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醒来
黑暗悄然隐去，眼前渐渐明亮起来。
宗天醒了……或许是因为冬眠太久，视野中盘踞着某种朦胧与模糊，怎么都赶不走，于是他用力地闭眼、睁眼、转动眼球，希望能挤点泪水出来，把干涩的眼眶好好润滑一下。
手脚开始有感觉了，不是麻木，而是轻微的刺痛，就发生在指尖和趾尖。
这是个很好的迹象，证明心脏工作正常，可以将血液输送到身体的最远端。
他尝试转动脖子，听到颈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觉得挺舒服，忍不住又动了几下……
头痛便在此时袭来，又快又猛，从大脑最深处开始，潮水般向两侧太阳穴蔓延，最后在颅骨内侧撞击、破碎，化作万朵浪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宗天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张开嘴巴干呕起来，好像一条被抛在岸上的鱼，徒劳而急促地呼吸，带动身体一弹一弹的……奇怪的是，难受归难受，这头痛却也令他清醒，记起来更多的关于冬眠的事情：
一个人从冬眠中醒来，‘呕吐’是最自然的反应。它来得越早，证明你的消化系统恢复得越快，恢复得越好，可以越早开始进食……
仿佛为了配合他的这个念头，宗天腹部发出一连串“咕噜”声，高亢而又嘹亮，听上去特别理直气壮。
一位年轻女子推门而入。
只见她身穿白色半袖大褂，脖颈处里面的粉色毛衣；一头长发又粗又黑，用白色碎花丝带扎成高马尾，在脑后轻轻晃荡；额头光滑整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对纤细的眉毛直插鬓角，鼻梁高耸、山根丰满，双唇轮廓清晰，与嘴角的小酒窝绝妙地搭配在一起，仿佛总是在微笑……
你好，宗队长。我叫周娴，是你的责任看护。让我看看……心率62，正常；血氧浓度98，正常；血压105/75，正常；血糖39……哦，这个严重偏低，需要马上补充葡萄糖，500毫升静脉滴注，5分钟后开始。
你好，周医生。谢谢你照顾我。
周娴“刷拉——”一声拉开电子屏，运指飞舞，三下五除二写好医嘱，签名，按发送，然后“刷拉——”一下又它卷回去，漫步精地心塞进口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宗天多少有些目不暇接。
她将宗天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回打量一遍，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目光清澈如水，来自一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仿佛秋日晴空下的深潭。
宗飞心头突地一跳，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动了好几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娴从床头柜上取过一只细长的透明塑料瓶，轻轻拧开，捏在食指和拇指间。
睁大眼睛看着我，别眨眼——好啦，现在可以闭上了。
冰凉的液体滴入眼中，沁人心脾。与此同时，一股好闻的、淡淡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孔。
你刚从冬眠中醒来，千万不可剧烈活动，应该就这样静卧，耐心等待各项生理指标恢复正常……怕你寂寞，我把初九给你带来了，就在门外，要不要见一面？
初九来了？那可太好了，快让他进来！宗天大喜。
初九是一台独轮柱形机器人，身高一米五左右，直径二十公分，圆柱形躯干分为彼此独立的上中下三段，，皆可做360度自由旋转。
初九来到床边，半圆形的脑袋转向宗天，两只溜圆的眼睛里光芒闪动。
他们总算把你唤醒了，队长！你这一冬眠倒不要紧，反而害得我被锁进储藏室这么多年！你要是再不醒来呀，估计我也该生锈报废了。
别难过，初九。我这不是醒了吗？你……
我昨天上午才离开储藏室，先升级操作系统，再更换核电池，又添了些润滑液，还做了个全身清洁——他们说必须如此，因为这地方是无菌的。为什么无菌？因为冬眠者刚醒来时，免疫系统还没有完全启动，抵抗力特别弱……
见初九絮叨起来没完没了，周娴只好先打断他——队长我先走了，你和初九慢慢聊，有事就按呼叫器。
说完先摸摸宗天额头，又将食指中指并拢压在他的脖子上。
很好，体温正常，脉搏平稳，脸色也比刚才红润了些——尽管如此，你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还有明显的低血糖，请务必小心在意，绝不可掉以轻心。
我还得躺多久？周……周医生。
三四天吧，然后就可以开始恢复性训练了。这几天也别一直躺着，那样其实也挺累，可以试着坐起来，或者下地稍微活动一下，只是不过度……想吃什么就……
……就告诉我，队长，由我来安排。初九迅速接过她话来。
周娴迈步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冲宗天调皮地眨眨眼。
队长，拜托你别老‘医生医生’地叫，听着别扭，我有名字的——周娴。
说完自己先笑了，露出满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双颊立刻泛起淡淡的红润，将一张俏脸映衬得灿若云霞、艳如桃花。
宗天呆呆地望着她，面部肌肉忽然僵硬，别说答话，连笑都不会了。
再说我也不是真正的医生……喂！你没事吧，宗队长？莫要将眼睛瞪这么大——我脸上又没有长出花来。
那你的正式身份是……
周娴抬头挺胸，表情变得分外严肃，朗声道，我是一名特战队员，编号tz120045，上尉军衔，隶属于光荣的宗天特战队——正式番号为“人类抵抗军第296特战队”。
初九，给我把床摇起来，摇到最高。
两人右手同时伸出，紧紧握在一起。
偏在此时，宗天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起来。
初九转动独轮走向房门。队长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弄份营养餐来。
周娴绕床一周，替他掖紧被子。注意保暖，这地方很冷。
宗天举目四顾，忽然有个发现。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道闪闪发亮的金属门，又窄又低，好像飞船的舱门。
我们是在飞船上？
不愧是队长，一猜就中。周娴微微一笑，我们此刻正航行在火星附近，直线距离1200万公里。
我们？飞船上还有谁？
你、我、南星、阿强、马子建、刘冽、丁一硕、薛难再加上初九，总共9个人。
宗天乐了。除了周娴，其余都是当年的老搭档。
最后一个问题：十年过去了，为什么唤醒我？为什么要重新宗天特战队？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和“曼图”有关。最近它们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月球基地正承受着极大的防御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