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陈氏蹙了蹙眉,“难道只有那崔二郎了?”
“阿娘。”王彤道,“这一切都是缘法,不能强求的。”
陈氏见她依旧那般神情,心不免揪了揪。
与李家的那门亲事是主母在世时,王信给她定下的娃娃亲,那时王信的势力相对薄弱,需要那些氏族的支持。
那时的李家算得上是一方大族,有了他们的支持,新朝以来王信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
世家门阀的婚事,从来都不允许子女们自己做主。
但陈氏也深知这门亲事亏欠王彤太多,见她这般态度,便也绝了给她再讲亲的心思,只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
正此时,刘嬷嬷领着兰娘子走了进来,兰娘子手里还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陈氏蹙了蹙眉。
梁氏笑道,“阿家最怕喝苦药,如今女儿们都在身侧,看阿家你怎么躲。”
陈氏又瞥了一眼梁氏,“就你话多。”
兰馨儿却笑道,“小女在这汤药中加了些甘草,药味儿应该没有夫人从前喝的那些药苦。”
梁氏感叹道,“兰娘子果真医者仁心!”
“梁夫人谬赞了,这本就是医者本分罢了。”
她补充道,“这药有安神的效用,夫人喝完后兴许会精神不佳昏昏欲睡,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忧大白天昏睡会损害身子,这是在为夫人养神呢。”
梁氏问道,“敢问兰娘子,阿家这神还需养几日?”
“不多,七日便可。”
兰娘子道,“夫人自生下小娘子后,心情郁结又难以排解,累积了这么多年,伤神又伤身,这才导致夫人元气大亏损。小女先用针灸与热敷给夫人疏通郁结,再用药物养着心神,如此反复七七四十九回,夫人的身子便可痊愈了。”
梁氏神奇道,“阿家看了这么多的医者,甚至连宫里的御医都请了来,还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没见好,兰娘子一来阿家身子就大好,兰娘子医术之高超实在令人佩服!”
“梁夫人千万莫要这般说,若是小女没猜错的话,给夫人看病的都是男子吧?”
梁氏点点头。
兰馨儿道,“小女自幼在乡间行医,看多了那些疑难杂症,有好些女子的病症,男子是不懂的,是以男子在瞧女子病症时,大多都是按医书而来。”
“怪不得那些医者每回来看了阿家的病,都只会说那些话,并只会开那些不痛不痒的补气血的药。”
“这些药无功也无过,但若想要根治夫人的病,那便难了。”
“可见医病得对症下药才好。”
陈氏吃了药后,果真昏昏欲睡,众人也不敢打扰陈氏休息,便也纷纷离开了。
为兰馨儿准备的客院就在陈氏院落附近,几人从陈氏院子出来之后,便各自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梁氏顺势挽着王彤的胳膊,似乎有事要同她说,阿湘便这般落下了单。
待到两人走出去很远,阿湘才顿住脚步,随后悄咪咪地回头,往兰馨儿的客院走去。
兰馨儿此刻正在院中整理着药材,阿湘见她正在认真做事,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好在兰馨儿很快便发现了她,“八娘子?”
阿湘循声走进院子,“兰娘子,我来瞧瞧你。”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兰馨儿一下子便猜出一二来,“八娘子来寻小女,可是有什么事想问?”
阿湘暗暗一惊,这兰娘子也太聪明了吧!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道,“我有一个朋友,得了一个病。”
“哦?”兰馨儿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不知八娘子的那位朋友得的是什么病?”
阿湘顿了顿,问道,“兰娘子可听闻过癔症?”
兰馨儿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患有这种病症之人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像是身子里住了另外一个人,更怖人的是,每个人都互不干扰,互相都不知对方的存在。
敢问八娘子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阿湘惊着了,“当真会这般严重吗?”
兰馨儿想了想,道,“倒是分好几种情况,一种是真癔症,一种是假癔症。”
“真癔症如何,假癔症又如何?”
“真癔症那便是天生如此,且身子里兴许住的不止一个人,更严重的是,若身子里有人嗜杀成性,那便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而假癔症便是自己知晓一切,却装作癔症,这等人亦是可怖。”
阿湘按照八公主的行为对照了一番,脊背一阵寒凉。
看来八公主得的应该是真癔症了。
“八娘子不妨将你那位朋友的症状详细同我说一说?”
阿湘点点头,暗自整理了一番,抹去了八公主的身份信息之后,再同兰馨儿细细说了说。
说完她问道:“兰娘子,我那朋友还有得治吗?”
兰馨儿紧蹙起了眉头,“敢问八娘子方才可是刚从您那位朋友处回来?”
阿湘心里又是一惊,不会吧,兰娘子这么快便猜出八公主的身份了吗?
兰馨儿连忙道,“八娘子莫误会,我方才在八娘子身上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重的安神香味,这种安神香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人安眠一个晚上,而八娘子身上带着的气味浓度,大约能让四五头牛安眠一晚上。
恕我直言,若长期使用这般浓度的安神香,恐会对身子不利。而且……”
她谨慎地靠近了些再闻了闻,“而且这安神香内似乎还搀和了别的什么。”
阿湘震惊,“是什么?”
兰馨儿摇了摇头,这种安神香的药方她也会配,里头有什么药,药效如何她也是很清楚的,只是她总觉着这香味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敢问这安神香是何处所得?”
阿湘想了想,未免兰馨儿错判,她最终选择说了实话,“是圣人给的。”
兰馨儿恍然,“原来是圣人给的,那兴许是宫里的御医在里头加了一味新的药,以便让您的朋友更好入眠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安神香确实能轻微缓解您那位朋友的癔症,可这也非长久之计,还需寻到源头对症下药才是。”
阿湘苦恼地蹙起了眉,她与八公主也才刚相识,哪里知晓她的癔症源头在哪儿?
其实她原可以不用管的,可一想起八公主,她便想起楚舟的那番话。
不行!好不容易遇上个公主,且年纪也与楚舟很是相配,她得给楚舟留意着才是。
“哟,小八也在呀?”
正思考着,门外便传来了王玝的声音。
阿湘抬起头望过去,王玝正穿着他那身青色官袍,那片他时常拿在手中的琉璃片又固定在了他的右眼前,远远一看,倒是有几分模样。
阿湘脱口而问:“次兄病了吗?”
王玝刚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反问道:“次兄看起来像是病了吗?”
“那你何故来寻兰娘子?”
王玝轻咳了几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这是那日兰娘子托人送来的鲁班盒。
“近日我总想不明白这鲁班盒的构造,特地过来请教兰娘子一番。”
他道,“敢问兰娘子,这盒子是何人所制?”
兰馨儿福了福身,“这是我制的,也不知王二郎君有何事不明?”
王玝眼中似是带了些许兴奋,竟又靠近了些。
这样子像极了街上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阿湘默默地站到了兰馨儿的面前,指责又鄙夷地看着王玝。
王玝那只看得清的眼睛只定在了兰馨儿身上,丝毫没看见自家阿妹像防贼一般防他的神情。
他问道:“敢问兰娘子师从何人?”
兰馨儿不知他会这般问,如实答道,“我在乡野诊治病患时,在山间救治过一位老人,这是那老人教给我的。”
“敢问娘子可还会制旁的鲁班盒?”
兰馨儿摇了摇头,“我只会制这一个。”
“敢问……”王玝顿了顿,眼中露出些许窘迫,但又走近了半步。
“在下深知此言不妥,但若是不问,在下实在无心工作。敢问兰娘子可愿让我看一眼这盒子的图纸?这盒子我拆解了许久,始终都未曾弄懂这盒子制作的关窍,每每到最后一个扣,总是连不上。”
“我明白了。”阿湘道,“次兄这是想弄懂人家的秘密,好占为己用。”
王玝愣了愣,循声环顾了一周,最终低下头才瞧见自家阿妹这小丫头片子,于是他躬下身,扣住阿湘的脑袋,作势嗔了她一声,“不许胡说。”
“那阿兄为何要看兰娘子的图纸?”
王玝一时语塞,他向来痴迷于繁杂的机关术,自得到这鲁班盒之后,他几乎有好几日都没好好合眼了。
原以为他能解开那盒子,必定能装得回去,可谁想,自那日解开之后,他便再没装回去过。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拉下脸来向兰馨儿讨要图纸。
“可以。”兰馨儿微微一笑,“只是当初那位老人只将制作法子口头传给了我,并未传我图纸,所以王二郎君许是要再等一等,叫我将图纸画出来,郎君才能看。”
“既如此,那多谢兰娘子了!”
王玝几乎欣喜若狂,顺手将阿湘抱了起来,“我将小八带走了,免得她打搅兰娘子。”
阿湘想挣脱,可没想到王玝那双胳膊实在硬得很,她挣脱无果,也只能放弃了。
“次兄今日怎么不去上工?”
等出了兰娘子的院子,阿湘才问道。
王玝道,“几位督造官在建筑设计上发生了些争执,需再等个两三日才能继续开工,你阿兄我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今日阿兄带小八出门玩可好?”
若非此刻她在王玝怀里待着,她怕是早就兴奋地跳起来了!
她连连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