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案
林骁看了眼时间,还算来得及,他计划着回办公室一趟,复印一份资料,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把案子带回家研究了。
“等我一会儿,很快回来。”林骁说完就出门开车回警局。
留下云岚和陆瑄两个人。
云岚感觉今晚要熬夜了,起身去煮咖啡,她在厨柜里翻找,陆瑄买的豆子,她拉开封口袋闻了闻,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看来陆瑄也不亏待自己的嘴巴。
她烧上热水,一边磨豆子,陆瑄家里的器械也很齐全,法压壶,摩卡壶,还有手冲壶,法,意,美,每种都有。
“你没买自动的那种意式研磨咖啡机?”云岚等着热水烧开,一边坐下来。
陆瑄摇摇头:“我不赶时间,对这些机器也没有什么感觉,最重要的是,厨房放不下了,我还有那么多厨具要摆开。”
云岚笑了笑,其实以陆瑄的财力,应该能买得起很昂贵的品牌型号。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游戏中心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陆瑄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时间不早了,他还在养伤,药效还在作用,困意涌上头来,努力撑着说道:“警方解禁之后,放哥找人打扫了一遍,这几天恢复营业了,不过还是有人听说了案件,才刚开业没多久,就遇到这事……”
“店里有多余的游戏舱吗?《第一侦探》比较适合你的学习,要看现场,询问证人,这些是一系列的环节,光看卷宗是不够的,今天第一次模拟练习,还需要多努力,不过也不要太气馁。”云岚安慰道。
陆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呢,我明天让人运过来,还有,给你找律师的事……”
“行了,你上楼回屋睡觉吧,我在这儿等林骁。”
“你们别吵架啊。”陆瑄担心地叮嘱道。
“放心,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云岚打包票说道。
陆瑄忍不住发笑,无奈摇头,总感觉以后不仅要给郝放和林骁中间说和,还要给云岚和林骁拉架,这么一看,有问题的果然是林骁。
云岚一边用法压壶泡了一壶黑咖啡,一边用笔记下刚才听林骁讲的那些内容中她的疑问。
过了大半个多小时,房门终于再次被敲响,云岚开门,林骁抱着一个厚文件夹钻进来。
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了,林骁很急迫地把复印好的文件在餐桌上铺开,认真叮嘱道:“这些文件不能留在你这里,你只能在我也在时候看。”
云岚叹了叹气,纪律没有管得这么严格,再加上林骁都是队长了,不过他明显是不想犯错,又不愿意胡乱结案,是个正直的人,如果不是还懂一点灵活之处,还有一点破案的敏锐,不然她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升上来的。
卷宗里有法医的尸检报告,现实中的就要清晰多了,毫不夸张地讲,是一滩肉平铺在架子上,被法医拍摄正面照,背面照,在尸检报告上详细写了死因,是心脏病发作。
“的确,如果药瓶没有空,只能看作是自然死亡。”云岚一边记着,又问道,“我能写笔记吧?”
“当然。”林骁点点头,他看了看咖啡壶,就要给自己倒。
云岚把咖啡壶拉到身边,头都不抬:“这是我煮的,浓度超高,今晚就靠这一壶续命,你要喝自己做。”
林骁磨了磨牙,算了,不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没好气道:“谁喝这苦兮兮的东西,我喝茶,陆瑄家里有不少好茶呢。”
云岚耳朵动了动,不过比起茶,咖啡对她来讲效果更明显。
她继续翻卷宗,先看老板娘的笔录,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燕安秋,老板娘燕安秋和旅馆老板几年前被朋友介绍认识,因为体型相近,能吃到一起,还有很多肥胖的话题能聊,慢慢熟识,就结婚了。
这个生意做了半年,之前老板四处打工,在一家按摩洗澡的店里做过工,那家店就有两种技师,一种是正经按摩的,一种则是这个违法的生意,客户很多,一单都上千,老板虽然不是那家店的核心人员,只做个引路的,但是好学,想着多了解,学习一下整个流程,又私下和几个“技师”加了联系方式,还加了介绍客户的线上中间人,后来这家店被查封,他那天不当班,没被抓住。
老板心思却也活络了,他觉得之前的店被查,还是店面太明显了,他计划是隐蔽一点,就和妻子凑了钱,盘下位置偏僻的旅馆,开始做生意。
整个经营流程由抓到的失足妇女和顺藤摸瓜找到的嫖客证实了,每晚都有几个女孩等着,群里有想来的,中间人就告诉位置和价格,到了地方先交钱,交完钱再见人。
旅馆老板定的价,一单都是一千多,其中三分之一归出力的女孩,三分之一归介绍嫖客的中间人,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他们的。
老板娘燕安秋坦白说道:“我们是贷款盘下了店面,因为隐蔽,开了半年,但也还没有回本。最可恨的是中间人,不露面就把钱给赚了!”
林骁泡好了他的红茶,清香蔓延了满屋,他啜了一口,想起了一个问题:“云岚,你也是学刑侦的,你在那儿住了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现吗?”
云岚不知道原主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她想也许有,也许没有,当时原主全部心神都在父亲重病不能离开监狱治疗,慢慢垂死,案子也因此结束了,再没有机会翻案。
云岚讥笑地看着林骁:“林sir,你忘了我当初偷老板的药是为了自杀吧?你觉得一个要自杀的人,还会关心其他事吗?”
林骁面色僵了僵,他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只好喝茶掩饰,结果被烫到,舌尖麻木,扭头发现云岚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窘态,微微叹气。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其实我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死者妻子,她是最后一个接触药瓶的人,这个药瓶上只有他们夫妻俩的指纹,虽然她嘴上说不在意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关系,但谁知道这是不是真话。”
“但就像她所说那样,因为这个生意,他们还有外债,她杀了自己的丈夫,那债务怎么办?说起来,她咒骂过丈夫吗?”云岚又问道。
林骁摇摇头:“好像没有,话语间还满是维护。”
“大部分人都会撇清自己,甩锅给别人,但是老板娘燕安秋没有,她的认知里,他们感情很好,或者说想让我们这样认为,对了,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丈夫死亡的?”云岚问道。
林骁挠挠头,回忆道:“她第一次听说我们怀疑是他杀的时候,她很疑惑,以为这是自然死亡,还很悲痛,后来也是半信半疑。”
“看来没有太多破绽啊。”云岚叹气,继续翻阅。
她没有放过一个细节,仔细核查着目前所有的证据,一遍一遍检查着。
脑力活动很消耗,云岚不多时又觉得肚子饿了,她记得林骁买了麻辣烫带过来,感情早都想好要查案了吗?
云岚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双腿,把麻辣烫热一热,给林骁分了一半。
浓郁的味道飘满了室内,不管饿不饿,至少这味道能刺激人清醒一点。
云岚吃了两口,辣辣的,刚好提神,她问道:“你说有一个和老板有亲密关系的女孩被抓住了,是哪一个?”
林骁把那几页笔录找出来:“是这个叫小丽的女孩。”
云岚重新仔细看小丽的证言,小丽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询问她的警察也只是问问常规的问题,又让她对着照片指认了一下老板和老板娘燕安秋。
云岚嫌弃笔录记的东西太少了,掸了掸纸张:“我知道有些无关的信息不用记录,但是你们有录像吧,能给我看一下吗?”她堵住林骁剩余的话,“反正你不让我和这些人面对面问话,我只能看监控录像了。”
林骁叹气:“不给你看的话,是不是你就要怀疑我们刑讯逼供了?”
云岚扬眉笑了笑,有些惊讶:“你居然猜到我会怎么激你啊。”
林骁又叹气,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我也是类似的话术,吓唬吓唬不想说实话的人,不过一般只能应付胆子小的人,胆大又厚脸皮的就没什么用。”
云岚摇摇头:“那是方法不对,要针对这个人的弱点,在意的事情。”
幸亏陆瑄上楼睡觉了,不然他在现场,必然要吐槽两个人这番对话。
“你的确挺有一手的,怎么在学校成绩一般啊?”林骁问道。
云岚冷眼一扫:“你查过我了啊。”
“不然怎么敢找你呢。”林骁倒是坦白。
云岚垂下了眼,一边翻着笔录,一边随口说道:“我不是应试的料子,擅长这事,实践起来没问题,但是做卷子还是太累了。”
林骁顿了顿,喝了口茶:“明天吧,我把录像拷一份给你。”
“谢了。”
林骁苦笑着:“是我该谢你才对,这是我的案子……”
云岚没好气道:“这是一个死因可疑的死者,不是谁的案子,难怪郝放说你官僚气呢。”
林骁感觉自己的困意都扫光了,饶有兴致问道:“他是这么说的?”
“对,难道有问题吗?”云岚瞥了他一眼。
林骁本想否认,但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只能点点头:“倒是没错啦,但是不想他们这么看待我。”
云岚搔了搔头,想了想说道:“关系越近,越会发现彼此的缺点,这是不可避免的。”
林骁疑惑极了:“不是说,关系越好,就会有滤镜,美化对方吗?”
“哦,我的观点就是这样。”云岚随口道。
“你还真悲观,是因为你的经历造就的吗?”林骁问道。
云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盯着他:“我想你讨人嫌不是没有原因的。”郝放态度是当没事发生,把她当正常的普通女孩,她觉得这样相处很自然,陆瑄是关心入怀,把她当做应该照顾的凄惨对象或者重病患者,她不是很舒服,但好在陆瑄会藏,而林骁就是职业病,不仅怀疑很多,把她当做定时炸弹,不稳定因素,还总是问个不停。
林骁感觉自己又踩雷了,无奈地叹气,继续翻看,看到半夜,他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前睡着了。
陆瑄一晚上都在惦记着这俩个人,还有案子,很早就醒了,换好衣服就挪动下楼,看见云岚也迷迷糊糊的,他蹑手蹑脚的把餐桌上的外卖盒子还有碗筷,杯子,咖啡壶,茶壶都收拾好,该扔扔,该洗刷的洗刷干净。
虽然伤还在痊愈中,但是陆瑄感觉自己好多了,医嘱也说能吃其他食物了,他看了看厨房的存货,准备早餐做松饼,取出面粉,慢慢准备着。
林骁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看了眼时间,没有太晚,现在出发就不会迟到,就在厨房的水池前洗了把脸。
云岚睡眼惺忪地把资料整好:“我仔细看了一下,老板最早认识的失足妇女就有阿梅,就是我遇见的那个女人,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提到过阿梅老家的一款特产,我查了这是一个苹果的品种,只有这个乡种这个品种,这个乡刚好是小丽的户籍地。”
林骁一边收好卷宗,不落下一份,接上话来:“你是说,阿梅和小丽是老乡。”
“对,甚至小丽都很可能是阿梅介绍来的,这种很常见,以这个入手。”
林骁点点头:“我会再问问小丽,看她还能不能多说一点,还得和这个乡镇的派出所联系一下,看阿梅是不是回去了,或者从她家人哪里能不能知道她的其他联系方式或去向。”
陆瑄帮忙收拾卷宗,一不小心看到了尸检报告的照片,他愣了愣,收好交给林骁。
林骁看没有落下什么,拎起包就要走:“我就不吃早饭了,下班再过来,会带云岚你要的录像资料,有事再和你联系。”
他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云岚看陆瑄端锅还是太费力,走上前帮忙把松饼导到盘子里,松松软软的,淋上进口的枫糖浆,甜丝丝的,一闻到就感到很幸福。
陆瑄又做了两碗酸奶杯,麦片和水果规整的码在酸奶上面,用好看的杯子盛着。
云岚吃得很满足,连连称赞:“难怪你有这么多厨具,果然做饭很好吃啊!”
陆瑄倒是心不在焉。
“怎么了?”
陆瑄看向云岚,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好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也不想被人同情,但是他知道,她也有脆弱时刻,他现在还把握不准她的心理,可是他还是担心。
“我担心你看到旅馆老板尸体的照片之后的反应。”
云岚虽然觉得陆瑄这样有些烦,同时也觉得他的关心让她心头发暖。
她笑了笑:“没事,我和老板没这么聊过,连熟人都算不上。”
陆瑄释怀地笑着:“那就好。”
“人死后都一样,没有差别,尽管有人死在贫顿之处,有人在精心照顾下死去,有人被埋在高价的坟墓里,也有无人认领的无名氏,但是他们的区别只有活人才分辨,对死人来说,死了就是死了,这是最公平的一件事。”云岚轻声说道。
陆瑄愣住了。
云岚继续说道:“葬礼那些繁琐的仪式,不过是安慰活着的亲属,烧纸扫墓,都是给活人的寄托,包括破案,找出真相,不过是为了死者的亲属,让他们知道死者身上发生了什么。”
陆瑄若有所思。
两人用完早餐,陆瑄联系淘中淘游戏中心那边,把一台多余的游戏舱运到家里,又打电话给他父亲公司合作的律所,定下见面时间,忙忙碌碌也是一天过去了。
云岚补了一觉,下午又在读书,她发觉很多事物没什么差别,算是送了一口气,不过本来她就时常在阅读学习不同学科最前沿的知识,作为了解,也是推理的基础。
一天下来,林骁也没有联系什么事,不过临下班了,他发消息说他带晚饭过来,陆瑄和云岚也省了事。
不多时,林骁就到了,他带了几个饭盒,伙食很丰盛。
“算是感谢了,今天进展不错,小丽透露出来,就是阿梅把她领进门的,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惩罚,所以告诉了我们阿梅躲回老家了,我们派了人去找,那边的公安已经找到人了,明天就能送到我们分局的拘留所。”林骁把光盘取出来,“云岚,你要的录像。”
云岚就想现在去看,被陆瑄拉住:“已经有了进展,先吃饭吧。”
林骁就是在评价不错的餐厅订了一桌菜,让他们打包装好带过来,都是炒菜,鱼肉都有,点了六道菜,不过顾忌着陆瑄的伤,都是清淡口味。
饭桌上,陆瑄一边吃一边疑惑:“为什么说那些女孩是失足妇女?有的也不是自愿的吧。”
林骁点点头:“的确,这个用词有局限性,但是比别的词汇要中性一点,不带太多贬义,暂时又没有其他词语替代,所以还是沿用这个词。”
陆瑄更疑惑了:“还有比小姐、□□更贬义的词语吗?”
云岚讽刺地笑了下:“还有□□女这种词呢,不过我看国外现在有的就称呼为性工作者,也不带性别,感觉更中性一点,但是你说的没错,虽然现在自愿做这事的人也有不少,但是不自愿的还有很多。”
陆瑄还是天真,他问道::“为什么会有人自愿?”
“这事情很复杂,有的人没钱,也没学历,同乡的姐妹介绍赚钱,就半推半就进了这行,有的呢,还有老公和孩子,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工作。”林骁唏嘘道,“也有被骗的,被毒品或贷款要挟着,都很可怜。”
云岚倒是因为聊起这个话题,想到了案情上的一个疑点,但是她不确定是否真是疑点,急着要看监控录像,三口两口扒完饭,就把电脑抱下来,塞上光盘播放。
“你发现了什么?”林骁问道,他看到云岚反复拉动视频时间轴。
他们审问不会一字一句的记录在笔录里,那样工作量太大了,有些无关的内容就不记录了,不过有视频留底,倒是不会出太多差错。
云岚拉动着小丽的审讯监控录像反复看,放大了窗口继续观察,像素不够高,她鼓捣了一个软件,把这个片段截出来,加载清晰后,她确认自己发现的疑点没有错。
刚才像素不高,她不确定小丽长袖下偶尔因为动作拉起来时露出的痕迹是什么,现在看清了。
“小丽身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