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属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黑。
黑漆漆的泥潭。
无数的泥沼扒在身上，紧紧缠着她下坠，可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渐渐地，全身都没入了泥潭。
林容茉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因为浸入泥潭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反而漆黑的视野越来越清晰。
她出现在一所学校，这里的孩子年龄都非常小。
“佳佳，妈妈来接你啦！”学校老师面带笑容地向小女孩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女孩一颠一颠地跑向门外，抱紧了外面的人，甜甜的喊着“妈妈”。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位接家长的孩子。
渐渐地，小朋友们都走了，校园也空旷了下来。
老师走到班级最后，只见一个俊俏的小男孩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地涂涂画画。
“赫言，妈妈今天没有来接你吗？”老师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男孩从画中抬起头，水润的大眼睛看向老师，摇了摇头。
这是江赫言？
林容茉能感知到自己清醒着的意识，她这是又梦到了江赫言小时候的事情。
看来这就是系统所谓的“提示”。
简短的敲门声响起。
老师站起身子，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笔直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走了过来，冲老师微微颔首，道：“你好，我是江赫言的父亲，接他放学。”
男人的英气让年轻的老师愣了几秒，随即面色泛红，“原来您就是赫言的父亲呀，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匆匆忙忙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赫言，跟爸爸走吧？”
小男孩不回答，依旧埋着脑袋画画。
老师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赫言平时就有点孤僻，不喜欢跟大家一起玩，总是自己一个呆着，您回去记得多陪陪他，鼓励他多跟人交流。”
男人点了点头，走到男孩身边，居高临下道：“赫言，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听到这句话，男孩才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了他许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点了点头。
车子在闹市中穿梭，最终缓缓停在了一家装潢豪华的饭店。
小男孩在下车的时候站住了脚步，怎么也不肯进去。
“妈妈在里面等你，你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男人语气冷了下来，失去了耐心。
犹豫片刻，小男孩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黄金水晶吊灯下，铺设着华丽的白绒地毯，礼仪小姐恭恭敬敬地带领两人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包间。
房间里摆放着精致的圆形桃木桌，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小男孩走进房间，看见了坐在桌边体态丰盈的女人。
头发用珍珠发夹挽在脑后，身上穿着乳白色银丝镶边旗袍，皮肤白皙如玉，嫩如凝脂，绛红色的唇色更添妩媚之色，一副富贵动人的姿态。
一见男人进门，女人笑餍如花，马上起身迎了上去，藕臂环住男人的胳膊，轻声撒娇道。
“厉川，你来了~”
瞥见跟着走进来的小男孩，女人马上换了一副贤妻良母的面孔，“呀，你就是赫言吧，常听你爸爸说起你。”
见到女人，江厉川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垂眸看了一眼男孩，冰冷地介绍道：“赫言，向你宓瑜蔓阿姨问好。”
女人笑吟吟地望着他，忍不住感叹：“这孩子生得真是漂亮，要是我的儿子呀，我一定好好捧在手心里做我的小蜜罐。”
说着便要伸手去拉他。
小男孩精致的桃花眸彻底暗了下来，一把拍开了伸来的手。
女人“哎哟”一声，捂着被打的手，眼里噙满了委屈。
见此，江厉川的脸色一沉，“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马上道歉！”
小男孩倔强地别过头，一言不发。
女人见状心中暗暗一喜，但面上仍作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厉川，孩子还小，你不要吓到他了！”
江厉川冷哼一声，“宓阿姨是你的亲人，以后也会是你的母亲，你不要忘记你是谁的儿子。”
听到男人承认自己的身份，宓瑜蔓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她不会是我的妈妈，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男孩双眼直视着江厉川，语气坚定，稚嫩的声音中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我只有一个妈妈，谁也别想代替！”
说罢，男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房间里，暴怒之下的男人将桌子上的杯子一把摔在了墙上，“砰”地一声，精致的杯子被摔成了碎片。
铺着白色绒毯的地面上残留着玻璃碎片，倒映着女人依偎在男人怀中轻声安慰的画面。
无尽头的黑暗，眼前终于又有了一丝光亮。
精疲力竭的男孩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步伐跌跌撞撞，像是随风摇曳的浮萍，下一秒就要没入无尽的深渊。
他敲响了一家人的门。
屋内一阵脚步声过后，木质大门缓缓打开，屋内暖黄的灯光透过缝隙钻了出来，落在了男孩的脸上。
“赫言？”开门的女人看到小男孩，显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招着手赶紧迎他进门。
“赫言，这么晚了，妈妈呢？”女人声音轻柔，嘴角上扬着美丽的弧度，好像绽开的白兰花。
男孩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女人也没有追问，只轻轻揽过他：“那你先进屋和然然一起玩吧，等妈妈来接好吗？”
男孩了无生气的眸子终于动了动，点点头。
“然然，来和赫言一起玩吧。”
下一秒，房门打开，一抹娇小的身影从门里望出来。
精致的眉眼和不俗的气质，一眼就认出是小时候的方伊然。
她看到妈妈身后的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女孩的房间干净整洁，床面和地板上没有任何杂物，小小的书桌旁摆满了古今中外的书籍，小猫挂钟在墙上静静地转动着。
男孩进屋后走到小板凳前坐下，丝毫没有陪女孩玩的意思。
小方伊然拿着娃娃，诱惑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赫言，要不要和我一起玩过家家呀？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见男孩依旧不搭话，女孩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所措，又拿起了玩具蔬菜，推到他的面前，“我们可以一起做饭，一起照顾小孩很好玩的。”
“骗人。”男孩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啊？”小方伊然有些困惑。
“爸爸不会和妈妈一起做饭，一起照顾小孩。”
男孩抿着嘴巴，眨了眨眼睛。
虽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肩膀由于克制不停的抖动，鼻息间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看着男孩不断涌出的泪水，女孩心里也渐渐不好受，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不一会儿，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女孩哭的很伤心，男孩止住了哭声，从书包里拿出妈妈装的手绢，为嚎啕大哭的女孩擦去眼泪。
妈妈说过，男子汉要坚强。
小方伊然仍抽噎着，挂着眼泪的大眼睛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晶莹，看着给自己擦眼泪的小男孩。
“赫言，以后我会陪着你的，你不要哭了。”
小男孩看着自己都哭成泪人的女孩，破涕为笑，用力点了点头。
好难过。
心像是被刀片狠狠划开，疼痛到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一种浓郁的悲伤和无力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林容茉的身上，拖着她一直下坠。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像是一滴墨水滴进无色的纯净水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可明明这些只是江赫言的过去。
她不过是接触而已，怎么会这样的心痛。
为什么？
因为那些他的过去，是她永远也无法改变，无法参与的。
那些执念与情感，注定属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滚下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