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剑光
天上盘踞着厚重的云团，云团在城中各处都投下阴影，整个云洲城都笼罩在别人的剑气中，让流羽感到十分压抑，姜弃还没苏醒过来，但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在青色光芒中逐渐愈合，血止住了，她的唇色依然苍白，要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
流羽背起她，跟景泽说道：“劳烦景侠士带路。”
景泽有些犹豫，毕竟那个姜霂山有杀害两位师叔的嫌疑，不能私自释放，但云展姿特地交待下来，有什么事她自己一力承担，景泽也只好照师姐的意思来办。
有云洲城弟子景泽的带领，看守无人阻拦，流羽背着姜弃一起前往云城山下的山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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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展姿面对鹿遥说道：“你勾结蛮族入侵云洲城，就没想过这些人进了城烧杀抢掠，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失性命和家园？”
鹿遥听完轻轻笑了笑，云展姿明白，他根本不在乎，除了他自己的那点仇恨，其他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只不过是我爹没有将曳影传给你，竟让你记恨了这么多年。”
鹿遥忽然说道：“展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拿到曳影会如何？”
“我怎么会这么想……”云展姿马上回答。
“云释弓从小就注定成为城主，云弘渐一直把他当成继承人用尽心力去培养他，可是如果云弘渐把他那些精力都用来教导你，你配不配做这个城主？”
“我……”云展姿抿住嘴，她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许多剑招不教给她，为什么她练得再好也只会得到一句还是不如释弓，为什么给了她现在的一切，却始终给释弓更多。
“展姿，你也应该明白，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出生就能随手得到的东西，而你一生都得不到，就因为我姓鹿，所以从来就受到云弘渐的处处排挤，可他是否还记得，是他亲自登门求我鹿家人让我作为他的弟子！招了外姓弟子，却不曾用心，原来他只是怕别人的徒弟教得比云释弓更强罢了。”
“可是……可是其他姓的弟子也没有像你这样，背叛一切去报复我父亲！”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对这种事腻了，云弘渐愿意把这城给谁就给谁，我只是乐于看到他所珍视的东西不过是恒河一沙，瞬间湮灭。”鹿遥微微一笑，“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因为你是展姿，你一向不甘于人后，作为师兄我一直都很疼惜你，因为你跟我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你……你只是个无比小肚鸡肠的人，因为这种事，就引来这么多蛮族来攻打云洲城。”
鹿遥哈哈大笑：“你抬头看看这塞外荒原吧，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牛羊都喂不饱，蛮族要生存，除了从中原那里抢夺别无他法，既然他们过得这么惨，为何不让他们去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一下呢？难道只有你们中原人有资格享受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我不过是帮他们一把而已，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云展姿摇摇头道：“师哥，你真是疯魔了。”她不打算再跟鹿遥争论什么，“随便你怎么说，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你和蛮族人毁掉云洲城。”
“展姿，你仍旧是这么天真的小女孩，难怪永远都只能默默无闻跟在云释弓后面。”
云展姿低着头道：“不，师哥，你误会我了，你说的对，人需要证明自己，而这正是我的机会。”
灵台光突然出鞘，一道冰蓝色剑光一闪而过冲向毫无防备的鹿遥，鹿遥后撤一步想躲开那道剑光，忽觉身后一凉，他急忙回头，身后竟同时从地上凝聚出六把冰蓝剑气，将鹿遥包围其中——原来在云展姿跟他交谈之际，她已经悄悄将自己的剑气无声无息渗入了鹿遥周围的空气中。
七道剑光一时聚拢，势必要将鹿遥击杀在内，云展姿一开始就想在此地了结鹿遥的性命，只要杀了他，那些蛮族人就无法攻破剑阵……
鹿遥的截玉迅速出鞘，他将剑一震，截玉发出剑啸，冰蓝色的剑光被剑啸震慑在空中凝滞一瞬，鹿遥趁机飞身跃起脱出了剑气的包围，那些剑光只在他小腿上划了道深深的口子，红血衬在白衣上，鹿遥翻身落在旁边冷笑道：“师妹，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对剑气的控制也如此精准，连我都没发现你的陷阱。”
云展姿一击不得手，迅速挥剑又再凝出剑气攻向鹿遥。
鹿遥挥剑挡下剑气，笑着摇摇头：“你已足够优秀，可惜的是截玉强过灵台光，剑有雌雄，你的灵台光在截玉面前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闭嘴！”云展姿两次攻击都失败，心态一时乱了起来。
这时鹿遥后面的蛮族人看到云展姿偷袭鹿遥，大吼一声跳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光头大汉，大汉身后，站出一排拿着奇怪纸筒的蛮族步兵。
鹿遥腿上受伤不便移动，后方的曲慎思及时跃出扶住他闪开那些纸筒正对的方向。
云展姿持着灵台光朝他们大喊一声：“不要跑。”
鹿遥只冷笑着远离她。
突然如响雷一般，那些纸筒纷纷喷出一道道火柱，火柱喷出一丈远，由那个光头大汉提气运功，双手拢起，将数条熊熊燃烧的火柱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笼罩而来，即将要吞没孤身一人的云展姿。
此时一道孤独的清透紫剑从天而降，直插火龙的头顶，发出巨大的炸响，冲击的波动将云展姿重重推到城墙上。
“师姐！”城墙上露出申雨焦急的脸，“没事吧？”
云展姿想回答一声，一开口就吐出一大口血。
“师姐，快回来！”申雨喊道，然后朝云展姿抛下绳索。
云展姿攀着绳索回到城墙上，申雨伸手把她拉上来。手一握住，云展姿就感觉到申雨的手心都是冷汗。
申雨抓着自己的清露剑发抖，刚才正是她引了一道紫剑去救云展姿，以她的功力一只剑已是上限，但那道剑的攻击范围却十分之远。
云展姿擦掉唇边的血迹，她站起来看着下面的蛮族人，他们一时没有再进攻，由中间的首领下令，蛮族士兵暂时后撤，躲开剑阵的攻击范围。
申雨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全身试图放松下来。
“师姐，刚刚那些火柱……”
“是飞□□，用十几重敕黄纸卷成筒，里面放进火药，就可以喷出火焰来，是当年蛮族人和镇北将军作战时，他们研制出来的火器，再加上刚才那个光头大汉的伏火功，很难应付。”
旁边有弟子愤愤不平道：“伏火功明明是我们云洲城的秘法，结果竟然全被蛮族人学去了。”
云展姿道：“这也没有办法，任何武功，只要用出来，就不再成为秘诀，两方争斗日久，什么兵器都不会成为一方独有，在什么东西上吃亏，便要在什么上面讨回来，当年是鹿牴前辈把伏火法带去了战场，蛮族人吃了伏火的亏，才有了学习它的机会。”
申雨担忧道：“这些蛮族人一定还会再来，我们怎么办，也不知道城主和释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只靠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守住云洲城吗？”
云展姿刚才错失杀掉鹿遥的机会，心中正不愉快，申雨又说如此丧气的话让她一时恼怒起来，简直想破口怒骂……
但云展姿转念一想，如果这时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只顾发泄，那只会让这些师弟师妹们更加混乱不安，于是云展姿压抑自己的情绪，冷静说道：“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攻进来，况且还有八位守阵人，我们的剑阵是不会被攻破的，你们先稍事休息，打起精神，我们一定能守住！”
因为云展姿的坚定，师弟师妹们有了一些信心，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申雨也想走，云展姿猛然一把拉住她，厉声道：“你刚才救了我！”
申雨有点被云展姿吓到，她的双眼红红的，一副受惊的可怜模样。
云展姿马上心软了，说话没那么冲：“所以你要相信我，至少相信自己。”
申雨怯生生地点头，云展姿悻悻松开申雨，放她离开。
云展姿闭上眼为自己运气疗伤，心中却悲哀无比，她无法真正给人们带来信心，他们期待的始终是她父亲和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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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山泉流淌，一路来到云城山中的山牢，这里是云洲城中最静谧的地方，山牢隐藏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若不是被抓来囚禁，这里倒是个惬意的好地方。
天上的云团还凝聚着，如同即将落雨时密布的乌云，景泽带流羽进了山中一个洞窟，穿过潮湿布满绿苔的隧道，又能看见头顶的天空，眼前山腰上有一间凹陷进去的洞口，洞口完全用木栅封住，这就是一间简朴的牢房。
姜弃还没醒来，流羽背着她走过去，牢房中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那人脚边的岩石上，刻着许许多多的风字。
“师姐交待要放你们走，你们尽快离开吧。”景泽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锁。
流羽看到那些风字，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就在他娘亲过世之前，他曾经一个人百无聊赖在洞窟中到处玩耍，不知怎的就跑到血海教中最幽深的洞穴中，那里到处都是潮湿腥臭的味道，直走到尽头，是一间石牢……
那时七岁的他又害怕又好奇，忍不住走到石牢的栅栏前，向里面望去，那里关着一个蓬头垢面、一身伤污的人，那个人用磨烂的手指在石壁上刻画，执念将石壁刻出道道血痕，写下了许许多多带血的风字……
那时流羽刚学字不久，只认得那是他娘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