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田园生活(十六)
祁遇还不知道,自己会在无意之中,成为新时代的领军人物。
他只是在导演组离开以后,又搬着小马扎到了院子里面,看着乌甘棠哼哧哼哧地开车车。
对于祁遇来说,拍摄的日子也没什么稀奇。
至少前三天,一眨眼就过了。
其他cp的鸡飞狗跳,也和他没关系。
他就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面,偶尔张叔看他一个人待了太久,便会将他带出门转转。
祁遇也不是每次都拒绝。
在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后,白天在田地里面劳作的人们,都已经捧着西瓜,坐在门槛上,和张叔打招呼。
“老张,这就是给你干活那小明星?”
张叔与有荣焉,一张脸在太阳的照耀下亮堂堂的,“对啊,俊吧。”
“俊是俊。”那人吐了一嘴的西瓜籽,又问:“只是我瞧你那地,好像没人收啊。”
张叔表情有些尴尬,咳嗽两声,“大明星在学收割机,还没空下地。”
“那怎么行?时间就是金子啊。”
张叔讪笑,心里也着急,只是碍于祁遇也在,不得不驱散起哄的人,“你们知道什么,去去去,没事去把大粪挑了。”
他匆匆离去,可村民的声音,却如影随形。
“老张这么搞,会不会颗粒无收啊。”
“他也真是糊涂,那明星就来这里几天,他可是要靠着那亩粮过一年的。”
“就当买个教训吧。”
听得本来笑呵呵的张叔,表情也渐渐忧虑起来。
他带着祁遇,竟然走到了自己的天边。
看着沉甸甸的水稻,张叔满眼都是心疼,“这个天气,最适合收稻子咯。”
他指着已经挂在天边,半透明的月亮,对祁遇说道:“明天又是个好天气,筛谷子也合适。”
祁遇则垂眸,依旧八风不动,“不用担心。”
“没担心。”张叔苦笑一下。
毕竟是自己的选择。
在他签协议的时候,导演组就已经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他了。
只是自己天天就在稻田旁边溜达,看着稻米沉甸甸的,都快要垂到水面,心底怎么都不是滋味。
本是农忙时节,辛苦和汗水共同织就的美景,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他整日乐呵呵溜达,也无法抹去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法改变什么。
只能自欺欺人
——小问题,嘉宾肯定有办法的。
张叔在田边坐了很久,久到半透明的月亮,变得如发光的白玉盘遥挂天边,这才和祁遇起身回家。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刻意躲着人群走。
他会带着祁遇,在田坎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等到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这才带着祁遇回家。
肉眼可见的。
张叔变得意志消沉了。
最明显的就是,他看稻田的时候,很多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难受地开口,“你说,我这稻子,能收完吗?”
祁遇依旧如此,“可以。”
他从来不质疑乌甘棠的能力。
可张叔却有些受不了了。
他的眉毛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像是已经被割掉麦穗的秸秆一般。
所有底气已经被夺走,只能静静地伫立在稻田之中,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他对祁遇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的稻子会烂在地里面。
他知道自己一年的耕种要惨淡收藏。
隔壁周大娘的红薯都已经种好,连藕也挖了小半,只有自己的稻子,还垂头丧气地守在稻田里面。
算了,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张叔突然很想喝点酒。
但是他知道,祁遇酒量差,一杯倒。
所以他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屁股后面旳灰,对祁遇说道:“叔去喝点酒,晚上不用给叔留门哈。”
说完了以后,也不管若有所思的祁遇,就独自离开。
他在群里面叫了一声,不过多久的功夫,就三三两两凑了一堆人。
“老张,咋突然叫我们出来喝酒?”
“不照顾家里面那俩大明星了?”
张叔听着,更加不是滋味。他把就酒满上,就开始豪饮,“有的喝就不错了,在那叨叨什么?”
“快来,坐上,菜我都点好了。”
好在来的人贫归贫,但还是义气。看张叔气闷,二话不多说,就干了杯子里的酒,就开始侃大山。
“能有什么过不去的,跟自己生啥气?”
张叔却一语不发,只是叹气。
酒一杯一杯下肚,那总是沉默叹气的人,终于伴着酒气,把自己的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我那一地的水稻,再不收就要烂地里面了啊。”
作为一个务农人,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物被糟蹋,要更加痛苦。
酒意上涌,张叔只觉得懊恼异常。
其余人看他这模样,也只能劝。
“今年都这样,你看张娃的那池塘藕,还不是收不完,只能等娇生惯养的明星走了,咱们去收。”
“明星就是明星,哪里做得来我们这活哟。”
“那不是,也不看明星一天多少钱。”
“算了算了,来,喝!”
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漫长的夜终于过去,张叔不知何时睡着,只觉得晕晕乎乎,胃中难受的时候,突然传来惊讶的喊叫。
那叫声过于刺耳,叫张叔本就不甚清明的脑壳,更加钝痛。
但是叫声不停,甚至张叔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疯狂摇晃。
快要把他脑浆给摇匀了。
胃中传来的阵阵呕吐感,叫他不得不睁开困重的眼皮,翻身就抱着提前备在床边的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胆水都快被吐尽,张叔这才痛苦地自言自语。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其他人。
倒是旁边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兴奋地朝着张叔喊。
“老张!你田里面的稻子有人收了!!”
“收稻子”这三个字,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刚刚还吐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的张叔,突然睁开自己浑浊的眼,紧张地问那人,“你说什么?”
来人为张叔高兴道:“我说你稻子有人收了!”
张叔再次听见。
他半晌没有动静,只是呆呆地瘫在床上,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就在来人想要继续提醒的时候,张叔突然一个猛扎子从床上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往门外跑去。
其他人看他这模样,提起鞋,跟在后面就追。
“老张!老张!!鞋!你的鞋!!”
张叔现在还哪里顾得上穿不穿鞋,他的心已经飞到了自己的稻田里面。而他的身体,不过是在随心行动。
当他终于站定在田坎上时,看着稻田里面的人影,突然有些失望。
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能做什么。
就算他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休息,那也收不完自己的水稻。
张叔刚刚还飞扬激动的心,突然被浇了瓢冷水,现在只能站在岸边,不知作出什么表情。
但是当摄像机拍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扯出牵强的笑容来,想要应付过去。
偏偏导演现在看起来十分激动。
他双眼放光,揪住张叔问:“张叔,当红顶流给你割水稻,感觉怎么样?”
张叔脸上苦意更重,但还是回答:“挺吃惊的。”
吃惊,但是更加心疼自己的水稻。
他想糊弄过去,偏偏在这时候,乌落落出现了。她嘟着嘴,不满意地朝导演问道:“导演,我这边出了叛徒!”
导演很自然地搭话:“什么叛徒?”
乌落落急得跺脚,“藕都没有挖完,邓台就跑去帮别人啦!!”
导演看人递了话头,想也不想,就将邓台和武安叫来。
“你们俩怎么在收麦子?”
邓台看起来疲惫不堪,短短四天,他眼睛里的倦意怎么都遮不住。
他现在戴着白手套,手里拿着镰刀,气虚道:“乌甘棠叫的。”
乌落落闻言更加不开心。
“她又不是你cp,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一旁的武安,出人意料地开口,“在拍摄的时候,我们用自己换了住房资格。”
他这一番话终于点醒了众人。
对啊。
还有这一茬。
在拍摄的第一天,乌甘棠可是一人独占三间房。后面是“公平交换”,落灯cp和安蓓cp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虽然落灯cp和露宿街头相比起来,也没差。
乌落落经过提醒,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出。
可随即,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么破的屋子,要邓台为她工作十天?”
“十天??”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叫导演激动地转换镜头,迎接自己的收视女王。
只见乌甘棠若有所思地看着邓台和乌落落,不过片刻,又笑起来,“对,这两天太忙了,忘了是十天了。”
乌落落见状不满,“你在胡说些什么?”
回答他的,居然是邓台。
邓台有气无力地说:“她以为我和武安一样,只是三天。”
乌落落有些吃惊,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而乌甘棠就惬意许多,她笑着对邓台道:“那你今天先忙着,后面任务有需要,我再叫你。”
“毕竟你还欠我九天。”
邓台如遭雷劈,呆滞的表情和僵硬的身体,无不证明他的震撼与痛苦。
相较于他的不可置信,弹幕里则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住最差的房子,做最多的活。”
“挨最多的嫌弃,过最苦的人生。”
“呜呜呜灯台台你好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你笑得太大声了!就不能藏起来,偷偷笑吗?!”
“乌落落:一觉醒来,我家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