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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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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 如刀凿斧砸。

    裴青玄变了脸色,双掌牢牢按住她的肩, 语调沉冷:“不可胡说。”

    “哪里胡说, 人哪有不死的?”

    “是,人终有那么一日。”他看进她澄澈的眼波里,那里满满倒映着他的影儿, 就如从前无数次一样,只那时她的眼瞳里盛满欢喜与盎然生机,而此刻只剩下一潭沉静的死水般,这份沉静叫他心口沉窒, 语气也变得肃然:“你不是恨朕?既然恨朕, 就好好活着, 然后看着朕死在你前头,你也好解恨。”

    李妩皱了下眉。

    他为何总觉得, 要了他的性命, 就能消解她心中的怨怼与悲愤?她要的从不是这个,就如他们俩原本就不该成为“仇敌”。

    见她沉默不语,裴青玄当她又在想那些要死要活的事,温声宽慰:“御医说怀孕妇人情绪易变, 也更容易胡思乱想。阿妩, 你想些开心的事……或许想想腹中的孩儿?朕今日在宣政殿议政,想着我们的孩子,觉着素日迂腐聒噪的臣工没那么恼人,批折子也更为耐心。”

    李妩顺着他的话,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对于怀胎这事, 她至今还有种缥缈不真实感。

    “莫要再想那些死死生生的。”裴青玄在她的沉默里越发不安, 他宁愿她像从前那般与他大喊大叫, 讥笑怒骂,也好过这份沉寂黯淡:“阿妩,你该知道,若你有事,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残忍威胁的话,他未说尽,但李妩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必如此紧张。”她淡淡垂下眼皮,纤长手指抚过腕间那枚碧玉手镯,这镯子便是外祖母传给她,叫她当掉换了香油钱的那枚。去岁回宫后,裴青玄亲手替她戴上,她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些年,竟然还能寻回。

    “方才不过是望着残阳暮色,随口感慨一句罢了。”李妩说着,抬眼朝他道:“今日长嫂与我说了许多,她叫我想开点,往前活。这句话,我从前常对自己说……”

    从前无论再难,她都不会生出死志,她要活,再难也要活下去。

    就如前一阵,她也是这般想的,甚至还不死心地萌生过,再逃一次的想法。

    可自打知晓腹中有了个孩子,不知为何,忽的就没了气力。

    劳累、疲惫与茫然镇日充斥着她的意识,半夜在床上醒来,望着茫茫一片虚空的黑暗,她忍不住去想,不如就这样吧,日子如何过不是过,睁眼一日闭眼一日,事到如今,还折腾个什么劲。

    当初选择嫁给楚明诚时,也非她所愿,后来不也安稳和乐过了三年?如何到了裴青玄这,她就不行了呢?

    何况她从前是那样的爱他,现在或许再试试,重新去爱他吧?

    这个声音在耳畔蛊惑着她,而在更深处有个孱弱无力的声音在喊着,快活些,你得快活些,莫要再想那些沮丧的事,无论如何,千万活着。

    一缕微凉晚风拂过李妩的脸颊,她从沉重思绪里恍然,再看眼前神情忧虑的男人,红唇翕动:“我有些累了,你能抱我回榻上歇息么?”

    裴青玄怔了一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竟然主动叫他抱她?

    “不愿意?”李妩蹙眉。

    “愿意。”裴青玄回过神,克制住心下愉意:“自然愿意。”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往殿内走去的每一步都如踩在柔软云端飘飘然。

    廊庑到内殿不算长远的一段距离,他就低头看了她好几次,好似在反复确认怀中之人的确是李妩,而不是什么被人夺舍的鬼怪。

    她怎会要他抱她?是真的累了?还是有意与他修好?亦或是,又想像从前那般,花言巧语哄骗他,蓄意再逃?

    然不论是哪一种

    ,她愿意叫他亲近,便是件好事。

    裴青玄将她抱回榻边躺好,坐在床头静静看了她许久。

    直到李妩有些受不住那过分炽热的目光,睁开眼看他:“你这般盯着我,我没法睡。”

    裴青玄沉吟片刻,颔首:“好。”

    李妩以为他要走开了,不曾想他解了衣袍:“那朕不看你,朕陪你躺会儿。”

    “……”

    花瓣般淡粉唇瓣蠕动两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阖上眼睛,翻身朝里,不再看他。

    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声响起,男人炽热挺拔的身躯很快从后头拥了过来,他牢牢将她圈在怀中,高鼻埋在她的脖颈间,换来她一声细微的“痒”,他便不再乱蹭,只低低道:“这两日,朕实在欢喜极了。”

    怀中人并不回应,他也不介意,自顾自与她道:“朕今朝还在想孩子的名字,它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总得取个最好的名。是了,昨夜朕还梦到了它,很小一个,脸都没有朕的拳头大,但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都是小小的脸,大大的眼……”

    他不禁想起李妩幼年的模样,第一回抱着她时,她在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团子般,就如长辈们说的那样,真的朝他笑。

    一颗牙没长,笑起来嘴巴粉嫩嫩的,双眸弯弯。

    他那时羡慕极了,为何这是李砚书和李二郎家的小妹妹,不是他家的。但父皇与母后那样的关系,他这辈子有个亲妹妹的期望注定是落空的。

    好在这是老师的女儿,他当做亲妹妹看待,也是一样的——

    “何况你是那样爱粘着我。”说到这,他嘴角弧度更深,语气也愈柔:“就连第一声哥哥,也是喊的朕。”

    虽知抢了李家兄弟俩的第一声哥哥,并不算好,可小姑娘对他独一无二的依赖与偏爱,叫他乐在其中。

    或许从始至终,他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最开始是与李家兄弟抢妹妹,明里暗里试图取代李家兄弟在她心里的地位,成为她排在第一位的最佳兄长。

    再长大些,他对这个小妹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试图从“兄长”变为她的“心上人”,永永远远霸占她。

    “阿妩,你注定是朕的……”他拥着她,哑声呢喃:“永远都是。”

    他说了什么,李妩并未听太清,和两位嫂子说了一下午话,已耗费她太多精力,何况他的怀抱暖烘烘的,不知不觉,她便在他轻缓而平静的叙述声里沉睡过去。

    而在这一次拥抱之后,俩人的关系好似心照不宣地变得平和。

    六月底,李妩坐胎满三个月,裴青玄于宣政殿将贵妃有孕的喜讯公布,文武百官大惊之余,齐齐跪拜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我大渊!”

    裴青玄心情大好,当即让刘进忠将备了许久的喜糖喜饼派发给众臣,发给楚国公时,还多放了一个红包,里头装满了红枣莲子桂圆,说是楚世子娶了新妻,祝他们早生贵子。

    楚国公感恩戴德,连连叩首。

    回去将此事与赵氏一说,赵氏正为儿子与孙氏的关系而发愁,得了这红枣莲子桂圆的红包,被刺激得不轻,傍晚等楚明诚回府,又来了一出哭闹上吊的戏码,逼着楚明诚从书房搬去后院。

    楚国公府内鸡飞狗跳,皇宫之内,裴青玄按照约定,命人将永乐宫寝殿的那个金笼拆了。

    那是个大工程,拆卸加修补屋顶得耗费不少时日,于是趁着这机会,裴青玄带李妩去骊山行宫避暑。

    出宫的仪仗浩浩汤汤,一路由朱雀门出城。

    及至午时,日头正盛,李妩一袭轻纱夏衫,慵懒躺坐在专属皇帝的奢华马车上,边慢条斯理剥着冰湃过的荔枝,边斜眼睇着案前看折子的男人:“还敢带我出宫,你就不怕我跑了?”

    裴青玄从奏折里掀起眼帘:“怕。”

    李妩眯起乌眸:“那你还带出来?”

    裴青玄从案几里抽出一张图,递给她。

    那是一张骊山行宫的布防图,每一处放了多少兵力、安排了多少金吾卫,甚至每道门查验的方式,都写的一清二楚。

    李妩看着那张细致的图纸,柳眉拧了拧,待抬眼对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她抿着唇,将那张图甩到一旁:“多此一举。”

    “为你的安全着想。”

    裴青玄淡淡道,视线扫过她轻薄夏衫下堆酥凝雪般的肩臂,喉头微滚,抬手将身前桌案挪到一侧,弯腰朝她靠近,张嘴叼走了她刚剥好的那颗荔枝。

    李妩悻悻收回手,险些被他咬到手指:“你要吃自己剥,抢我的作甚?”

    鲜甜饱满的汁水在舌尖绽放,裴青玄吃着那颗荔枝,看她气恼模样,只觉可爱:“你今日已经吃了十颗荔枝,御医说了,你怀着身孕,这种冰湃过的果子不宜多食。”

    李妩微怔,视线扫过堆在一旁鲜红的荔枝壳,抿了抿唇,她吃了有十颗?

    “凡事贪多不好。”裴青玄牵过她的手,又拿起一方帕子蘸了清水,细细替她擦拭着纤纤玉手:“明日再吃罢。”

    李妩不言不语,由他擦着手。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的话好似越来越少。有时候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没那个必要,便咽了回去。

    终归一切事宜,他皆会替她安排妥当。

    她只要按照他说的,听话就好——没有争吵,没有不快,两厢安宁,皆大欢喜。

    就譬如现下,他替她拭好手,又拥着她说了一阵话,她都不必考虑着去回应,只阖着眼睛放空思绪,由着自己沉睡。

    当天傍晚,浩大的仪仗到达避暑行宫。

    此番随行的官员也包括李家,在安顿下来的第二个夜晚,裴青玄就将李家人请到行宫,与李妩相见。

    相较于去岁除夕,时隔半年再聚在一桌用膳,氛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看着李妩与裴青玄平和相处的模样,李家人心下又惊又奇,难道阿妩想通了,愿意摒弃前嫌,与他好好过日子了?

    一顿饭还算融洽地用完,回程的路上,崔氏与李砚书感叹:“看来上次与阿妩说的,她都听进去了。我就知道阿妩通透,不会一直钻牛角尖,和自己过不去……现下好了,她安心当这个贵妃,父亲也能少发些愁。你呢,也少些怨气……”

    李砚书端坐在出宫的马车上,脊背笔直,两道浓眉也紧蹙:“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有何不对劲?”崔氏疑惑:“我看陛下与阿妩挺好的呀,方才桌上,陛下还给阿妩挑鱼刺呢。你别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伺候人呢,也就咱妹妹有能耐,便是天子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拿捏地死死的。”

    “我说的不对劲,不是说陛下待阿妩如何。我是觉得阿妩不太对。”李砚书忧心忡忡,手指摩挲着掌心,无端有些焦灼:“她好似变了个人……”

    听到这话,崔氏静心想了想,也咕哝起来:“你这样说的话,的确不大一样了。其实上一回见到她,我也觉得她没什么精神……不过女子怀孕辛劳,我当初怀安姐儿寿哥儿那阵也瞌睡的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过了六七月才好些。阿妩这般,也许是怀孕所致吧?”

    李砚书没怀过孕,在此事上也没有发言权,但听妻子这般说了,也只能往怀孕这方面想。

    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反握住崔氏的手,眸带歉意地望向她:“娘子,辛苦你了。”

    崔氏一怔,而后红了脸,嘟哝着:“嗨,都多久的事了。只要孩子们平安健康,那时的辛苦也值当了。”

    骊山是个好

    地方,春日山花烂漫,夏日避暑纳凉,秋日狩猎赏枫,冬日温泉舒骨。大渊立国,经过数代皇帝的修缮扩建,骊山行宫如今越发华美恢弘。

    盛夏时节,正是花木灿烂、游玩赏景的好时候。因着御医交代,孕妇需要保持身心愉悦,适当在外走动也利于日后生产,是以在行宫之内,裴青玄也没再拘着李妩,由她四处行走。

    只李妩全然没了兴趣,与在永乐宫一样,或是睡觉,或是静坐出神,或是做一些绣活——她什么都做,给李太傅缝衣衫、给安姐儿寿哥儿绣巾帕,给自己腹中的孩子做小衣,也会给嘉宁腹中的孩儿做。

    裴青玄也觉出她的过于安静,隔三差五请御医来看,结果都大差不差,都说她脉象平和,胎像也稳,唯独心绪悒郁。

    御医能开汤药治身上的伤病,却治不了心上的病。

    裴青玄只能想办法替她寻乐子,每日处理完政务,带着她出门钓鱼赏花,放风筝看马球,请些杂耍班子入内表演……

    李妩偶尔也会笑笑,可笑过之后,第二日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冷淡模样。

    在裴青玄又一次要带她出门时,她扯住他的袖子:“不想去了。”

    裴青玄回首看她,她今日穿着件湖色镶草绿色宽边的小袄,领口还绣着两朵淡雅兰花,一头丰茂秀发以乌木簪挽起,打扮简单,炎炎夏日里却有种清新灵动。

    视线瞥过她那张好似怎么喂都养不丰腴的素白小脸,裴青玄轻抿薄唇,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若觉马球无趣,今日换个新鲜的乐子?阿妩想做什么,朕都陪你去。”

    “待在这就好。”李妩摇了摇头,又望向他:“你有事就去忙,不必总是守着我。”

    裴青玄挨着她坐下,黑眸凝视着她:“你这般模样,朕放心不下。”

    “我没事,真的……”李妩背靠着软枕,长睫轻垂了垂,再次抬眼,她远远望着拔步床上悬着的那副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吃山珍海味,着锦绣绫罗,还有这么多的人伺候我,我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这样的神仙日子,我该满足的……”

    她唇瓣讷讷,像是在与眼前之人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裴青玄眉头紧拧,静默许久,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额,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抑制的苦涩沙哑:“阿妩,告诉朕,如何才能叫你变回从前的模样?”

    李妩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之人,眸中也一阵迷茫。

    从前的模样?她从前是什么模样。

    她试图去回忆,但只想起一个黯淡的模糊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她怔怔道,她不知道如何变回从前那样,明明她也在很努力在过日子,很努力地在笑,可一觉醒来,好似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后她就得更加努力、更加耐心地去适应这一切。

    “或许是怀着孩子,人就容易劳累,你由着我睡一觉吧。”

    她勉力集中一丝精神,朝他挤出一抹虚弱无力的笑:“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裴青玄看着她莹白颊边那抹极淡的笑,犹如看到一朵开在悬崖边上的纤细脆弱的花儿,一阵风,一阵雨,就足以叫她折腰消陨。

    他将人拥在怀中,嗓音低哑:“行,那就睡一觉。”

    午后温暖的夏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榻边,也笼在俩人身上,如披上一层轻纱。

    李妩靠在他的胸膛,耳畔贴着他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强而有力。

    她忽然生出一种羡慕。

    她感觉她的心跳好似越来越孱弱,如那满墙的蔷薇般在一点点枯萎,再没这样强的生命力了。

    手掌抚上已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间,掌下似有轻动。

    极轻极轻的一下,李妩都分不清那是真的再动,还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裴青玄看出她的愣怔。

    “没……”她摇了摇头,并未将方才的感觉告诉他。

    若是错觉,没必要说。

    若是真的,那就当做她与孩子的第一次秘密交谈好了。

    不过在这之后,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胎动愈发明显,裴青玄也会惊异地附耳凑到她肚子上:“阿妩,它又动了!”

    这个时候,他再无平素那副淡漠矜冷的帝王庄重,而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父亲,英俊眉眼间盛满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儿的期待。

    而李妩这时看他,总会生出一种恍惚,就好似他们中间没隔着那么多曲折,当年她顺利嫁入东宫,成为他的妻,他们共同期待着这个属于他俩的孩儿。

    若是那般,她也能很开怀地笑一笑吧。

    一行人在避暑行宫一直住到中秋节前,天气转凉,皇帝才下旨回长安。

    离开一个夏日,再回永乐宫时,已不见那座巨大的金笼子,也不见那高高的四堵朱墙。墙没了,那些枯萎的蔷薇花自也无处攀附生长,皆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好在庭院内还栽种着其他花木,尤其两株金桂开得金灿灿,如缀着无数金子,芳香馥郁,格外讨喜。

    李妩环顾四周,再看那堵不复存在的空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裴青玄宽慰:“入秋了,蔷薇枯败,怕你触景悲秋,便命人铲掉了。阿妩若喜欢,明年春日再栽种,保管又是一大片花墙。”

    李妩回过神,低头摸了摸已明显隆起的腹,淡声道:“明年这个时候,它也出来了。”

    夕阳余晖镀着她清丽的眉眼,泛着柔柔的和煦的光。

    裴青玄看得心间也一阵敞亮,也抬起手搭在她腹间,与她一同感受着腹中那个小生命:“是,这小子害你如此辛苦,又踢了朕那么多脚,等他出来,朕定好好教训他。”

    已不止一人看着她的怀相笃定是个男孩,但听到他这话,她难得驳了句:“若是个女孩,你也教训?”

    裴青玄一噎,而后轻咳道:“女儿便由你管教。不过我们的女儿定像你,乖巧可爱……”

    “我小时候乖?”李妩掀眸看他。

    裴青玄再次语塞,她幼年的确算不得乖,老师从前不知为她和李二郎气出拍断了多少根戒尺。

    但不乖又如何?在他心里,这世间再无比她可爱之人。

    若有了女儿,他们的女儿便是世间第二可爱。

    “阿妩莫担心,我们的女儿会是国朝最尊贵的公主,便是把天捅出窟窿,也有朕给她顶着。”

    听着他这毫无底线可言的话,李妩扯了扯嘴角,又挪开他搭在腹间的手,说起正事:“后日中秋宫宴,你真的要我一起?”

    自去岁入宫,外人只知后宫有位盛宠不衰的贵妃,却无人知晓贵妃的真实容貌。

    而此次中秋宫宴,裴青玄让她一同出席。

    “若不想去,在永乐宫歇息也行。”自她怀孕,裴青玄总怕她累着,床笫间都收敛许多,此番宴会也是看在是中秋团圆,怕她一人在永乐宫孤寂,胡思乱想:“后日朕早些离席,回来陪你和孩子吃月团。”

    一阵沉默后,李妩抬手拢了拢衣领,乌眸看不出情绪:“我也许久没赴过宴了,便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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