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死人
面对金麒麟派来的杀手，金雨凰摇头苦笑：“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如此众叛亲离，生我的，我生的，都盼着我死，你杀了我，我也不找你复仇，因为我不想再回到人世了，但我有一个要求，杀我可以，放过马车里的那个女子。”
路三回道：“好，杀她没有钱，多杀一个我也嫌累。”
金雨凰点点头，叫道：“佩娘。”
佩娘怯畏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本来金雨凰心里并无波澜，可是看到佩娘她顿觉酸楚，泪水盈满了眼眶。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找她了，你自己向前去吧，一直向北，总能找回她……因为……因为你们是母女，是最亲的人……”
佩娘仍是一副呆愣愣的神情，看着他们。
金雨凰忍住哽咽：“快走吧。”
佩娘从马车上下来……
“哦，对了，抱歉。”路三回忽然开口道，“我刚才说了，我的脸只给死人看。”
金雨凰惊道：“你什么意思？”
“你该叫她晚一点从马车出来。”路三回道，“她既然看了我的脸，那也只能变成死人了。”
“可是你已经答应我了！”金雨凰怒道。
路三回：“所以我说抱歉，作为一个杀手能活到现在，这是在下的行事准则。”
“佩娘！快跑！”金雨凰急忙喊道。
路三回道：“既如此，那我就先杀她吧。”路三回扭头提着刀走向佩娘，佩娘仍无动于衷，就像一只已经吓傻的兔子，连逃跑都忘记了。
金雨凰摸到腰上的青鸾刀，一把拔了出来，指着路三回：“我不会让你杀她。”
路三回道：“金小姐的功夫，人们都说很差。”
金雨凰嘶喊道：“反正都要死，我死也要死得让你糟心！让你后悔接这单生意！”
路三回果然露出很麻烦的表情：“做生意就该和和气气的，方才那样多好，你情我愿。”
“那你就放过她！”
“不可能。”路三回拔出刀，身形一动，乍一看是向佩娘，谁知转身就劈向有兵器的金雨凰，金雨凰没料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慌忙举刀，手上的青鸾刀却被他的力道压了回来，金雨凰知道自己敌不过路三回，可能跟他过不了三招就会死在他的刀下。
此时她不顾一切挥刀大声吼起来，禁锢的躯壳，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在路三回眼里的金雨凰是表情狰狞惊惧地叫喊，而金雨凰自己只觉得痛快。
路三回只想赶紧杀掉她令她闭嘴，为什么死个人总是这么麻烦……他以刁钻的角度磕开了金雨凰的刀，然后刀刃迅捷地袭向金雨凰纤细白皙的脖子，金雨凰连忙侧了下头，那刀一下划开了金雨凰的下颌角，鲜血淋漓。
金雨凰急忙逃开，跑的时候左脚绊了右脚，踉跄几下摔在地上，手肘磕在石头上，痛得她吸气，但还是连忙爬起来，紧紧攥着刀，不肯让路三回轻易得手。
路三回摇头叹气，“金小姐，何必拼死挣扎像个市井泼妇，你好歹也是尊贵的金川城城主之女，如此不体面的死法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体面，谁给过我？”金雨凰嘶哑道。
路三回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这种贵族小姐总要死得好看一些的，我也不介意将人乱刀剁死，大不了回去让金麒麟加点钱。”他一刀劈下来，金雨凰直接迎上去，挡开了他的刀，那一瞬间路三回面前一空，金雨凰来不及细想，只觉得有破绽可以杀他，于是便一刀捅了过去……
谁知路三回笑一声：“你还想杀我呐。”那一下他只是故意露出破绽骗她出手，金雨凰毫无经验轻易上当，他的刀突然下拨，金雨凰的手被砍中，青鸾刀铛的一声掉在地上。但那一刻她没空绝望，不顾一切扑过去想捡起自己的刀……
一记沉重的撒手锏从旁飞出，将路三回的刀一击两断，插在路三回和金雨凰之间，路三回震惊中急忙后退：“什么人！”
只听得从树后传来一个年轻却透着死气的声音：“死人。”
路三回警惕地看向那颗树，树后的人没有露脸，只露出一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紫色的金锏，树后人笑道：“金麒麟叫你来杀人，都不给你一把好兵器吗？”
路三回看到金雨凰此时抓起地上的青色长刀，仍然要做殊死顽抗，而他的刀已断，失了刀就像失了一个臂膀，更何况树后那人是个高手，二对一，这单生意不划算，路三回也就不再废话，戴回木头面具，直截了当道：“打扰了，金小姐，有缘再见。”说完便不断后退，谨慎地退到林子里，然后转身跑了。
等那人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金雨凰才松了口气，衣服都湿透了，全身像垮掉一样，根本站不起来，哑声道：“佩娘，没事吧……”
佩娘急忙跑过来把金雨凰扶起来，她浑身发抖，而金雨凰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站起来后，金雨凰看到面前插在地上的那把金锏，想伸手过去□□。
“别碰我的东西。”树后那人沉默了许久又开口。
金雨凰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咳了一声笑道：“原本我在石头上晒太阳，听见有人叫得那么惨于是便来看看。”
“晒太阳？”金雨凰不相信他的鬼话，朝树后走过去，那人听到金雨凰的脚步声，他连忙道：“你还是别过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以后别再遇到我，我怕你见了我又舍不得我这个弟弟，非要叫我回金川城。”他嘿嘿笑起来。
“我也不会再回金川城了。”金雨凰答。
“是吗？太好了，那地方不是人呆的……比我自己逃出来都高兴……”那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渐渐低下去。
金雨凰走到树后，曲慎思敞着腿靠着树，一身红衣满是泥污，像个没正形的小男孩，把衣摆掀起来盖着自己的头。
金雨凰又好气又好笑：“你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曲慎思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金雨凰一把拉下他的衣摆，却看到一张发黑如死人一般的脸，吓了一跳。
曲慎思皱起眉头，觉得太阳很刺眼：“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嘛……”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金雨凰怒道，“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曲慎思裂开干枯的嘴唇笑了笑：“我去袭击两个女的，结果被她们在金锏上下了蛇毒。”
“你真活该，谁叫你整日帮鹿遥为非作歹！”
曲慎思不反驳，咧着嘴只顾朝金雨凰笑。
金雨凰气得想踹他，忽又想到：“那两个女的，是不是一老一少，两个蛮族人。”
“是……”曲慎思想回答，开口却咕噜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蛇毒已经遍布他全身，此时还没咽气已经是命硬。
“之前姜弃也中了她们的毒……”金雨凰抬起头来，看到佩娘正躲在树后面，对曲慎思这个男人有些恐惧。
“紫姑娘给姜弃带的解药，还剩着一些，应该能够解他的毒，佩娘，帮我拿来吧。”
佩娘却摇头。
金雨凰诧异道：“为什么？”随后她马上想明白了，蛇毒的解药佩娘想留给女儿。
曲慎思印堂透着黑气，已经奄奄一息，金雨凰有些着急，又不想强逼佩娘，那样她跟佩娘刚建立起的一点点信任就会破碎，于是她只得恳切道：“佩娘……他是我弟弟，他比不上姜弃有青枢经的内功可以自愈，如果没有解药，他会死的，他确实做了很多恶事……但他刚才至少救了我们。”
佩娘有些迟疑，但还是把解药拿来了，金雨凰向她道了谢，佩娘一声不吭，仍然不靠近他们，自己去附近林缘草地里弯腰低头寻找什么。
金雨凰知道佩娘大概又去捡草叶了，叹了口气就不去管她，然后用衣服垫着把曲慎思的脑袋托起来，把解药给他用水送服。
喂过解药等了许久，曲慎思仍是不见起色，金雨凰守在旁边，心里渐渐悲哀起来，想起以前金应龙四处留情，连血海魔教中的那位曲绣娘也短暂地做过他的情妇，金雨凰只知道她生下一个私生子留在魔教，后来晏无虞殒命，魔教覆灭，金应龙便把那个私生子带回来，和其他孩子们一同抚养、一视同仁……那时金雨凰的娘亲江凤合已经被囚禁在后院，再也不敢去害那些私生子。
有金应龙这样一个富可敌国又尽心爱护儿子的父亲，每个孩子锦衣玉食，即便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他们也都很自豪生于金家，衷心爱戴父亲。唯独这个“金飞虎”，就像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总是因为对父亲出言不逊遭到哥哥弟弟们的殴打。
金雨凰记起金应龙总是说他最爱也最信任的人是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得替他分忧，替他照顾弟弟们。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要好好教训金飞虎这个狼崽子，事事都对金飞虎投入更多的关注，习文演武都给他加倍的功课，甚至还单独陪他在演武场的太阳下曝晒，练不够数目不允许吃饭，对他比其他人严苛太多。
即便她总是惩罚他，金飞虎在她面前还是笑嘻嘻的，金雨凰不知这个弟弟是不是最叛逆的，只知道他是脸皮最厚的，挨了她再多辱骂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山中天色逐渐黯淡，黑暗笼罩下来，曲慎思被毒成这样，金雨凰不忍心丢下他，她们不能再前行去找姜弃，于是就近找了一个山洞先安置，如果救不活他，她就帮他葬在这里。
这时佩娘过来，把一些野地里捡的带着金黄色小花的草叶放在金雨凰面前，金雨凰有些纳闷她这是什么意思。
“给他的。”佩娘小心地指指曲慎思，小声道：“这是断肠草，对……对蛇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