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八公主哪里是在说玉石，分明就是在暗中讽刺顾凝香品相不好。
顾凝香气急，正想要将这店铺掀了，掌柜的突然冲了出来，“郡主息怒！”
他慌张得手心一直在冒汗，“前些日子您看中的那款花斑玉石已经到了，小人陪您去瞧瞧吧？那东西可精贵着呢！”
顾凝香哼哼瞪了掌柜一眼，又尖锐地剜了一眼阿湘，最终才道，“玉石这东西，瞧得上那便是品相好，若瞧不上，即便品相再好，那也不过是块无人问津的石头罢了。”
她嗤笑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亓官若，便带着身边的郎君们离开了。
亓官若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挑衅，只向王彤走过来，“顾凝香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独女，一直嚣张跋扈，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王六娘今后若是撞见了，尽管远远避着便是。”
王彤福了福身，“多谢八公主解围。”
亓官若掩嘴一笑，“上回诗会你也帮了我，如此说来，你我二人算是扯平了才是。”
“这位便是你们家新添的小八娘子吧？还真是伶俐可爱。”亓官若弯下腰，冲着阿湘温柔笑着。
从前阿湘总听楚舟说，他要娶全天下所有尊贵的公主为妻，所以自那时起，“公主”这个身份的女子在阿湘心里的形象地位是与寻常小娘子不同的。
所以头一回被公主这般看，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楚舟在，眼前这位公主该是楚舟的夫人了吧。
满打满算一下，那阿湘该唤她一声公主嫂嫂吧？
“哟，方才小八娘子不是挺伶俐的呢？怎么见着我便脸红了？”亓官若逗她，“可是害羞了？”
亓官若笑起来双眼弯弯的，看着很是亲切，一想起楚舟的笑也挺亲切的，阿湘便羞得只往王彤身上钻。
他俩实在太相配了！
王彤连连道：“殿下恕罪，我们家小八自观中归来便未曾见过什么人，也没学过什么礼数，若有得罪，还请殿下千万宽宥她。”
亓官若笑着：“我很喜欢她。年后我府上有一场赏花宴，不如六娘子带着小八娘子也过来吧，人多热闹。”
王彤道，“小八不懂规矩，前些日子还冲撞了贵人，圣人下了口谕，让小八去卢氏族学去学习礼仪。”
亓官若脸上的笑凝了凝，有些失望，“看来小八娘子冲撞得不浅，竟惊动了圣人。”
“公主也是来看玉的？”
亓官若摇了摇头，“我前些日子在这里定了一对成玉，今日恰好路过，便过来瞧瞧，六娘子可要一起？”
王彤看了眼阿湘，“公主美意，小女心领了，只是今日要陪舍妹，怕是……”
“阿姊，我可以自己逛的，你去陪陪公主殿下吧。”
阿湘连忙将自家阿姊往外推。
她这一趟可不是来买什么私章的，她是来查寻线索的，若是王彤一直杵在她身边，那她还查什么？
阿湘这么一推，又把亓官若给逗笑了，她掩嘴一笑，“小八娘子还真是个真性情的小娘子呢！小八娘子可愿同我一道去看看？”
阿湘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想在外头看看。”
王彤道，“今次出来是陪着小八挑选做私章的玉石，只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的。”
亓官若微微颔首，“这灵石斋的玉石可是京都城最好的，小八娘子慢慢挑，我可是将你阿姊拐走了。”
说着她拉起王彤的手，便笑着往里头走。
待到两人走后，阿湘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了一大半。
做贵女真累，无论走路、站着还是坐着，腰板都必须要挺得直直的，恨不得在里头镶一块钢板。
这实在不是她这种没见识的小土匪能承受的。
有眼力见的伙计连忙过来打招呼，他很健谈，不过三两句便将灵石斋的格局介绍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灵石斋不光是外头这么一间卖玉石的屋子，后院还有好些厢房。
他说，这灵石斋分成两堂，一为成玉堂，一为雕琢堂，成玉堂里放置的都是些已经成形的美玉，而雕琢堂顾名思义，陈列的都是些未经雕琢的玉石。
雕琢堂最有意思的地方便是有个雕琢室，室内放了好些器具，专门为一些雕琢爱好者提供一些便利。
灵石斋内也有好些手艺非常好的雕琢师，专门为一些客人定制一些形状的玉石。
这也是灵石斋在京都城最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伙计将她带进了雕琢室里，这座雕琢室两层，第一层下摆放着好些架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只精美的锦盒，有的锦盒是闭合着的，有的则是敞开着的。
敞开的锦盒里摆放着好些奇形怪状的玉石，伙计告诉她，这些都是根据客人们的喜好雕制而成。
“娘子若是未想好样式，便可从这些里头挑一挑。”伙计弓着身，笑眯眯地同她道。
阿湘却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了王彤给她的私章，“我问你，你们这儿做不做这种样式的？”
伙计都没仔细看，只看了个大概便胸有成竹道，“这是最普遍的私章样式，简约、小巧还方便使用，倒是有几个客人喜欢自己设计的款式，只是没用几天，他们便回来，想要换成这样的。”
“私章都这般大吗？”阿湘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于是将那私章放在手心里，再同他比了比，“可有比这个稍微大一些，又比这个再稍微厚重一些？”
伙计道，“当然有，这私章的大小与样式都没有个定数，若娘子想要这般大的，也是可以的。但若说这厚重……”
他引着阿湘往二楼走去，“娘子不如同小人去楼上的玉室看看，玉室里有好些待雕琢且品种不一的玉，您可以从里头挑一块你最喜欢的。”
他边走着边同她介绍，“这玉的品种有好多种，如和田玉，质地会软些，再如那翡翠，则是硬玉，再譬如那独山玉，色泽光滑，硬度也很高，应该算得上厚重了。”
两人通过楼道上了二楼，二楼分南北两个区域，一眼望去，南边儿几乎是数不尽的架格，格子里皆摆放了一块小小的，足以让人看清质地的玉。
而北边儿则是一个个隔开的小室，伙计说，这是雕琢师们平日里雕琢的地方。
伙计指着其中一格架格里的一块玉道，“这便是独山玉，娘子您瞧瞧？”
阿湘拿过玉石在手里捏了捏又颠了颠，蹙了蹙眉，又放了回去。
她虽然不大记得楚舟扔给她的玉上头到底雕刻了什么，但大小、形状和重量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兰娘子和阿姊的私章形状上都与那块很像，可阿姊这块轻盈，而且上头雕刻的图案很是精致好看，与她要找的截然不同。
而兰娘子的那块除了底下一个“兰”字，其他再无任何修饰，反而更像楚舟给她的那块。
所以当时她才将兰娘子的私章误认为楚舟给她的那块了。
可两者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譬如，兰娘子的那块比楚舟的那块还要再轻些。
所以方才她才特地用了厚重两个字来形容。
只是这块独山玉，摸起来虽然有些厚重，但感觉却还是有些不对。
伙计见状，再给她拿了一块，“娘子看看这块？青田石，料子也适合做私章。”
阿湘又将其放在手心里颠了颠，随后又失望地放了回去。
也不是这种手感。
伙计本还想给她介绍，可看阿湘这苦恼的样子，竟有些不忍心让她再次失望，便道，“今日灵石斋来了位雕琢师，他此刻就在二楼的雕琢小室，不如小人帮您去问问那位，兴许能寻着令娘子满意的玉石。”
阿湘点点头，虽然她现在非常讨厌那个谢三郎君，但他说的“术业有专攻”，她还是很赞同的。
这种事，就得问问那些专攻这术业的人，兴许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伙计应了一声，便往其中那个关着门的雕琢室走去。
他敲了敲门，里头便传来了一阵非常好听的声音，“何事？”
阿湘蹙了蹙眉，这声音她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于是她凑近了几步。
伙计说明了缘由，过了一会儿，里头的人道，“我手头倒是有一块质地稍稍有些厚重的，兴许你可以拿过去给客人瞧一瞧。”
“多谢郎君！”伙计欣喜地拉开门，一阵薄薄的阳光从门内穿了出来，正好照在了阿湘眼前的地面上，一片金灿灿的。
透过敞开的门，小小的雕琢室一目了然。
雕栏玉砌的窗开了个口子，有微风徐徐而来，窗下摆放着一张桌几，桌几上的图纸随着风微微翘了翘，上头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好些工具——那些都是雕琢玉器用的。
一双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在忙碌着，一只手里捏着一块快成形的玉，而另一只手里则是拿着一把小刷子，正对着那块玉轻轻的刷洗。
就算有人进屋，里头的人依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玉。
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那挺翘有度的鼻梁，恰好形成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弧度，让人不禁感叹，到底是他手里的是玉还是他本人才是块玉。
那身皂色的衣裳在这屋子里仿佛格格不入，又好像浑然天成。
这不是那谢三郎君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