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亲牺牲
柳志明和宋华被送到医院里救治。
“医生说少爷胸部中了两枪，其中一枪还差零点一公分就打中心脏了。”柳根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同心锁，握在手心，“最致命的一枪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心脏。”
“他是为了救我才中枪的。”宋华心中十分愧疚。
柳根把同心锁放在宋华的左手上，“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躺在床上的宋华侧头看着那个同心锁。宋华隐约记得那是她送柳志明的。“想不到她一直带在身上。”宋华被触动了。忽然感受到柳志明的心意。他是真的爱她。原以为他和她只是出于各自的目的逢场作戏，没想到他居然对她付出了真心。“想不到他一直带在身上！”再次重复这句话，宋华已经落下了眼泪。
“我想少爷对您的心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只是他的身份让他有许多迫不得已。无论是对山本木子的逢场作戏，还是对桥本司令卑躬屈膝的讨好，这都是他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得不承受的煎熬。但是为了胜利，他别无选择。”
宋华听着柳根的话，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宋华有种心痛的感觉。曾经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她的面前，而她竟然就这样视而不见。宋华心如刀绞。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痛心，难道自己也爱他？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宋华不顾自己刚动完手术，挣扎着起来。医生刚帮宋华从右手手臂上取出一颗子弹。
“少奶奶，您不要激动，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他很好，手术很成功。”柳根慌了。
“那你刚才说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他的心脏？”
“好在老天开眼。”柳根脸上露出笑容来，“正好被您送的那个同心锁挡住了。您不见那个同心锁上有一个地方凹下去。”
宋华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宋华的心忽然有了别样的感觉。是劫后重生的庆幸，是转悲为乐的惊喜，是少女的心被发现的悸动。
夜里，柳公馆门前。一位两鬓斑白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柳公馆门前，看着柳公馆的大门许久，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柳公馆里的阿五注意到这样一位陌生又感觉很熟悉的男子，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男子卑谦地躬了躬身，笑道，“我是吴妈的老乡，从柳州来。想见一见她，她家人叫我给她捎点东西，并带句话。”
吴妈是柳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在柳公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阿五不敢怠慢，立刻回屋里通报。
不一会儿，吴妈不慌不忙地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到柳公馆门前，看到门前的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吴妈熟练地环顾四周，然后靠近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来了？”
“是啊。”男子平静得说道，“回了一趟老家。这不，天快亮了，我就赶来了。”
“真好啊。”吴妈有些激动。
“你这里一切可好？”
吴妈轻轻点点头，“不。”吴妈想起什么，马上补充道，“家里边的那位不小心被石头打中了，很严重，现在医院里呢。”
男子听了神色瞬间不自在。“马上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男子摸了摸胸口。似乎比命还值钱的东西此刻就放在身上。
男子离开了柳公馆，走在凌城的街道上。他想去医院看望柳志明，但是想到柳志明此刻肯定被一帮人围住。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柳公馆的仆人。
从长计议吧。男子这样想着便返回了自己的住所——凌城郊外的一处破庙。
黎明前的街道很黑暗。四周静悄悄的。
男子已经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尽量走路不放出声音来。可奈何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忽然间，这脚步声乱了，不再是随着脚步交替落地而发出的声音。
男子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男子往街道两边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男子警惕地转身要继续往前走。
忽然，对面闪出一个黑蒙面黑衣人，手里拿着枪，黑乎乎的枪口对着男子。
男子反应迅速，敏捷地回头。
可是身后同样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也是拿着枪对着男子。
男子如坠深渊。男子猛地从身上拿出手雷，刚要拉响，一颗子弹就射穿男子的左臂，随即另一颗子弹又射穿他的右臂。
那枚没有来得及拉响的手雷跌落在地上。
男子忍着剧痛去要把那枚手雷捡起来，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抢先弯腰捡起。
男子眼里露出绝望。“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并不出声，而是步步紧逼男子。
男子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你身上的东西？”捡起手雷的那个黑衣人说道。
听声音是女人。
“东西？”男子幡然醒悟，立刻忍着剧痛抬手伸进胸口，拿出一个信封，张口要把信封塞进嘴里。
“嘣——”又一颗子弹向男子射击。不过这一次射中的是男子的胸部。
男子无力地瘫倒在地。手中的信封也跟着落在地上。
那个黑衣人把手雷递给另一个黑衣人，然后俯身捡起信封，打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的东西到手了。”
黑衣人把信封塞进口袋里。“走！”
“我们就这么走了？”另一个黑衣人尾随其后，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男子，疑惑充满了脸上。“我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回答。才走出几步，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回头一把拿起身后黑衣人手中的手雷，拉响后，一把丢到那个男子的身上。
“快走！”为首的黑衣人拉着身旁黑衣人的手，大步跑开。
爆炸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爆炸引起的冲击波把两个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面临黑震开了。他们一个是叶乔，另一个是宋然。
因为是在郊区，因为现在日本人的司令部和特高课乱作一团，因为整个国家都处于战乱之中，所以没人去关心这寂静深夜里突如其来的巨响，就像街头上忽然有人饿死也不会有人过问一般。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爆炸方向逼近。
一个男子的身影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柳公馆的少爷柳志明的秘书，柳根。
柳根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立刻跑过去扶起来，“老吴。老吴你快醒醒。”
在急促的呼唤和摇晃中，老吴缓缓睁开眼睛，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出几个字，“志明，我的儿。”
“小日本投降了！小日本投降了！”第二天，凌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报童兴奋的呐喊声。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奔向报童，掏出钱来要了一份今天的报纸。看到报纸上赫然写着“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几个字时，立刻扬起报纸丢向空中，欢欣雀跃起来，仿佛报纸其他的内容并不重要。
“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了。”这一句话立刻变成口口相传约定俗成的话语，如同新年十分见到人便脱口而出的“新年好。”
“不好了。不好了。”和其他凌城老百姓不同，阿五拿着报纸当成宝贝似的冲进柳公馆里，边冲边大喊。
“什么事情这么大声嚷嚷。吵着老太太了。老太太在睡回笼觉呢。”吴妈从柳老太太房里出来，大步走向阿五。
“吴妈，大事不好了。”阿五咽了咽口水，理智稍微清晰了点，立刻觉得用词不当，“不，是天大的好事。这小日本投降了。”阿五递给吴妈报纸。
吴妈接过报纸，低头盯着报纸看了几秒。眼睛慢慢瞪圆了。脸上的表情有原来的波澜不惊变成喜上眉梢。“这，这真是——”吴妈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天真的亮了。”吴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要去告诉柳老太太吗？”阿五提议。
“不，不了，稍等会儿吧，老太太刚睡下。”吴妈阻拦并做出噤声的动作。
“什么事情啊？”柳老太太已经背门外的动静惊扰，从房间里走出来询问。
“啊，太太，”吴妈愧疚难当，连忙解释，“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现在大街上都在说这个好消息。”
“投降了？投降了。”柳老太太激动得嘴唇上下颤抖。“想不到我老太婆在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这小日本被赶出中国去。我这辈子知足了。”
“不但是小日本被赶出中国去。那些个仗着日本人势力欺负中国人的狗汉奸，那些个喝人血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地方恶霸都要通通被打垮。”兴许是太过高兴，阿五没遮没拦地嚷嚷。
吴妈一直被对阿五使眼色。知道不起作用，吴妈索性拿胳膊肘子捅了一下阿五的腰。
“哎哟，吴妈您这是——”
“你快下去干你的活。老太太还要睡会儿回笼觉。”吴妈满脸愠色。
阿五怯怯地退下。
“刚才阿五说什么来着？”
吴妈想转移话题，“老太太，阿五嘴多不懂事，您别怪罪他。”
老太太此刻十分清醒，“不。他说得十分正确。小日本走了。那些给小日本当汉奸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家志明——”老太太语气充满了担忧。
“老太太，您要相信少爷。您和少爷，和整个柳家上下都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
老太太觉得吴妈的话里有话。“吴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没有。”吴妈连忙解释，“这自古以后都是这样的道理啊。相信老天有眼，不会让好人蒙冤的。”
“哦。”柳老太太表面听了进去，心里却很疑惑，“这个吴妈有时候会说一些进步分子才会说的话。然而现在吴妈真是越来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