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紫红色的天空氤氲着浓重的白雾，周围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人脸部模糊，看不清楚表情，机械地朝前推搡，活像行尸走肉。
洛铭心和傅在庭被裹挟在人群中走到了黎舟市观赏烟花的河堤旁。
“砰——”一声，烟花在紫红色的天空中炸开，没有表情的人们只是呆呆地朝天上望着。又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想起，好几朵满天星在洛铭心的头顶炸开，点点烟火如同繁星陨落直直朝她砸下来。
眼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洛铭心想要逃却发现四肢有如灌铅一样被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固定住，她想要叫，嗓子却像被保鲜膜堵着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洛铭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开周围的人群往旁边的大厦里躲，而在身旁小叔转眼间已被人群淹没。
距离大厦还有两步的距离，洛铭心双腿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任由她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就像是焊接在她腿上似的，抱着她双腿的人脸部被长长的头发遮盖，看不清模样。
“放开我！放开我！”从头顶上空砸下的烟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烟火直直朝她脸上砸来，那耀眼的火光在一瞬间把整个世界都点亮，潮湿黏腻的周遭都被没有温度的白光点燃，她铆足了劲蹬开了焊在自己腿上的双手，白光就要落到到身上的瞬间，她终于看清和雾气融为一体的那个死死抱着她双腿的人的脸。
居然是——任！玲！玲！
窗外天空已经露出浅蓝的晨光，洛铭心猛然睁眼，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盯着外面的天空，梦里的余震过了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梦是从哪里开始，中间发生了什么，都逐渐模糊，唯独最后烟火的白光照亮脚边任玲玲脸面的那一幕，像是钊进她脑缝一样，只要闭上眼睛就出现在眼前。
简单吃过早饭后，傅在庭开车顺路载铭心去学校，一路上她都有点心不在焉，想到梦境里那个紧紧抱住自己双腿的任玲玲，仍是心有余悸。
傅在庭大早上就发现了她今天和寻常有些不同，眼看着还有个路口就要到学校，问道：“去到新学校会紧张吗？”
“啊？”洛铭心被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发呆，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呀，去上学又不是上刑场。”
“那你怎么一早上开始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昨晚没睡好吗？”
洛铭心摇摇头，那个梦境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反而有点可笑，酝酿了许久，说：“小叔，你能把我留在黎舟市，让我继续读这里最好的高中，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爸爸留给我的钱够用。那台手机其实我计划着过段时间买的，小叔你不用再给我花钱了。”她努力解释着什么，但又怕用词不慎，所以有点语无伦次。
难道铭心听到了昨晚的对话，傅在庭思忖了半分钟，说：“我知道，你和你小婶吧，有时候是会有些不对付。她嘛，在镇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所以看到我们生活上多花点钱必然是会唠叨两句，你别往心里去。我悄悄和你说吧，你开学当天她遇到的那位周姐，是她以前在镇上奶茶店打工时候认识的客人。别看她当时和人家关系熟络的样子，我知道的，她在努力融入这里，努力和我们、和周姐那样的人变成同一类人。她自卑却又不服输，她心肠不坏，就是爱唠叨。你给她一点时间，好吗。”
不是询问句，是陈述句。
听着很有道理，也解释得恰如其分，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第六感告诉洛铭心，问题的症结不在这里。
洛铭心只得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她还想说些安慰小叔的话，在肚子里搜刮了一轮也没找到合适的。
傅在庭看出了洛铭心的欲言又止，想要去摸摸头安慰她，却也只是停留在了想的地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还要自己背回家的侄女已经成长初具大人模样。她身上承载着自己对洛磊的报答，很多个瞬间，他总能从洛铭心身上看到当时初出社会时候和兄长们一起闯荡社会摸索出路的自己影子。
大概是她的眼睛和洛磊的眼睛太像了，双眼皮褶皱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洛磊的眼神里沉淀有磨砺后的风霜，而她的眼神，像是天生就有一种“不想解释”的无奈。这种无奈反而会勾引出别人更多的解□□望。特别是思考问题不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就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最后只吐露出不想再勉强的言不由衷。
这双“无奈”的眼睛放在还未完全长开的洛铭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违和，反而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风味。
像是一朵初绽的桃花，背后藏着无足轻重的料峭春寒。
的确，也是她身上这样一种独特的气质，在高中三年乃至大学生活里，都没有男生敢于对她有什么轻薄的想法。
除了那个男生——西叶。
高中的生活沉闷得像一锅被小火慢炖的粥，偶尔冒出来又瞬间破碎的泡泡，才是让人努力想要记住的珍贵时光。而无数人高中生活里最难忘的，就是学校组织的秋季的运动会。
在阳光下肆意挥洒汗水的身体，带着心事装作不经意的回眸，人群中传递矿泉水蓄意触碰的指尖还有树荫下一次次欢欣鼓舞的尖叫。
无论多少岁再回头看，这些瞬间，都迷人。
西叶和洛铭心同级，是高一b班的学生，就在她隔壁又隔壁的那件教室。
校运会上，他和莫文文一起在主席台上讲解比赛进程，苏宛晴和洛铭心挽着手来给忙得不可开交的“体育主持人”送关爱。
“大主持人，呐，你的饮料已完成配送，记得给我们五星好评哟。”洛铭心把装了好几种饮料的袋子重重地放到课桌临时拼凑的主持台上。
莫文文和西叶主持的位置在操场旁观众席的最前方，为了不影响后排学生的观赛，这里从太阳冒头开始就热气逼人，下午更胜。莫文文拧开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往下灌，接着毫无形象打出一个长长的气嗝：“好评好评，必须好评，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啊。”接着，她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旁边的西叶，说：“你也补充点水分，这里真是又晒又热，嗓子都快冒烟了。”
西叶接过凝结有雾气的矿泉水，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苏宛晴和洛铭心，匆忙道谢便转过头去看回操场的方向。
莫文文“啧”了一声，一脸嫌弃道：“你这个人真是的，人家两个大美女来好心给我们送饮料，你就这么道谢的是吧。”
洛铭心和苏宛晴被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逗笑。
洛铭心摸了摸莫文文浸出汗渍的黑色t恤，问：“文文，你有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来呀，你出了好多汗。”
“我没事儿，一个优秀的主持人，是不会向艰苦的环境低头的。这么点小困难我还克服不了，以后怎么去当战地记者啊？”莫文文拉下洛铭心的手，勾着她的手指头，说：“你们待会打算去干什么呀？”
举办期限为三日的运动会，对于没有报名比赛项目的学生来说，就像是凭空赚到了三天假期，自然是当成周末一样来过，只不过活动范围被局限在学校里。
苏宛晴摇了摇臂弯里的漫画书，说：“待会我们找个地方继续看漫画。”
莫文文撅起嘴，露出羡慕的表情，依依不舍道：“去吧去吧，别把你们也晒黑了，晚上记得等我一起放学噢！”
直到二人走远，莫文文还望着她们远去的地方发愣，她余光扫到和她一起往着同一方向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坐她旁边的西叶。
莫文文像是偷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揶揄道：“不会吧！不会吧！一见钟情竟会发生在我身边？”
西叶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去别处：“什么啊，男生嘛，喜欢看美女这不是正常吗。”
“看美女就看美女，你害羞什么？说吧，是喜欢上左边那个还是喜欢上右边那个啦？”
“你的左边，还是她们的左边。”
“噢——”莫文文拖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尾音，贼兮兮地说：“那我换个说法给你选择，是喜欢咱们可可爱爱的苏宛晴同学，还是喜欢咱们另一个可可爱爱的洛铭心同学呀？看在你是我在社团里面觉得长得还算可以，人品也不错的同学的份上，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捞个红线。”
“你这描述得我更加模糊了，两个可可爱爱，到底谁是谁啊。”
“有什么问题嘛，他们两个在我心里一样可爱，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还是说你难舍难分？两个都喜欢？这可不行噢！”
“什么和什么呀，真是的，”西叶被莫文文不着边际的话语绕得上下颠倒，他把话题扯回来，说：“刚才站在右边的，头发比较长的那个女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做朋友。”
“哔——”随着一声哨响，操场上的所有人都被拉回了比赛的状态。
停栖在树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往天际飞去，和他们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