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遇故人
屋外，雨渐渐停了。
宋医生眨着疲惫的眼睛，目光从窗外移到唐宋的身上。“唐宋，累了吧。歇歇吧。”
唐宋看看天，“这风雨终于停了。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的。”唐宋把双臂从屋顶上收回来。改变了手势后，酸与痛造成的不适立刻席卷全身。“哎哟。”唐宋忍不住发出呻吟来。
宋医生心疼地把这一切看在心里，然后宋医生趁机打量了宋华，发现宋华依旧沉浸在思绪中。宋医生轻轻地摇摇头，叹口气，上前对唐宋说道，“儿子，累坏了吧。来妈妈给你揉揉。”
一身疲惫的唐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虽然不过一句话，眼睛却看着一旁发呆的宋华。
宋华觉得整个事情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哎哟！”唐宋忍不住叫喊起来。
“你忍着点。”宋医生宠溺地说道。
“太痛了。妈，您饶了我吧。”
母子两人的对话终于把宋华从思绪中拉回来。宋华定睛一看，宋医生正在给唐宋按摩。
“我这是按在穴位上了。你先忍忍，过一会儿就好了。”宋医生温柔地安慰唐宋。
“你才坚持了多久。我舅舅可是坚持了整整一个晚上，一直坚持到天亮呢。”听到动静的安家从房间里出来，忍不住说了几句。话刚说完，安家便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唐宋摇摇头，“没关系。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说完，唐宋又把目光看向宋华。
“对啊。唐宋在风雨中抓住屋顶只是坚持了一两个小时，胳膊就酸痛成这样。那柳志明可是在风雨中坚持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怎么还有力气去杀人。除非死者是白天的时候被杀的。如果能够证明死者是在白天的时候被杀的。那柳志明的嫌疑就解除了。”宋华判断自己的思路没错。“一定可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事不宜迟，我要去找法医帮忙。”
宋华想到这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舅妈，你去哪里？”安家在身后叫住宋华。
宋华停下脚步回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们在家等着我。”这时，宋华看到了宋医生和唐宋，作揖说了声，“抱歉了。”便一头扎进夜色中。
宋医生和唐宋的目光追随着宋华渐渐远去的身影。宋医生轻轻拍打唐宋的肩膀，“儿子，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什么？”唐宋忽然明白过来，“我为什么要放弃？”
宋医生一听，便知道自己儿子那股钻研学习的劲儿又来了，“宋华的心完全不在你这里。”宋医生觉得这样太直接太伤人，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是这样。”
“妈，您是知道我的。我做什么事情轻易认输过？当然感情的事也是一样。”
宋医生觉得有种无力的感觉。“这个，妈妈真的帮不了你。”
“妈，您觉得这个柳志明真的是个大特务吗？”
宋医生没想到唐宋的思绪已经飞到这件事情上。“这个，妈妈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知情。”
唐宋点点头，“据我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宋医生脸色突变，“儿子，你该不会想掺和进去吧？”
宋华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安局。公安局里的人告诉宋华，叶乔和宋然出去执行任务了，至今没有回来。宋华又依次赶去宋然、叶乔的住所，依然一无所获。
“他们是去抓捕柳志明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宋华心中生起，紧接着是阴魂不散的担忧。
“哎呀，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啊。如果他是清白的呢？”宋华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同时心里想起柳老太太临死前说的话，尤其是“相信柳志明”这几个字深深地刻在宋华的心里。
“为什么柳老太太要宋华相信柳志明？”难道柳老太太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柳老太太本来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宋华的，奈何有宋医生这个外人在场？或者柳老太太大限将至，根本来不及告诉宋华这些？
一切的疑问都随着柳老太太的离去而要等着宋华自己去寻找答案。
宋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柳少奶奶。柳少奶奶。”一个声音在宋华耳边响起。
宋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左顾右盼，看到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卖包子的农家妇女和自己。
“你是在叫我？”宋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柳少奶奶，我叫的就是您。”那位妇人再次肯定。
宋华上下打量着妇人。四十左右，穿着灰白的衣服，头上戴着头巾。“你是——”
“我是旗袍店的凤老板。您不记得了吗？”
“凤老板？”此时，天已经大亮。宋华再次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妇人，实在难以把眼前的农村妇人形象与曾经的风姿卓越的凤老板联系在一起。
“没错。我还记得当初你和柳先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我的旗袍店里。那时候你想要买旗袍偏偏选中了柳先生的姐姐遗留下来的那件旗袍。你跟柳先生后来还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不过那都是欢喜冤家的打情骂俏。”
后半句话让宋华羞赧了一下。不过，这一番描述的确是事实。眼前的这位妇人就是曾经风姿卓绝的凤老板没错。
“凤老板，你怎么会卖起了包子？”宋华的言外之意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旗袍店不干。
“哎，您不知道啊。当初日本鬼子准备投降的前两日，忽然间来了两个日本人，硬是把那个裁缝给拉走了。后来日本鬼子走了。我到处打听，这才知道裁缝被差点被日本鬼子押上船。那日本鬼子看上了裁缝那做旗袍的手艺。”凤老板边说边咬牙切齿起来。
“后来呢？”
“后来裁缝死活不同意。日本鬼子干脆砍断了他的手和脚，还把他丢进海里。”
宋华的心猛地被揪起来。这日本鬼子的罪恶又多了一笔。
“好在，这裁缝命大，被海边的渔民给救了上来。不过，没有手也没有脚的也算是半个废人了。”
宋华现在明白凤老板为何不开旗袍店，改卖包子了。
浮华人生，一转眼就物是人非。
“对了，今天遇见你了，顺便请您帮个忙。”
宋华来没问，凤老板就先开口了。“我们打算回乡下老家去。只是之前吴妈有一样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想把它交给您保管。”
“好的。”宋华这才想起，吴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凌城出现了。她去了哪里？
话正说着，凤老板干脆利索地收拾好包子，收好摊位，跳着扁担回家了。
沿着凌城主干道走了一小段路，宋华跟着凤老板拐进了一条岔路。在这条岔路上继续有两百米，就到了一条死胡同。
“到了。”凤老板在胡同尽头的一间房子门前停下。
随着凤老板的手指轻轻在房门上一推，门开了。房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就是裁缝？”
“我回来了。”凤老板的声音在狭小的房子里引起了回声。
听到声音的裁缝抬起眼，看到凤老板，瞬间两眼发光，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迎向凤老板。
宋华这才注意到裁缝刚才一直在忙活。
裁缝的面前放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摆着两个已经成型的泥娃娃，还有一个半成型的泥娃娃。
裁缝的两只手从手腕往上一寸的地方断了。两只脚从脚踝往上一寸的地方断了。
裁缝用两只断手推着椅子边的两个轮子向凤老板“走”来。
“嗯嗯嗯。”裁缝向凤老板打招呼。
“他是哑巴？”宋华忽然记起了什么来，便没好意思再问。
“我今天遇到了柳少奶奶，于是就提早回来了。”
“嗯嗯嗯。”裁缝向宋华打招呼。
宋华微笑回应。
“你等我一下。”凤老板放下扁担，走进一个小屋里。
裁缝推着轮椅回到那张小桌子前继续摆弄那个半成型的泥娃娃。
“那些泥娃娃都是你做的？”
“嗯嗯。”裁缝点头，就继续忙活。
只见裁缝用两只断手在一块泥巴上按压，捶打，然后把泥巴放在那个半成型的泥娃娃上安装。
“这些都是你做的？”宋华好奇裁缝这般熟悉的动作得经过多少次练习，多长时间的磨炼。
“嗯嗯。”裁缝点点头。
“来了。让柳少奶奶您久等了。”凤老板扯着嗓子从里屋出来。把一个比手掌略大的盒子递给宋华。“这是吴妈交给我保管的。她说她有事情要离开凌城一段时间。要我帮她保管这个物品。她回来以后会来找我拿回来。”
“这里边是什么？”
凤老板摇摇头，“我没有打开看过。不管是什么，对于吴妈来说却是十分宝贵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吴妈为什么不自己带在身上？”宋华刚想问，便被理智给咽回去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苦衷，谁会求助于他人？”
宋华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挺有分量的。
“吴妈什么时候把这个交给你的？”
凤老板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在日本鬼子投降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