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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一百六十九 要考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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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豫章还有几日行程时, 伏危与行伍分道扬镳,与周毅一同去岭南。

    伏危与周毅会合,但因行军匆匆, 一直未有机会密谈, 直至傍晚,行军停下安营扎寨时, 二人才有时间。

    伏危与周毅单独密谈。

    周毅道:“你先前说寻到武校尉之事, 我已经听说了。”

    伏危:“那宗主怎么处理的?”

    周毅自嘲一笑:“外忧未处理,自家先行内讧, 只怕让人趁虚而入。”

    言外之意,并未处理。

    “父亲只言, 等事情尘埃落定, 必会给我一个交代。”

    伏危闻言,沉吟几息后,试探的问:“大人真攻打苍梧城?”

    周毅望向他:“帝王有令, 如何能不从?”

    伏危没有给出答案,只问:“大人是听帝王令, 还是听宗主令?”

    周毅目光锐利地盯着伏危,并未言语。

    半晌后忽然一笑:“伏危呀,你说你有什么是看不破, 猜不透的?”

    伏危一揖:“就看大人想让在下看破什么,猜透什么了。”

    周毅笑意渐深:“父亲来时便与我说,与他商量的事, 也可找你商量一二。”

    说罢,摆袖负手在后,转身背对伏危:“打,却也不打。”

    伏危微微挑眉, 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敷衍了事,做出打的样式,但又不真的打。

    周毅环顾了一周后,确定安全后,才幽幽地道:“奸臣篡位,众臣有谁能服?世家豪强又有谁服?但绝对不能做出头鸟。”

    转头看回伏危:“你明白我的意思?”

    伏危微微垂眸:“在下明白。”

    “明白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今帝王本就是奸臣,再者是谋逆尚未,他们便是反了,史册上也不会记载他们是反臣,那为何不反?

    虞滢与伏危分别,在百余人的护送之下,终到了豫章。

    但一路上也不是那么顺遂的,几日就躲避了几回。

    虞滢见到了真刀真枪的厮杀,见到了乱斗后遍地的残肢断骸,疮痍满目,血腥恐怖。

    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却也依然被这可怖的强烈画面给吓到了。

    同行的学生都做了几日噩梦。

    到了豫章,周家娘子莫氏安排了婆子接应,把她们带到了一处二进的院子。

    院子有两个丫头是给她们差使的。

    婆子把一个小匣子递给虞滢,道:“我家娘子让老妇把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和这屋子地契送给余娘子,往后任由余娘子处置。”

    “无功不受禄,我怎能收。”

    婆子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娘子哪里话,怎么就无功不受禄了,咱们大人若非伏先生洗刷冤屈,哪里能恢复中郎将的品阶?”

    婆子推了推匣子:“娘子莫要推辞了,也莫要嫌弃,这是咱们家娘子拿得出手的最好答礼了。”

    周家宗主大概是觉得对二儿有亏欠,所以在周毅几乎一无所有从玉县回来之时,补贴了许多私产。

    只是这些□□到底刚到手,不好拿来犒赏,莫氏便挑选了这不打眼的宅子。

    “我家娘子还说了,余娘子若觉得受之有愧,便按照市价的五成来买,没有那么多银钱的话,便按年交付,分几年交也是成的。”

    说实在,白白收一套房子,虞滢心里就很不自在。

    算五成的话,其实也算是承了那周家娘子的情,但她算是个识时务的人,莫氏如此就是要她收下这份情,她若不收便惹了她不快。

    虞滢笑着接过了匣子,应道:“那就按照五成来算,嬷嬷替我谢过周娘子。”

    虽不知五成价是多少,但这豫章是上郡,在苍梧城买一处这么大的宅子没百八十两定然是不够的,在这上郡起码得翻四五番。

    收下房契和卖身契后,虞滢看向两个十来岁的丫头,道:“我这没有高门大户那么多规矩,家中的活计做好就行,不偷懒,不说闲话,每个月都会发给月钱。”

    两个丫头显然是被调/教过了,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奴等全听娘子差遣。”

    虞滢也没有多言,就让她们帮忙去收掇东西了。

    没有差使习不习惯的,权当这两个丫头是在她这里做工的工人。

    二进的院子,前边有几间倒座房,可以先安置跟随来的学生。

    离家千余里,几乎都是十来岁的小孩,放在外头住,虞滢不放心。

    安全是其一。

    其二年纪小,容易受蛊惑。

    豫章富贵迷人眼,从偏僻落后之处而来,便是成人都会被这富贵遮了眼,十几岁心智尚未成熟,很难不在这繁华中迷失了。

    等安顿好了众人,虞滢把宅子都逛了一圈。

    这宅子比玉县的宅子要敞亮干净,便是小院的花草也精致,几颗枣子树上青色红色的枣子挂满了枝头。

    她走到院子,便见伏宁在树下眼巴巴地瞧着,口水只差没滴下来了。

    伏安拿着竹竿去敲枣子,伏宁也不急着吃,忙捡起来放进小篮子里边。

    这样的院子,虞滢很是喜欢。

    她换了一

    身衣裳,出门去牙行试探了这附近的房价,与她所预想的也差不多。

    五成便大概是二百两。

    她要开医馆,周转虽需许多银钱,二百两也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既然去了牙行,也就顺道逛了一圈可租赁的铺面。

    豫章繁华,什么都贵,最贵的莫过于这房价。

    小铺面一年也要个四五十两的租金,大一些翻倍,她需得更大的。

    好在手上有千两存银,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医馆要开,但得先花些时间来了解这豫章城的各家医馆,免得再出现在玉县时,几家医馆针对的情况。

    休息了数日,便暂在二进小院的外院授课。

    授课之际,忽有急促敲门声响起。

    下人去开了门,不一会下人来禀:“二娘子,外头的人说是周家的人,有事寻二娘子。”

    周家。

    虞滢知晓是哪一个周家,思索两息便让学生们先自行温习,她则去见客。

    行至门口,是个五十来岁,穿着不似普通人,但打扮又不打眼的老叟。

    老叟见了年轻的妇人,拱手一揖:“听闻伏郎君娘子是一位医术了得,缝合之术出众的女大夫,想必这位便是余娘子了。”

    虞滢轻一颔首:“不知这位老叟怎么称呼,又有何事?”

    老叟自我介绍道:“我姓郑,娘子唤我郑管事便好。”

    “我来这,是因有一队人马奉命外出,遭遇伏击,有多人重伤,我家主子特来请余娘子与其弟子前去帮忙。”

    虞滢警惕道:“我如何信你是周家的人?”

    “余娘子。”巷子里头有一妇人的声音传来。

    虞滢闻声,跨过门槛向外望去,只见巷子中站了个婆子。

    是周家娘子莫氏身旁的嬷嬷,也就是他们刚到豫章时来接待他们的那位婆子。

    婆子朝着她一礼。

    郑管事道:“我家主子知晓余娘子不信,特让罗婆子一同前来。”

    虞滢不再怀疑,问:“有多少人受伤?”

    “重伤十数人,中轻伤八十余人。”

    虞滢忙转头点了年纪稍大的学生,道:“立刻准备缝合止血的药与我一同前去。”

    被点到名字的人不敢懈怠,立即转身去拿东西。

    虞滢给每人各备了一套救急医箱,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是片刻,都很迅速地拿来医箱,排排站好。

    郑管事仔细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除却一个成年男子外,这些小孩最大的不过十五岁左右,最小的……应该是十岁左右,与伏先生有两分相似。

    这些孩子没有因事发突然而手忙脚乱,反而似受过训练一般,动作迅速整齐,严阵以待。

    在这些孩子的身上,郑管事竟看出几分军中纪律严明的感觉来。

    目光落在年轻的妇人身上,猜测这些孩子是那伏先生提议来教的,还是这妇人的功劳。

    虞滢安排其他人自己温习后,转头看向郑管事:“可以出发了。”

    郑管事抬手做请势:“娘子先请。”

    虞滢从门中出来,走在巷子才看到巷口停了马车。

    此番都是给男子医治,又过于血腥,虞滢便没有带女学生出来。

    上了马车,出了街道,往城门而去,外头赶马车的管事解释:“行军伤痕累累回城,恐会引起百姓恐慌。安置伤员之处在城外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庄子,尚未进去,虞滢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还有隐忍的呻/吟声。

    院门一敞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人欲呕。

    院中都是受伤的人席地而坐,咬着牙自己清理伤口。

    很多人都赤着上半身,他们的手臂,胸口,腿上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血肉外翻,血腥可怖。

    虞滢曾在沈太守围猎被刺杀时,和来豫章的路上见过了很多血腥的场面,再见到这场面,倒是镇定得很快。

    转头看向其他几乎被吓傻了的少年,面色苍白,似乎被吓到了。

    虞滢为了训练这些孩子的胆量,曾把这些人带去看杀猪的场面,看了一次又一次。

    一开始他们皆有不适,有人更是吐了好多回,渐渐地他们也就麻木了。

    不仅是杀猪,就是墓地她带着他们去了许多回,为的就是训练他们对上死人的胆量。

    不管成效如何,总是有用的,再经过一路上看到的战后惨烈情况,起码现在没有人夺门而去。

    虞滢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两人做一组,先从伤势轻的开始,伏安与陈副手随我来!”

    其他人不敢松懈,连忙两人做一组去救人。

    大概是第一次,手都在隐隐发抖,这也是虞滢为什么让他们从伤势轻的开始缝合。

    虞滢带着陈助手与管事去看重伤教重的人。

    他们来没多久,另一行军医也赶到了,看到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给伤患医治,怒斥一声“胡闹”后,却见那些孩子没一个搭理他们的,无一不全神贯注地在清理伤口,或是在缝合。

    上前去,却见是在给伤口做缝合,惊讶了片刻后

    寻到了郑管事,知晓是余娘子的弟子,便没了话,转头去给其他人处理伤口。

    只处理并不包扎,等那些孩子缝合好后,他们主动去包扎,让孩子们去做缝合。

    他们为周家军军医,不久前,从周家那处听来有一种缝合术,几乎不会有发脓发热等副作用。

    仔细打听后,知晓是周家二郎底下幕僚之妻改良的。

    知道有这个人后,便开始打听底细,从而知道妇人并非是庸医,这才没有继续训斥。

    天色暗下来了,便点着油灯继续,匆匆忙忙的,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

    直到全部伤患都处理好,才得松一口气。

    有人伤得太重了,就是处理好了伤口,还是没有扛过去。

    亲眼看着伤员在眼前去世,心里会发堵,难过。

    天亮回了城,他们也是沉默的,并没有因为救了人,或是被虞滢夸赞“做得不错”而兴高采烈。

    经过昨日,他们好似都成长了。

    周家很快便送来了出诊的费用。

    周家宗主并不吝啬,昨日出诊,送来了百两。

    虞滢拿出一部分银子去给每人定制两身统一夏衣,一为奖励,二为医塾的统一服饰,让人看着专业。

    在豫章,虞滢打算继续招收学生,只不过得从长计议。

    且一同出诊的每人一百文,没有去的每人二十文钱,让他们做另外的花使。

    离家在外,有人家中给了防身钱,有人则是一文钱都没有。

    既随着来豫章,自是不能亏待了。

    医馆选址还未定下,但闻声来看病的人却不少。

    送走了病患后,温杏回了屋,看到弟妇在捣药,纳闷道:“最近看病的人这么多,难道是我们的名声也传到豫章来了?”

    虞滢动作未停:“我又不是一代名医,且苍梧偏远,传不到豫章这么远。”

    温杏一愣:“那这些人是从何处知道这里有大夫的?就算知道这里有大夫,也不敢轻易相信,又怎会跑来看病?”

    虞滢把捣好的药放入筛子中,再筛入碗中,平静从容道:“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弟妇你这神神秘秘的模样,越来越像二弟了。”

    提起伏危,虞滢动作顿了顿,随即抬头笑道:“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

    温杏笑道:“我又没念过书,怎么知道赤不赤的,我就知道这叫夫妻相。”

    她上前帮忙把剩下的药捣了,似想起什么,道:“那些人来瞧的病,都是一些疑难杂症,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谁要考弟妹你呢。”

    虞滢闻言,讶异地瞧向大嫂。

    “看着我做什么?”

    虞滢莞尔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还真让大嫂说对了,这架势十有八/九是有人在考她。只是还不确定要考她的人,是不是她所猜测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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