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无巢
不知是不是修炼了真气的缘故，姜弃的伤好得很快，沿着赤渠河一直走，路上只靠野果充饥，遇上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艘破烂的花船和一男一女。
没人知道流羽的去向，裴红雪和流羽，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姜弃不知道该去哪找他们，她浑身血污，衣服脏兮兮的，活像一个小叫花，很少有人正眼看她，姜弃对吃穿住行都没有要求，很快就习惯风餐露宿，这样一个人四处流浪她也能活，可是她不习惯身边没有流羽。
她最担心的就是裴红雪把流羽杀了，一听说哪里有死人她都会凑过去看看，一路上她见到许多死人，都跟她一样是破衣烂衫的乞丐，大多都是被人活活割开喉咙放干了血才死掉，死状十分可怖，谁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
一天夜里，姜弃独自睡在废弃的城隍庙，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睁开眼，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断刀上。漆黑中有人轻手轻脚地摸过来，靠近姜弃的时候她翻身而起，断刀出鞘，架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发出姜弃此生听过的最长的尖叫：“啊————————”
姜弃被他吵得捂住耳朵：“你叫唤什么啊！”
“鬼——————”
“你才是鬼。”姜弃一脚把那人踹倒。
那人听见是个女孩的声音，这才停下尖叫：“你、你是谁？”
“姜弃。”姜弃回答。
“姜弃是谁？”
“我。”姜弃不耐烦。
“好人坏人？”
“你刚才说我是鬼，你怎么不问好鬼坏鬼。”
“你真的是鬼？”那人四肢着地向后爬了几步。
“不是。”姜弃翻了个白眼。
那人借着月光看到姜弃的断刀，他瞬间两腿打哆嗦：“你你你、你拿着刀难难难难道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姜弃疑惑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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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姜弃也只是一个没地方去的乞丐女，那人总算不再哆嗦，他从城隍爷的塑像后面拿出自己的铺盖。
“你要借宿早说，差点把我吓尿了。”语气十分埋怨。
“这你家啊？后面那塑像是你爹？我想睡哪睡哪，还用得着跟你说。”姜弃挖着差点被他喊聋的耳朵说道。
“那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那人摸出一小截蜡烛点亮，姜弃这才看出他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身上衣服十分破旧，但至少比她干净一些。
“我叫黄芋头，你说你叫姜弃？”
“是啊，生姜的姜，抛弃的弃。”
黄芋头点点头：“你看起来确实是个让人抛弃的小乞丐。”
姜弃直接刀拔了出来，黄芋头赶紧缩了缩头：“好名字！”
“有吃的吗？”姜弃问。
黄芋头苦着脸拿了一块饼子，恭恭敬敬献给姜弃。
姜弃不客气地接过来，掰了两半，还了他一半，黄芋头拿回自己半块饼还得说声谢谢。
“你刚才说谁被杀了？”姜弃嚼着饼子说。
黄芋头神神秘秘，说话很小声唯恐惊动什么人似的：“你也算咱们乞丐界同行的，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你都没听过吗？”
“什么？”
“天下第一大帮乞儿帮，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好多乞丐都莫名其妙被杀，一个个血都被人放干了。”
“乞儿帮？”姜弃只记得之前洪满朋说天下第一城是金川城，许二姨又说天下第一门派是云洲城剑派，现在又来了一个天下第一帮。
“全天下那么多乞丐，只要伸个手要点饭就是乞儿帮的，论人数，当然是天下第一大帮。”黄芋头说起来十分自豪。
姜弃看了看手里的饼：“那我要了你半块饼，也算乞儿帮了？”
“哎哟，你现在可别乱说了，以前我走到哪都自称乞儿帮，出来行讨也有个靠山，现在乞儿帮死了那么多人，谁还敢说自己是乞儿帮的？就怕哪天睡着睡着就叫人杀了。”
“这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跟乞丐这么大的仇？”
黄芋头勾勾手指，让姜弃凑过来听，姜弃不动，黄芋头自己凑过来。
“我说了你可别害怕，我那天遇上几个乞儿帮的人说闲话，听他们说，是血海魔教重出江湖了……”
“血海魔教……”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听过似的，但姜弃实在回忆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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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芋头为人蛮热情，总是非常认真地给姜弃讲解乞讨的技术，虽然他自己通常也讨不到什么东西，乞丐这一行讲究颇多，最讲究的就是抢街面占地盘，黄芋头和姜弃都是初来乍到又被人当成两个小孩，总是被当地的乞丐拿棍子轰来轰去，黄芋头被打破了头也很有耐心，捂着流血的脑袋打算拉着姜弃去下一个街巷乞讨，姜弃看不下去，干脆甩开他，去找刚才欺负他们的乞丐，不一会就拿着那些乞丐的钱回来。
“他们穿得挺破，倒是挺有钱。”姜弃笑着回来，手里颠着几个碎银。
“哎呀！你干什么了！他们都是乞儿帮的人，你把他们得罪了，到时候乞儿帮记你一笔，别连累到我，我可还想着有一天能加入乞儿帮呢。”
“什么乞儿帮，那么不能打。”
姜弃用钱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拿着喷香的包子问黄芋头：“乞儿帮香，还是包子香？”
黄芋头咽了咽口水：“现在是包子比较香。”
姜弃的行为不可取，但包子还是要的，吃了她的包子，埋怨话还是要说的，黄芋头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加入乞儿帮，身上挎一排袋子，当个几袋长老。前途万不能让姜弃断送了，他跟在姜弃后面千叮咛万嘱咐，身为乞丐不可以抢乞丐的东西、乞丐们要相亲相爱……
姜弃终于遇上比流羽还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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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姜弃和黄芋头寻了一处僻静的墙根歇脚，刚躺下，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姜弃噌得坐起来，刀已经攥在手里。
黄芋头抱着自己的铺盖使劲缩着：“难道是杀乞丐的人？”
姜弃起身要去看看，黄芋头赶紧抓住她：“别别、别去啊。”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黄芋头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巷子，连忙爬起来：“我、我还是跟你一起。”
他们轻手轻脚地摸到发出惨叫的巷子，地上黑漆漆地看不太清，好像躺着几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黄芋头吓得使劲扯姜弃的衣服，姜弃又非要上去检查，只好拖个拖油瓶一样费劲地走过去。
姜弃蹲下摸了摸，趴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身体还热着，她把断刀放在黄芋头手上让他帮忙拿着，自己两手使劲把这几个人都翻了过来，先看看里面有没有流羽，还好都不是。
这些人应该也都是些乞丐流浪汉，尸体脖子正面被利刃划了个大口子，断开的血管露在外面，还滴着血，姜弃在地上摸了一下，地上只有不太多的一小滩血。
“太少了。”姜弃说。
“死了这么多人还少？”
“我是说血太少了。”姜弃知道抹脖子能放出多少血，现在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这么浓厚的血腥味，他们的血却都不见了。
“又、又是杀人取血。”黄芋头吓得把姜弃的刀掉在地上。
“哎，你别把我刀沾上血，我还得擦。”姜弃捡起自己的断刀。
“姜弃，我们赶紧走吧。”黄芋头哆嗦着说。
“这些人刚死不久，杀人的人一定还在附近。”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快走快走！”黄芋头急得跳脚。
姜弃发现地上有几滴血迹淋淋漓漓延伸到远处，很有可能是把血运走留下的痕迹，她决定追上去看看。
看到姜弃往大路去，黄芋头急忙问：“姜弃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干的，你害怕就别跟着。”姜弃道。
“你管这闲事干什么……”黄芋头埋怨着还是急忙跟上，他确实害怕，但不跟着姜弃更害怕。
姜弃沿途寻着血滴走，又看见几个夜晚出来的人死在漆黑的角落里。
“他们还在杀人……”
黄芋头吓得哭了：“你说人都躲着杀人犯走，我们还上赶着让人家杀吗？”
就在这时，姜弃忽然嘘了一声，让黄芋头闭嘴，月色下，不远处的巷子尽头，一个戴着斗笠的卖油翁挑着两个油桶，脚步轻快地走，两个油桶平稳之极，晃都不晃一下，可是那人却走得奇快无比，像脚底抹了油似的，转眼就出了姜弃的视线。
“你说大晚上出来卖油，那油卖给谁呢？”没有什么常识的姜弃疑惑道。
“你说谁？”黄芋头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大晚上哪有人出来卖油？”
姜弃顿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什么，她转身一纵，一手抓住房檐，直接飞檐上房，“你在这等我，我去追他。”
“别——”
姜弃跑得太快黄芋头的声音一下就听不清了，这里的房子鳞次栉比在房顶跑比巷路里快很多，她踩着瓦片跃向下一个屋顶，刚好看见那个卖油翁再次一闪而过。
不能让他跑了，姜弃心想，就在她注意力都在远处的卖油翁身上时，一张铁链编织的渔网忽然从旁罩了过来，姜弃身子急停，一脚踏碎瓦片，及时抽身，躲过了渔网。
“啧！”房下发出惋惜的声音，姜弃没想到居然有人暗算她，她迅速用断刀一刀将渔网钉在房顶上，那人收不回渔网又“咦”了一声，姜弃正想探头去看暗算她的人是谁，忽然脑后一阵冷风，一把坠着铁环的月牙铲照着她脑袋横扫过来，姜弃向前一滚，躲过这一击，松了渔网，拿断刀对着身后的人。
“什么人？”姜弃问。
房顶那人是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把沉重的月牙铲扛在身上，高大威猛，看着姜弃不屑道：“反应倒是很快……”话还没说完，他脚下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老房子屋顶不严实禁不起他这么重的人，他直接从房顶漏了下去，只听见哐里哐当，那大汉摔进了人家民居里。
姜弃瞬间对这大汉有些迷惑，随即她跃下房顶——下面拿渔网的那个人还在。
“真不要脸，偷袭我。”姜弃骂道。
拿渔网的是个矮小黢黑的老头，他手里还拿着一根三戟鱼叉。
老头一边不缓不慢地折起他的渔网，一边说：“这话怎么说的，姑娘杀了这么多手无寸铁的无辜人，难道就要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