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我攻略
第三十五章
知玉只得了身侧少年郎温柔内敛的轻摇首,可分明动筷之腕,犹自生涩。
听方才宫人唱念,赵煜乃是镇国公正房嫡子,未来的小镇国公爷,身侧刘妈妈又嘀嘀咕咕念叨,赵煜其母宋氏,是宁王之嫡妹。
“七姑娘,二姑娘知善前些时日嫁给宁王府二老爷为贵妾,便也算是有些亲家关系在里头了,不妨多攀攀关系,笼络人心,给陶府拉些脸面助力。
如此显赫身世,何人能伤其玉体,还令其莫不敢言,三缄其口,若非近亲上位之人,不可为,亦不敢为。
莫非是镇国公?即便是教导子女,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倘若今日是旁人见之,叫赵煜如何自处,又或者是上次见到的欺负他的嫡庶兄弟?
知玉只觉胸口生闷,即便前世她也算是锦衣玉食,不染阳春,可父母的长久缺席,依旧令她年少存遗,常生孤寂,若是被父母兄弟拳脚相加,疾言厉色,知玉不愿细想,愈发心如刀绞,偏偏赵煜还能笑意晏晏,心如晶石。
荣嘉公主宋禄燕,戳着银著,食不知味,忽而灵光乍现,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软着张小脸,撒娇卖痴,讨得德妃娘娘恩准,邀了长珮公主宋禄双,并小镇国公爷赵煜,陶府嫡七姑娘陶知玉,四人一同前去温泉亭赏鸟儿逗猫,品茶听琴。
难得小镇国公爷在,自家女儿也开了窍似的,不再敌视长珮公主,反见拉拢之意,德妃娘娘岂有不允之理,和颜悦色放了行,还着人帮衬着打点上下,务必不能给她的禄燕失了脸面。
“不过禄燕啊,你们同胞同心,既邀了长珮公主,又能有失偏颇,你呀,小孩子心性惯了,兴致起来便只记得你那禄双姐姐了,今日便连同长公主禄蕥,也一道请了来,皇室姊妹间本就少有亲密欢畅时刻,等日后啊,你们都出阁了,哪还能偷得这天伦浮生半日之闲。”
荣嘉公主宋禄燕锯嘴葫芦儿似的,自生着闷气,答应了。
宋禄燕邀长珮宋禄双,乃是无奈之举,平日宋禄燕和宋禄双也算是不太对付,两看生厌,没少打些攀比机锋,可到底还算是无大仇积恨,关键时刻也算是有几分姐妹之情,若是开口,一致对外倒也行得通的。
这陶七姑娘是个浑身长满心眼子的花泥鳅,方才交手来回,竟一回便宜也没讨到,本想着凭借宋禄双那张锐而不刻的巧嘴,讥讽挖苦了旁人还能留有余地,叫人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的本领,定能戳坏陶七那讨人厌烦的嘴脸。
可不曾想母妃竟如此不解人意,还要请了宋禄蕥那尊斗鸡似的大活佛来,一会儿子可叫宋禄燕和宋禄双如何施展拳脚,怕不似母妃喝荤酒上了头,嫌她被那宋禄蕥压制羞辱的还不够吗,真真是没一件顺心顺意的事情……
温泉亭内
绪閠公主宋禄蕥凤姿丹貌,疏朗胜天上明月,四股簪花靛蓝桃红鹅黄三色掐丝头面,额前金凤衔珠展翼,鸽蛋大红宝石领扣,正红金绣遍地海棠仙阁题词八幅贡缎绸群,纵然满身绫罗细缎,依旧能镇得住,不为衣饰所喧宾夺主。
宋禄蕥微微侧卧与贵妃软塌之上,自个儿翻着吐鲁番新上供来的,白细缎宣纸所制书卷,从容傲然,身侧宫女亦是云鬓香佩,鹅颈高昂,侧身替宋禄蕥添茶,不正眼去瞧旁的宫女。
温热莹黄茶汤落入,青而透,薄如蝉翼的,雨过天晴汝窑茶碗里,经那碎阳一照,群星剪入,层珠蹂碎,绵绵热气儿,遇而化雾,几位贵主儿的面前,纷纷升起如此赏心悦目之雪云,昙花一逝。
荣嘉公主宋禄燕白眼一翻,紧紧压住牙冠,恨不得一吐为快,却又惧于宋禄蕥。
人家是皇后之女,大晏的嫡长公主,出身尊贵,琴棋书画,骑射珠算,样样精通,颇得圣宠,更由父皇亲自带大,亲口言其慧根天成,颇有大晏长公主的气势仪态,从小到大,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一张嘴敢把那天儿都给捅破一个窟窿。
从前长公主宋禄蕥,还敢与皇贵妃娘娘同堂争论,偏父皇还不舍多怪罪,罚了两日闭门思过便不了了之,事后还赏赐不断,颇有哄劝弥补之意,同为公主,却是真如何作践羞辱与宋禄燕,她也只得赔不是。
“呵。”
绪閠长公主宋禄蕥冷呵出声,努了努嘴儿,示意身侧宫女替其捏肩,软腰挪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长公主心里却是十足不屑,宋禄燕这个欺软怕硬的尖酸坏心胚子,瞧着便令人作呕,哪儿见得先生教的一丝名门正气,一门心思想着折辱他人,恃强凌弱,呸,也不知怎能配投胎与她宋禄蕥同为一朝公主之,还敢在她面前使脸色。
“宋禄燕,你那眼睛若是不想要,送与旁人便是了,也算了做了好事儿一件,给你自己积善行德了,何苦如今在这儿陪着你这不着调的主子上下翻腾,倒人胃口,怎与皇室身份相配,且今儿呢,是你母妃自邀我来的,我一个晚辈,哪儿能不赏脸啊,怕不是又要给人递上现成的把柄了。”
“可是我一来,望着你这张横眉冷对,怒火于心的倭瓜儿长脸,是半点兴致胃口也无,你若真不愿见我,大可转身便走,诺,石阶在那儿呢,我躺着正舒服,便不起身相送了。”
饶是略有听闻长公主绪閠宋禄蕥威仪甚甚,知玉依旧是被其如此不加修饰的直白怒怼,所震撼,她和小镇国公爷都在这儿呢,还有长珮公主并一众下人,真是毫不顾忌自己的名声和姊妹和睦。
可偏偏众人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绪閠公主宋禄蕥此言一毕,甚至有荣嘉公主身侧的宫人立即跪下高呼。
“长公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思虑不周,惹了荣嘉公主的恼,进而绕了长公主的兴致,奴婢罪该万死,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莫要因为奴婢一介卑微之身,离间了长公主和荣嘉公主之间的骨肉情谊。”
绪閠长公主宋禄蕥嘴角一勾,长眉微挑:“人品修得良莠不齐,手下的奴才倒是训诫的忠心有眼色,有几分长进了啊。”
荣嘉公主宋禄燕气的胸脯起伏,如鲠在喉,恨不得立即拉了身侧宫人起身,凭什么次次都得她来道歉,屈居人下。
长珮公主宋禄双,忙出来和稀泥,心头厌烦这和事佬的身份和毫无花样的旧词,却也只能挂起知礼微笑。
“禄蕥姐姐和禄燕姐姐都消消气儿,本是德妃娘娘一番好意,令我等姐妹一同享乐,见见禄燕姐姐的新陪读,听听琴,莫要因为一个下人,绕了兴致,喝茶,喝茶。”
长公主宋禄蕥抬眼,扫了眼长珮公主宋禄双眼里的勉励和快挂不住的笑容,移开眼眸,是个聪明无坏心的,可惜也不是个光明磊落,遵循本心的,却也不再开口为难,火上浇油了。
上头公主们眼瞧着平息了面上的沸腾,内里涌动却也是知玉不愿多想的了,反正她只是来凑数的,估摸着是荣嘉公主方才没整治得了她,才又作了这个喝茶听琴局。
可惜被这个半路杀出,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长公主横插一脚,如今知玉在此,免受一道磋磨,沦为一个摆设,倒也心安了。
长珮公主宋禄双在前头两边说着,聊些场面话儿,热络场面,下人们也都退居于亭外,只留几个心腹也具都注意力在几位公主身上。
知玉便将一盘流心紫薯牛乳软糕,默默推到身侧赵煜桌子前,轻抬下巴,示意他吃,可怜的,竟巴巴的盯着一盘糕点怔怔出神。
这不仅挨打,莫不是连饭都吃不饱,糕点也吃不上,这镇国公府究竟是何等人家,如此待人。
赵煜轻微挑了挑眉尾,知道怕是被误会了,有点想笑又有点陌生的酸。
平日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换得亲生母亲的青睐疼爱,如今只是露露手腕的伤,思考几位公主的关系间盯着糕点,便能得陌生一人如此关怀体贴,可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