妩再三考虑, 李太傅则是捋着胡子在旁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崔氏和嘉宁对视一眼,抬手扶额。
还好陛下不在这,不然这俩兄弟定要被陛下记上一笔黑账。
“行了。”两人上前,各自拖住自家夫君:“阿妩一向有主意,既告知此事,定是仔细思量过,哪还用得着你们来劝。”
“就是就是。”嘉宁扯着李成远到一边:“你可别添乱。”
“我哪添乱了,妹妹定然是被陛下的手段给蒙蔽了,作为兄长,我得拉着她别入歧途!”李成远一脸正义凛然。
“你傻啊你。”嘉宁压低声音道:“阿妩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不乐意的事,谁能逼她不成。她今日说这事,是通知咱,不是询问咱们的意见。”
另一旁的崔氏也压低声音与李砚书道:“你个不懂风情的木头就别跟着掺和了。阿妩是女儿家,脸皮薄,方才说那么一堆,其实最最要紧的一条却没说口。”
“哪一条?”
崔氏悄悄看了眼李妩,抿唇偷笑:“她心里啊,还有陛下。”
“有吗?”李砚书惊愕。
“怎么没有,也就你和二郎傻不愣登看不出来。”崔氏嗔他一眼:“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都是当孩子娘的人,哪还好成天将情情爱爱挂嘴边?换我也说不出口。”
见李砚书仍将信将疑,崔氏眨眨眼:“新婚时你给我写的情诗我还收着呢,现下再叫你写封给我,你可写出得出来?”
李砚书微怔,想起年轻时写的那些腻歪诗句,一向严肃的脸庞也浮现出窘色,以拳抵唇:“都老夫老妻了……”
“这不就得了。”崔氏挽着他笑道:“你啊,就安心等着当国舅爷吧。”
——
皇宫内,天清气朗,窗棂半敞。
许太后看着御桌旁,在两个黄道吉日间纠结不定的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就两个日子,足足选了半个多时辰,到底有完没完?要我说,就选七月那个,早日大婚,你也早日安心。”
她也能早点清净,再不用为这对冤孽操心。
裴青玄放下另一张钦天监呈上来的吉日,做下决定:“还是选九月十八这日。”
许太后诧异:“我还当你会选早的。”
“朕的确想早日与她成婚。”毕竟从十九岁与她定情开始,他盼这一天,足足盼了十三年。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三年?
“然七月天气炎热,婚服厚重,仪式繁琐,阿妩定然劳累辛苦。九月凉爽,且距今还有半年,朕有充裕时间准备一场盛大婚仪。”说到这,他薄唇微翘,好似已看到属于他和李妩的隆重婚仪。
许太后也没什么异议,终归正主都不急,她急个什么劲儿。
“都随你。”许太后扶着圈椅扶手缓缓起身,目光又在裴青玄脸上转了一圈:“我看你这劲头,婚仪你就自个儿办吧,需要搭把手时再与我说。”
裴青玄本就打算亲自操办大婚,见许太后主动说了,自是应下:“母后这段时日就好生歇着,日后琏儿在宫里,还得劳你多带着。”
许太后:“……”
得,媳妇还没娶进门了,儿子就甩给她带了。
送走许太后,裴青玄也没闲着,折身回到御案前,命刘进忠磨墨。
先是提笔写了立后圣旨,又写了封寄往北庭的书信,邀肃王夫妇来长安参加封后大典。
熬了这些年,心愿即将得偿,下笔也有如神助般,写罢两封文函,裴青玄便命刘进忠传发出去。
那道封后圣旨一出,朝野内外都为之震惊不已。
陛下竟然要立后了!
而且要立的皇后不是旁人,而是李太傅家那个死而复生的嫡女,皇帝曾经的青梅竹马,一个嫁过的妇人!
“那李氏也快三十了吧?这般年
纪,又嫁过人,长安城那么多如花似玉、鲜妍娇嫩的贵女,陛下如何就立她为后了?”
“许是陛下念旧?好歹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先前不是有人说,那位宠冠后宫的沈贵妃就与这李氏相似吗。可见陛下心里一直记着这李娘子,只是罗敷有夫,只得退而求其次,寻了个与李娘子相似的沈贵妃聊解相思。”
“竟有这般说法?那这李娘子到底长得多美,过去这些年还能叫陛下念念不忘?”
“她不是受菩萨指点去终南山修炼了吗?那些修仙之人饮的是琼浆甘露,吃的是瑶池仙果,大抵有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奇效?”
“有道理。且她火里逃生,死而复活,可不就是凤凰涅槃,注定的皇后命!”
一时间,长安大街小巷,处处都在议论李家嫡女二嫁为后之事。
长安一干高门官眷也都惊掉了下巴,万万没想到李妩一个和离妇人,竟还有这般造化。
一部分人觉得陛下莫不是鬼迷了心窍,便是年少时再喜欢,时隔多年,李妩都嫁过人,人老珠黄了,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如何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立这样的女人为后。
另一部分人纵是知晓其中内情,也惊诧不已,他们晓得陛下与李家女纠缠不清,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会直接将她立为皇后。
虽说前朝也有嫁过人的妇人入宫侍奉圣驾,可在本朝,这可是头一遭!
圣旨发出后的朝会之上,官员们异议不休,纷纷劝皇帝三思。
皇帝即位这些年,一直勤勉为政,从谏如流,撇去后宫与皇嗣上的不足,也算得上贤明仁君。然此番在立后之事上,他一改从前的虚心纳谏的作风,态度强硬,手腕决绝,凡是对此有异议的官员,或打或罚,凡是言辞激烈冒犯李后的,一概杖责罚俸,贬谪出京。
一番杀鸡儆猴,朝堂气氛紧张肃穆,其余诸位朝臣心下也有了分寸,知道陛下立后之事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
但仍有些官员不死心,私下去探宰相的口风。
老宰相揣着袖子,老神在在:“立后虽是国事,却也是陛下家事。李氏女品貌端正,出身书香世家,父兄也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诸位无非是介意李氏曾嫁过人,并非贞洁之身。那老夫倒要问诸位一句,我大渊可有哪条律法禁止和离妇人再嫁?又有那条律法规定,皇帝不可娶二嫁妇?说句难听的,陛下都不介意李氏不贞,诸位急个什么劲儿?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话叫那些官员一个个面色讪讪,哑口无言。
在这之后,朝野再有非议,也都被皇帝以雷霆手段压下——李氏为后,已成定数。
一时之间,李府再次门庭若市,崔氏和嘉宁每日收各种帖子收得手软,而正主本人,对外宣称佛堂参悟,不见外客,实则坐在静园的凉亭里,优哉游哉地吃着新进贡的蜜瓜。
因着要忙政务与婚仪等事,裴青玄来静园的频率较之先前少了些。
李妩倒是求之不得,这男人旷了大半年,如狼似虎,每回都弄到半夜,好似要将先前落下的都补上来,实在叫她有些招架不住。现下他隔上两三日来一回,正好叫她缓缓,否则非要累死不可。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中秋,李妩带着裴琏回了长安。
这次在李府过了中秋,她也不再回静园,而是安心在家待嫁。
这期间,楚明诚上表,主动请求带着妻儿老小赴外任。
裴青玄得了这折子,转头就拿去李府给李妩看。
李妩忖度一番,颔首道:“就放他们出去罢。人言可畏,你是皇帝,外人不敢议论你,也不敢议论李家,却能议论他们楚家……”
“他妻子在长安妇人中周旋,难免会被人说嘴,没准还有些风言风语传入他那双儿女耳中,倒不如去外地求个清静安宁。”
裴青玄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担心不告知李妩,叫她误会是他不能容人,又将那姓楚的一家赶出去——虽然他的确也不想容那人。
“就依阿妩的意思去办。”
裴青玄将折子收好,又与李妩说了另件事:“今日收到谢恒之的回信,他与王妃已到陇西,不出意外能在九月赶上咱们的婚仪。不过他家那双女儿娇稚年幼,此次留在北庭,并未带来,只带了个小儿。”
李妩眼尾微挑,乜他一眼:“你好似很遗憾?”
裴青玄牵着她在榻边坐下:“阿妩不觉得那对小娃娃很可爱?”
“可爱是可爱,但与你何干?又不是你家的。”
说起自家的,裴青玄嘴角微沉。
自打前阵子他要求裴琏独立睡觉,不许再赖着李妩,小家伙委屈得像根苦瓜,每回见着他,就一副“父皇你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真的太过分了”的可怜模样,已有好些时日不与他说话了。
男孩子还是叛逆,若是个像阿妩的女儿……
裴青玄眉心轻拧,好似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李妩被男人复杂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难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朕对阿妩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他牵往她的手往胸膛带去:“不信你摸
?”
又来了。李妩粉面染绯,握拳锤他一下:“青天白日的你收敛些,琏儿待会儿就从书房回来了。”
裴青玄不以为意,“回来就回来,父母恩爱是好事。”
圣旨已颁,全天下都知道他和李妩是夫妻,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又由他抱着说了一会儿话,见窗外天色转暗,李妩催他:“你也该回宫了。”
男人下颌抵着她的额蹭了蹭:“不想回。”
“不想回也得回,这是李府,比不得在静园,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婚前逾矩,传出去恐遭人非议。”
裴青玄也知晓这个规矩,只是怀中之人香香软软,一抱上就不舍得撒手,只恨不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与她腻在一起。
“早知如此难熬,就该将婚期定在七月,这会儿想抱多久就抱多久……”他低了低头,压低着嗓音,薄唇贴着李妩的耳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喷薄的热息拂过细嫩肌肤,李妩眼睫颤了颤,歪着头去躲:“别弄,痒。”
裴青玄暗道,他也痒。
心痒。
美人在怀,吐气如兰,他想对她做许多无耻下流之事,但规矩摆在这——
相较于满足慾念,他更想给李妩、给自己,一场完美的、盛大的婚仪。
捧着怀中娇颜亲了好几口,裴青玄才松开李妩,不动声色地扯过锦袍遮了下某处突兀,他嗓音沉哑:“那朕先回宫了。”
李妩唇瓣好似还红肿着,咬了咬唇,红着脸抬了抬手:“去吧,别忘了去前院与我父亲告辞。”
裴青玄嗯了声,再看她拢着领口遮掩脖间吻痕的动作,眸色暗了暗,险些又克制不住。
深深沉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从李府告辞离开,裴青玄翻身上马,看着天边遍布的红霞,绚烂旖旎,一会儿觉得像李妩唇瓣的口脂,一会又像她娇羞时的颊边绯色……
再过一月,她身着金线绣花大红婚服的模样,定然比这傍晚红霞还要明艳动人。
想到那场景,他心头滚烫,迫不及待那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