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复仇
一直跟着金雨凰的林檎见到段轻冰便红了眼，好不容易见到了仇人，却听见云洲城的云展姿竟然说要放她走。
她随身带着一把匕首，连金雨凰都没有知会一声，自己冲了上来。
段轻冰的武功在林檎之上，背着一个人也绝不会被林檎占上风，她扬剑弹开林檎的匕首骂了句：“找死啊你？”
林檎锲而不舍再上，云展姿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本想让段轻冰赶紧离开，谁知这个女孩却莫名冲上来，于是用灵台光迅速打掉林檎的匕首，紧接着段轻冰一记窝心脚将林檎踹翻出去，林檎狼狈地翻滚几圈才停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林檎喘着粗气红着眼爬起来简直如同野兽一般，没了刀也要扑上来撕咬。
“林檎！”姜弃从后一把扯住林檎，阻止她扑上去被段轻冰轻易杀掉。
“别拦我！”林檎粗声吼道，那声音像压抑很久终于喷涌出的砂石。
“你疯了吗？”姜弃使劲扯着她，“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送死的！”
“她杀了我哥哥！我就这一个哥哥！”林檎声嘶力竭地喊着，“她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失去亲人的人如此可怜，姜弃心里极为难受，把林檎向后一推，拔出青鸾刀站在林檎前面。
“我之前说过我帮你，你杀不了她，我来。”
林檎愣了一下，她终于抑制不住终于哭出来，泪水汹涌，紧紧抓着姜弃的衣服滑坐在地：“对不起，是我太没用，我没法亲手杀了她……”
在此之前，姜弃从未想过仇恨为何，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会发怒，会生气，却没有真正恨过谁。所以以前林檎说要复仇的时候，姜弃听了只是轻巧地说，我帮你。那时她不过是自豪自己有能力去帮别人打架。
而现在她再无那点虚荣心，只感受到了林檎无能为力的窒息。
“姜弃！”流羽赶过来，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看着姜弃。
姜弃转头看了看流羽，流羽在说，不要。
姜弃并不意外，他一定会阻止她杀人，每次他都会阻止。
流羽一定是对的，否则想要复仇的心怎么会这么痛苦，连站在林檎旁边的姜弃都被仇恨一起钳制住了。
“流羽，我这次不是冲动。”姜弃耐心地告诉他。
姜弃转回头看着段轻冰，段轻冰杀的人多了，她不在乎有人来找她复仇，姜弃看她这副轻松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同情，其实段轻尧也早死了。
“姜弃，不要杀段轻冰，她对我有用。”云展姿仍然站在段轻冰那边，她既已经决定要保段轻冰，就会保到底。
流羽不忍看姜弃与段轻冰厮杀，他对姜弃请求道：“不要杀她，我求你。”
流羽的请求姜弃听进去了，她把刀收回鞘里，然后对段轻冰道：“你还不知道你哥哥已经死了吧，是我杀的，那个大块头，被我一刀割开了脖子……”
“姜弃！”流羽喊道，但姜弃指着段轻冰执意说下去：
“如果她不出手，那我也不出手。”
但段轻冰早就凶猛如母豹一样瞬间扑向姜弃……姜弃冷静极了，刀立刻出鞘架住段轻冰的剑，那力道很大姜弃只能后退。
刀剑相格的声音令人牙酸，段轻冰手都在发抖，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姜弃：“我早就该杀了你。”
“我给你机会杀我。”姜弃说道，她用力架开段轻冰的剑，不用内力，只凭刀术跟她打，段轻冰发了狠，招招要取姜弃性命。
“你们在干什么？以为我云洲城是什么地方！要打滚出去打。”云释弓上来喊一声，她们却无人理他，只顾着在城墙上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连身影都很难看清。
金雨凰拉起地上呆呆流着泪的林檎，看看云展姿，云展姿扶着段轻冰丢过来的若芳也无可奈何，仇恨怎会是如此轻易化解的东西，那两人只能打个你死我活才会有个结果。
流羽想过用御血去阻止她们，但她们打得如此焦灼，只比对方快一招就可以取对方性命，如果轻易干涉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死掉。
“是谁又在打架？让和尚看看……”从流羽后面冒出一个胖和尚来，他眯着眼看着那边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出手这么狠，何苦如此生死相拼。”
流羽急忙道：“玄玄大师！能否请你阻止她们！”
此时姜弃已经占了上风，段轻冰出手虽狠辣却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姜弃更加冷静，她早就看到段轻冰许多破绽，只是没有出手。
忽然从二人中间炸出一尊金佛，刀砍在上面就像砍在铁板上，两人都被金佛弹了出去。
姜弃撞在城墙上，撞得她后背痛，一睁眼一个大胖和尚完全挡住她的视线。
“小丫头，又跟人打架，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玄玄指着她的鼻子教训道。
“滚开！”姜弃骂道，想推玄玄又推不动。
段轻冰一落地就被云洲城的弟子围起来，锋利的剑锋都指着她，她气得把申雨的清露剑摔在地上，只能束手就擒。
姜弃那边被玄玄缴械，像只小鸡崽一样被大胖和尚拎走，离开众人聚集的城墙，以免她又乱来，流羽在后面默默跟着一起回去。
但这样让姜弃很没面子，使劲挣扎，一脚踹中和尚柔软的肚子，玄玄痛呼一声，伸开胳膊把她拎远一点。
“说说，为什么打架？”玄玄的口气像是在教训小孩，姜弃很受不了，她非常讨厌被人当成孩子，好像她做的每件事都十分幼稚，都需要别人来给她擦屁股，到底什么时候他们才会相信她有能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一个和尚，懂个屁。”姜弃道。
“你这个小丫头，还在和尚面前装懂。”
“别再叫我小丫头！”姜弃怒道。
“你信不信，越不想被人说小的人，其实她越小，你就是缺个能管住你的人好好管管。”说这话时玄玄有意无意看了眼后面的流羽。
“别放屁了！你凭什么管我？我爹都不管我！”
“啧啧，你这话说得太典型了，目中无人的暴躁小孩都会这么说，还说自己不是孩子？”
“她不是，她已经成长很多了。”流羽突然开口道。
这下玄玄觉得流羽也不靠谱了，他笑道：“流羽小施主，那你成长了吗？”
玄玄松开了姜弃，姜弃落地之后先把自己的刀从玄玄手里抢回来。
姜弃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想帮林檎复仇，段轻冰的哥哥被我杀了，我让她也有机会复仇，有什么错吗？”
流羽的情绪很低落，他问姜弃：“难道你是想和段轻冰同归于尽吗？”
姜弃否认：“我没有，我能打赢她，死的一定是她。”
流羽有气无力道：“我不想你有事，也不希望你杀人。”
“那她要杀我呢？我也不能杀她吗？”
玄玄敲了姜弃的头：“那个壮丫头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强过她许多，根本就不怕她，所以你有一万种方法不用被她杀，哪用得着必须杀了她。”
“我有一万种方法不用杀人也不会被杀，那林檎呢？她有一万种方法复仇吗？林檎杀不了段轻冰，她的仇怎么办？”
“你这丫头，总是惦记着仇仇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要是被杀了，后面那个不会为你复仇吗？”玄玄指指流羽。
这倒把姜弃问住了，她被人杀了，流羽会替她报仇吗？
她想象不出流羽拎把刀满世界追人给她报仇的样子，但她隐隐觉得，她不希望流羽那样做，因为如果流羽也染上那样的仇恨，他好像就变得不是流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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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城墙上闹了一回，段轻冰和若芳又被关押起来，云展姿说要离开云洲城的话被云弘渐当成了跟弟弟吵架的气话，但依然要惩处她，便也把她关进山牢里，让她面壁思过几天。
四下寂静，只听见夜晚的山间虫鸣溪溅，隔着一间牢房，段轻冰咳了一声开口：“姓云的，我可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说哪方面？”云展姿盘腿坐在牢中，平静问道。
“你今天为何帮我？竟然在你那么多同门面前为一个魔教女出头。”
云展姿笑道：“你不是也帮过我吗？告诉我鹿遥的计谋，说明你完全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哼，我只不过是更恨蛮族人罢了。”
云展姿道：“那就够了，我相信段宪英的后人不会勾结蛮族。”
段轻冰沉默一会道：“云展姿，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心，我对云洲城一向没有好感，落在你们手里我便认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就行。”
“我想让你帮我。”云展姿忽然说道。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可是你们云洲城的阶下囚啊。”
“等我出去我会想办法放你走，那位若将军的后裔我也还你，还有你那几个训练有素的手下，她们之前藏匿在城中被我抓了。”
段轻冰疑惑不解：“你真的要放我走？怎么会有这种便宜事，你肯定是有所预谋。”
“段轻冰，我想要一支军队。”云展姿对自己的野心毫不避讳，平静道，“我想要一队真正的仁兵，不靠残忍杀戮威慑，不受报仇怨恨驱使，能够忠心守护城池的军队。”
“你开玩笑吗？”段轻冰看看牢外天空中挂着的硕大月亮，觉得云展姿在做梦。
“你行伍出身，熟悉蛮族，又能带兵训练，而我所学的只不过是个人剑术的修行，对建构一支军队毫无经验，只有你能帮我。”
“那你要对付谁呢？蛮族人？云洲城？”
“都没错，我要把云洲城夺过来，然后像当年的镇北将军一样将蛮族驱逐出去，晏长容就是一位女子，我相信我一样可以，像她一样守护一方百姓，这个念头早在我脑海中想了很久。”
“今天你说要离开云洲城，我以为你是彻底失望了，没想到你从来没想过真正离开这里。”
云展姿笑道：“输了的人才会离开再也不回来。”
“你要跟你亲弟弟争个输赢？”
“没错，我比他更适合守护这座城，他只是被培养成为一个固步自封的武林门派之主。”云展姿道，“但云洲城地处要塞，不能再掌握在剑派这样松散的江湖组织手里，否则下次蛮族入侵还要指望天降一个冯流羽，用御血将敌人打退吗？”
段轻冰那边久久沉默下去，过一会她终于开口，小声嘟囔道：“姓云的，你可真敢想。”
云展姿笑道：“镇北将军当年不就是如此，从无到有聚拢一支军队，她的军队从未欺凌百姓也仍然保持斗志，既然早有人这样做过，就说明是可行的，如果连前人做过的事都不敢想，那也太过胆小，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段轻冰冷哼一声：“被你说的倒好像是我太胆小了。”
“现在血海魔教掌握在鹿遥手里，已经与晏家无关了，段轻冰，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如跟我一起试试看，就我所知，北境中还存在一些抵御蛮族的小股势力，我们可以以抗击蛮族为旗和他们联合起来。”
段轻冰叹道：“如果你真能放了我们，我可以跟你一起尝试走这条路。”
“但是……”段轻冰的声音变得冷酷，“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杀姜弃的时候，你不可阻拦。”
云展姿的回答毫不磕绊：“只要你和她公平对决，我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