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另有高人
墨成型后，孙思邈拿起毛笔，往砚里轻轻一点，接着在纸上回来挥舞，动作虽然缓慢，却一气呵成。
落笔后将药方递给李世民，嘱咐道：“陛下，请吩咐宫女先将火煮开，再按药方上的药材，用小火煎煮一炷香的时间。”
李世民药方放在桌上，对着下方大声责骂，“你们这些庸人，站着那干甚，还不拿着药方抓药去。”
太医们见李世民发火，全都低下了头，待李世民骂完，一个老太医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拿起药方后小心地捧着，又有两个太医走出，弓着身子跟在老太医的身后，一起退去。
汤药的作用是补充血气、调理身体，长孙皇后服下汤药后并不会醒来，只有针灸刺激穴道，才能让长孙皇后清醒，针灸需要安静的环境，有一点点吵闹都不行。
孙思邈向李世民提议让殿内的人散去，见李世民脸上现出担忧之色，安慰道：“陛下无需担心，只需在手中的穴道刺一针即可。”
李世民手一挥，将下方的太医、宫女遣散，只留下了两个贴身宫女守在一旁。
众人散去后，孙思邈打开药箱，拿出一个针灸包。
慢慢拨开，一排银白的细针出现在视野中，针身晶莹润泽，针尖还闪着刺眼的光。
银针冉冉抽出，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他捏着银针，扎入长孙皇后手上的穴道，两指轻柔捻动，银针跟着转动。
望着眼前一幕，李世民心思烦乱，孤身面对十万大军都未曾慌乱的他，此刻却有些坐立不安。
“嗯~”直到榻上的朱唇发出一声轻吟，孙思邈这才将银针抽出，起身往后退去。
在李世民的注视下，长孙皇后的凤眼缓慢睁开。
“观音婢，你终于醒来了，身子还有哪些不适？”
“二郎，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朱唇微微翕动，一股嘶哑的声音从长孙皇后的嘴里传出，声音有气无力，话音刚落，仿佛又要昏迷过去。
李世民将手中的柔荑放下，柔声说着，“观音婢，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然后用空闲的手轻抚着长孙皇后的额头。
看着长孙皇后苍白的玉脸，李世民内心十分紧张、怜惜，蓦然间，眼角的余光瞟向殿门。
于寝殿大门中间出现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端着青釉瓷碗，瓷碗上方热气缭绕。这是宫女的身影，步履轻盈，不一会儿就到了榻前，举着青釉瓷碗向李世民递去。
李世民接过汤药，拿起汤勺向青釉瓷碗里舀去，然后对着嘴轻轻一吹，慢慢将汤勺送入长孙皇后的唇边。
一勺，一勺。
汤药很快见底，长孙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她注视着李世民，含情凝睇，片刻后，朱唇轻启，“二郎，扶妾身起来，”声音不再是嘶哑声，而是变得温和圆润。
李世民拿起手帕，对着长孙皇后的朱唇轻柔地擦拭，紧接着伸出另一只手，绕住长孙的香肩，长孙轻柔的身子徐徐靠向李世民的怀里。
殿内压抑的气息已然散去，李世民畅快大笑，“孙神医，今日你治好了皇后，算是一件奇功，朕希望你能担任太医令，掌管太医署，你愿意吗？”
孙思邈重重的叹了下，起身行礼，“老道有愧，皇后虽然醒来了，但是这气疾依旧可能会复发。”
李世民满脸错愕，“还会复发？孙神医的意思是气疾没有好吗”
“是的，气疾之症乃是疑难杂症，老道无能为力。”
“朕不信，以孙神医的医术，一定可以医治的。“
“老道虽无法解决，但是有一人……”
孙思邈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一声’啊‘给打断了。
李世民的头痛症又犯了，这是他打仗留下来的顽疾，头疼症发作的缘由大多是气急攻心，这次也是如此。
于贞观2年春至直至如今，旱情已持续数周，李世民早朝和众臣商议粮价高涨的情况不如意，下朝后已经满腔怒火，到了正午，又听闻长孙皇后的气疾复发，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李世民的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而且这股火愈发强烈，亦有不可阻挡之势。
也许，这就是两大捆稻草直接压死骆驼吧。
同以往一样，长孙皇后吩咐宫女去膳房端来姜汤，紧接着一双素手在李世民的鬓角出揉了起来。
李世民喝下姜汤，头痛减缓了不少。
“二郎，不要为妾身伤心，能和二郎在一起这么久，妾身已经很满足了。”
长孙皇后越是温柔，越是善解人意，李世民的心里就越难受，此刻，他的头不痛，心却是悲痛万分。
不愧是模范夫妻，一副郎情妾意，令人羡慕，一副生离死别，让人惋惜。
“陛下，皇后娘娘，老道的话并没有说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乱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之间的气氛。
“老道虽然不能医治气疾，但是老道知晓有一人可以医治。”
“孙神医，快，快请说是谁，这个人是谁，”李世民语无伦次地说着，孙思邈此话宛如黑暗中的一团火苗，给了他希望。
“此人姓韩，乃是韩家庄的庄主，医术高超，远胜老道，尤其在气疾之症一道，堪称前无古人。”
“韩家庄？不知这韩家庄在哪，请孙神医告知，朕立刻派千牛卫请来。”
李世民睁大瞳孔等着孙思邈回答，但许久没有等到。
“孙神医是有什么难处吗，还是说此人医治的条件十分苛刻？你只管道来，只要能治好观音婢，朕什么都满足他。”
“陛下，这位高人医治并没有条件，只是，由于某些原因，陛下和皇后娘娘需要亲自前往。”孙思邈说这话时，心里并不平静，叹了一下，继续说道：
“出长安城往西走十七余里，便是韩家庄。”
李世民易暴怒，并不意味着他不开明，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一个皇帝都要开明，刘备三顾茅庐，李世民四请马周，这些都是流芳百世的典故。
所以在孙思邈说出需要他亲自前往时，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满，而是满脸认同，朗声笑道：“孙神医多虑了，高人隐居于田野，朕应当亲自拜访。”
暴怒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多武将都是这个性格，李世民现在有些兴奋，没有注意到孙思邈眼角的一丝抽搐。
“此人性格有些随意，届时还望陛下多多包涵。”
李世民并未注意孙思邈话中的含义，高声应下，“朕知晓高人性格多古怪，无妨无妨。”
话已至此，孙思邈也没有了待在立政殿的理由，随即向李世民告退。
待孙思邈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李世民看下怀里的玉人，此时，玉人已经熟睡，他缓慢的将长孙的身子放下，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如玉圆润般的桃腮，捋了捋有些杂乱的秀丝，握住那只伸出衾外的柔荑，目光盯向榻旁那六尺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