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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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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脑壳刚刚下车,就收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以为是谁有了梦星的消息,所以,急忙放下手中的行李,接起电话来:“喂,哪里?”

    “我是道观村的酸宝,您还记得吗?”电话里,酸宝客客气气地介绍着自己,生怕老人家一是想不起自己来。

    “那个种药材的?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我吗?”铁脑壳以为拜托他找儿子的事有了答复,尽管他对别人提供的消息已经麻木,但是,他总是期盼着别人会来这种电话

    “我想请问一下您在我这里进的那批药材质量怎么样?”酸宝努力试探着问道。

    “还好还好,怎么哪?”

    “我想到您的公司去拜访一下您,您是否方便?”

    “哦,可以。不过我这几天不在家,你去找我们总经理就行。你那边有那种陌生人出现过吗?”铁脑壳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寻找儿子的机会

    “陌生人?好像没有。您还在找吗?您有他的资料吗?有资料我才好对着资料加强注意哦。不过,一旦有什么陌生人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您交代的事我肯定不敢怠慢”

    “资料呀?有。你到了我们公司可以问总经理索要。不找到人,我一直会找下去,直到死!”

    “您也不要急,一个大活人他总要露面的。”酸宝在电话里诚恳地安慰着,他理解老人的心情。

    “谢谢你安慰,十多年我都找过来了,你相信我会找到他。”老人的语气非常的无奈,却相当的坚定。

    “那我先过去您那里,请问一下总经理叫什么名字?”酸宝小心翼翼地打听着总经理的名字,生怕引起老人的不快。

    “去吧,找莲妹就行。”

    “谢谢您,我挂了。”

    “不客气。”铁脑壳挂断电话,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铁脑壳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希望,反正最后每一个希望都无情地破灭了,所以,他也不在乎这一次。

    他先找到一家小旅馆,安顿好之后地件事就是找到前台管事的,放下一把寻人启事,拜托他注意来往客人,一旦有消息,马上通知自己。第二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来拨通莲妹的电话,告诉莲妹,自己现在在哪里哪里。这几乎是他的公式化生活。不过,今天他多说了几句,为了酸宝的电话。

    “莲妹,今天我要多讲几句,你记一下。”拿起电话,他没有太啰嗦,直奔主题,十几年来,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好,爸爸你说。”

    “前段时间我不是收了一批上好的药材回了吗?你还记得吧?”

    “嗯,有印象。您说那个客户我想跟他们签一个长期合同,怎么哪?有问题吗?”

    “不是。今天那小子给我电话了,他想到我们公司来看看,我想十有八九是想和我们谈生意,你接待一下。”

    “那更好啊,免得我自己跑。”

    “嗯。你也要注意身体,我们将来怕是只能依靠你了,孩子。”

    “爸,你,你别这样说,有我在,你就作为梦星在就好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跑,千万要多考虑自己的身体,梦星的事急不来,可能他的劫数还没满,实在不行,您就回来,我们守株待兔好了。”莲妹的语气充满了酸楚,但她不敢在老人面前过于的暴露

    “还有什么株可守呢?家里的房子都破烂不堪了,那株已经不在了,兔好会来吗?我怕伤心。也怕你伤心。知道吗?”

    “我们不是发了那么多寻人启事吗,总会起作用的,爸爸。”

    “咦,不知道我们家作了什么孽,连累你和我们受罪,爸爸妈妈这辈子还不上你的情,下辈子也要接着还你的,放心。”

    “别这么说,我承受不起,爸爸。再别说情不情的,您不是还有孙子吗?”

    “儿子都没指望上,何况孙子!不说了,安心做好你的生意,那个叫酸宝的孩子一来,你好好跟人家谈谈,或许我们帮他一把就是让自己多了一条路。”

    “嗯。好。记得身体有状况的话马上回家。挂了。”

    说起来起来酸宝那批货是铁脑壳收到的最好一批。药材的品质上乘,无泥无沙,肉质浑厚,跟那些用化肥农药堆出来的药材好得不在一个级别上。铁脑壳本想尽快与他们签订订购合同,但是奈何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药材本身,他收药赚钱是为了维持出门找梦星的路费,完全是不想再给莲妹增加负担。

    其实莲妹并没有在乎铁脑壳收多少药材回来,只不过是认为铁脑壳去收药材一个是能够四方八面的在任何地方流动,便于寻找梦星,让他收药材,主要的还是怕老头子认为要自己掏钱去找一个人越来越渺茫的人物,他于心不忍,失去动力。

    铁脑壳很理解莲妹的心情,十几年来她从学徒开始,学技术,练本领,拼市场,一步步做到自己开那么大的医药公司,立足闹市,誉满商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莲妹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他十分清楚,至如今莲妹从来没有将梦星的照片从自己的床头取下过,相框上一尘不染,不知那张照片给过她多少勇气,以至于她把公司的名字都叫“梦星医药”。

    前些年,莫老板的儿子曾对莲妹猛烈地追求过,但是莲妹自始至终都对他冷冰冰的,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下,一天到晚除了公司的事就是开门教育儿子,闭门对着梦星的照片自顾自的讲话,铁脑壳生怕长此以往莲妹整出个什么神经病来,为此,他觉得自己一家人亏欠莲妹太多,即便是自己在寻找儿子的路上倒下了,死掉了,只要梦星没有结果,都无法面对莲妹。

    铁脑壳在旅馆的房间里无心看那些七七八八的电视节目。他及早地从行李中拿出换洗的衣服来,走到卫生间里去洗漱,当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时,不免悲从中来。

    自己从一头黑发转眼变成满头银灰了,脸上的皱纹一步步爬满了双颊,他不由得一声叹息:“儿啊,为父的要是再过两年找不到你,可能也走不动了,这些年爸爸西南各省的每一个角落,披星戴月,风雨无阻,露宿山林,渴饮清泉,饿食野果,如今身体已经跨得一塌糊涂,你跟爸爸捉迷藏也不要藏这么久啊,你长到二十岁都在爸爸的眼前蹦来蹦去,怎么就忍心突然杳无音信地从爸爸的眼皮底下消失呢?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爸爸?如果你再不出现,可能你这一辈子也看不见爸爸了。现在爸爸没有别的奢侈想法了,实在不行哪怕是你给爸爸托个梦,我们在梦里见见,爸爸就算死也瞑目了。孩子,你明白吗?”

    想到伤心处,曾经铁骨铮铮的铁脑壳不免泪流满面。

    李梦星回家的路,无比漫长,从坐在车里的那刻起,他的心里就开始催促,快点快点。就连司机停车吃饭,他也暗暗抱怨司机浪费的时间太多。

    尽管如此,他几乎没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在想象家里的情景。家里也修了公路么?妈妈现在怎么样了?爸爸的埋在哪个山头?

    汽车真正到达他的县城的时候,司机叫几次到站下车了,李梦星都不敢下来,他想能够在车上待一分钟就绝不只待一秒,他害怕,害怕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从行李包中抽出一条围巾来围在脖子上,一副深黑色墨镜几乎盖住自己的半个脸,他生怕被人认出来,但是,他偷偷看了一下车外那些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虽然时季已经进入中秋,但自己这身打扮若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那简直不伦不类,格格不入。如果说这种打扮来能够隐藏自己的出现,还不如说是自己偏偏在自己的家乡招摇过市。他连忙又把围巾取下来搭在手上,这才极不自然的左顾右盼着走下车来。

    十几年前的车站,一片萧条,然而今天的车站却让李梦星有点找不着北。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提着行李慢条斯理地走向出站口,可是,又不知回黄泥镇在哪个地方坐车,于是,他找了个非常避静的小面馆叫了一碗肉丝面,一边观察一边假装斯文地吃着。

    吃着吃着,那种久违了的家乡的味道,让他又想起了妈妈,不争气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从脸上滑了下来,从前,妈妈就喜欢做这种味道的面条。

    李梦星从桌上的抽纸中取了两张纸,先揩了一下眼泪,在擦了一下嘴,剩下的面条他再也不想吞下,从前,每次和莲妹进城,他都只吃一半,另一半是莲妹吃的,当然,那一半不是他剩下的而是和莲妹一人取一双筷子共吃一碗,今天莲妹不在对面坐着,但他晃佛看到莲妹就做对面笑嘻嘻的看着他,他想,那一半应该是莲妹要吃下的。

    刚刚走出小面馆,梦星看见一个稍微有点胖的女人惦着脚朝这边瞭望着,他赶紧底下头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凡是有人多看他一眼,他都感觉怪怪的,就像电影里那些犯罪分子被公安人员盯上了一样。他感到惶恐,感到惊慌。

    其实,他真的是被人盯上了。

    车站的大门守卫依然是那个姓张的自称疯婆娘的胖女人,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还是一点肉没掉,因为当门卫的时间久了,就练就了一份过于常人的记忆,又喜欢整点八卦,所以从看见梦星第一眼开始,她就感觉这个人好面熟,因为打扮有点特殊,她认为是不是在报纸或电视上看见过,她努力在记忆力搜索着已经储存的信息,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是明星?不像。

    是新闻人物?不像。

    是疯子?这个样子不像疯子。

    那到底是谁呢?姓张的疯婆娘有些纳闷,出于强烈的猎奇心理,她想跟上他去看个究竟,可是,这一看,却把梦星吓得不轻。

    梦星经过七弯八拐,终于在去黄泥镇的路口等到了去黄泥镇的车,幸好这是秋收季节,乡下的人们一般没有时间去镇里,班车上没有几个人,更没有原来就认识梦星的人,这才使梦星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及归心似箭,又近乡情怯。

    回到镇上时,天色还早,梦星现在已经不敢妄动,在镇上认识他的人太多,稍不留神就会被人认出自己来,于是,他不得不先在镇外的树林里躲着,梦星要等天黑以后才有胆量回家。他知道自己这次回家,比做贼还得小心翼翼,他不想因为回一次家就与世界永别。

    对于回家的路,梦星想应该是不会忘记的,十几年来,他曾无数次在心里走这条路,家乡的山路,哪里拐弯,哪里过桥,他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一万年没有回家。

    入夜,伸手不见五指,梦星飞快的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凉凉的山风把梦星吹得打了一个寒颤。突然,他被前面的路吓了一跳。

    记忆中的路虽然崎岖,可是不会象今天晚上一样让人磕磕碰碰,满是荆棘,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得不坐下来先摸摸清楚路况。

    难道说上山的路也象道观村一样被修成公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前面这个不能走过的地方应该是被挖断了,如果是挖断了,是不是可以徒手从这里下去呢?因为天黑,他不敢贸然行事。

    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突地从家里的方向开了过来,灯光把眼下的情景照得非常明了。

    他等摩托车过后,刚想沿着他看清了的路攀了下去,一道强烈的汽车灯光又从山下找了过来。他急忙停下了脚步,身体慢慢地缩了回来,生怕抖动旁边的灌木,要是让人再一次作为野猪打一枪,可能没有当初那么幸运了。

    或许时间还早了,人家还没有入睡。本来想走小路免得被人发现,谁知道小路已经不复存在,那么,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夜深人静。

    他摸到自己家的码头上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已经万籁俱寂,连秋满嫂家的狗都没听见叫唤。

    “狗难道也睡着了?”梦星没有过细的去深想,要不然,十几年前的狗,今天还会叫吗?

    他快步从码头上走过,他想起和莲妹摊牌的那天晚上,天也是这么黑,但是,莲妹身体的热辣,他依然还记忆犹新。

    码头上的蒿草,象扫帚一样打在他的裤腿上,他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严重的恐慌,难道家里很久没有住人?那么,妈妈呢?

    由于心情急切,他几下登上了家里的台阶,房子还在,但很破落,抬头一看,从屋顶上可以看见深蓝的天空上那闪闪的星星。

    他一推门,没关,门板倒是险些掉了下来。他将门板索性取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一边,跨进房里,地上比山里的小路还滑,一股霉味十分刺鼻,这时家里的情况,既是看不清楚他也已经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妈妈肯定已经不在家里很久了,这个家没了,妈妈不在还有家吗?

    他估摸着推开自己的房门,那门哄的一声掉在地上,把他吓得急忙倒退几步,房子里一团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只有莲妹的笑容依稀留在床边。

    他极度的痛苦,又不能高声释放自己的情绪,热泪肆无忌惮地从他那被扭曲了的脸上流了下来,双脚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良久,他都不想站起身来,他心中的愧疚无人理解,长久以来对妈妈和莲妹的思念一下子化为了泡影,他认为自己的生命从此失去了意义。

    他痛苦地从衣袋里抽出三支香烟来点上,又摸着在碗柜里取了个碗,将碗翻过来扣在地上,才将点燃的香烟恭恭敬敬地放上去,对着香烟磕了几个响头,最后点燃几张从道观村带回来的纸钱,在香烟上划了几划,算是拜别父母。

    他刚要起身,又觉得腊拐子虽然是自己砍死的,但他毕竟是莲妹的爸爸,于是,又拜了几拜,为了莲妹,他拜,没什么应该不用该。但他认为这不是对腊拐子的忏悔,而是对莲妹的思念。

    突然,秋满嫂家台阶上的电灯一亮,紧接着一声大喝:“谁这么晚在铁脑壳屋里烧火?不想活了?”

    听到叫声,梦星身体一弹,口里发出一声悲愤的嚎叫,声音划破长空,使这深夜的小山村变得令人无比恐惧,他的身体则向另外一条小路上飞奔而去,他不敢再走回来的路回去云贵的道观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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